正午時分，太監們魚貫而入，人人端著一個餐盤，上麵是一盅盅粘稠的濃湯。
雖說一天不吃不喝，但這其實是潛規則，真有人帶饅頭進來非要吃，也是可以的，隻不過印象分就不好了唄。
而且前幾年有次考試，有個低血糖的考生，硬生生餓暈了，一頭磕在地上，好巧不巧，就磕死了。
死在龍門殿裏，死在陛下眼前，晦氣死了。
從那以後，每次殿試中午，皇帝會賜每人一盅濃湯，喝了不會讓人憋不住尿褲子，也不至於再讓人餓暈了。
衛延和衛辰一起回來的，身後的太監端著食盒，這食盒裏可就豐富了，這是給皇子和考官們吃的。
衛辰站在衛弛身後，小聲道：“他去了禦膳房。”
衛弛立刻看向衛延。
衛延似乎知道他們在說什麼，站在對麵，看著衛弛笑了：“怎麼？我去禦膳房不應該嗎？前兩次殿試的禦膳都是我準備的。”
衛弛沒有說話，看向台下。
雲翔現在是真的心無旁騖，端起禦賜的盅碗，三口兩口吃完，繼續低頭寫字。
衛延微微一笑。
衛辰也覺得不對了，小聲對衛弛道：“他那是什麼表情？....不過，我一直跟著他，他隻是站在禦膳房院子裏看著下人們做事，沒動過手，也沒跟人單獨交代過什麼特別的。”
衛弛看了他一眼：“要是讓你個傻子發現了，他還是皇長孫嗎？”
“我，我怎麼就是傻子了？”衛辰瞪眼。
衛弛沒有理他，看向台下眾人。風平浪靜，沒什麼異常。
但是一刻鍾之後就不一樣了，雲翔的臉色開始發白，額頭微微見汗，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不時看向雲翔的眾人都發現了異常。
不過考官們都沒在意，距離考試結束越來越近，有些寫不出來的人就開始急了，跟雲翔一樣冒汗的人多得是，有的人手都抖了，要不是怕殿前失儀，很多人都得哭。
不過倒是沒想到一直淡定的雲翔也會急啊，看來心理素質也是一般。
衛弛卻不會這麼認為，雲翔會為了這種事著急那是不可能的。膽大包天的小姑娘，不可能有個膽小如鼠的爹。
一定是衛延做了什麼。
衛弛看向衛延，衛延正看著雲翔微笑。
衛辰也發現了不對：“他怎麼這麼膽大？！他就不怕被查出來？”
“敢做，就不會輕易被查出來，再說這殿裏其他人都沒事，就他有事，隻能說雲翔身體不好，誰能說是他動的手腳？而且，還有你這個證人在。”
“啊？我還成了幫凶了？”衛辰看看衛延，又看看雲翔，真是愧疚了，今天他可是把雲翔坑慘了....對不住啊對不住。
“沒有你，結果也一樣，衛延是不會讓雲翔青雲直上的。”衛弛道。
所以他今天來，所以他趕在衛延開口之前，先讓衛辰把獻花的事情抖摟出來。
讓衛辰這個得陛下喜歡的、實心眼的小子把事情說出來，再有他之前的鋪墊，陛下和大臣們不會覺得雲翔諂媚，反而覺得他挺倒黴。
接連碰上兩個坑貨。
但是要是讓衛延說出來的話，同樣的話，意思可就不一樣了，雲翔討不了半點好，名聲也得壞了。
結果躲得了初一，沒躲過十五。
衛延不會毒死他，但是讓他殿前失儀，卻比毒死他更狠。
在殿試當場，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拉肚子.....雲翔能不能中進士都是次要的了，以後還能不能做人都成問題。
禮官高唱，皇帝又來了。
到底說好了殿試是他親自監考，他不能掃一眼就走，有空就要過來看看。
好了，皇帝來了，雲翔就是不拉肚子，這一副汗如雨下的樣子，也失態了。
雲翔的手已經抖得無法握筆，他也已經放下筆，不時地擦汗，臉色蒼白地可怕。
“這是怎麼了？”皇帝也關注著雲翔，坐下來就發現了他的異常，問道。
“沒想到這雲翔之前還很淡定的樣子，現在卻比別人還急。”一個考官說道，說完遺憾地搖搖頭，一副不過如此的樣子。
衛弛看了他一眼，太子的人。
衛弛又看了一眼太子，今天他和衛延唱大戲，太子一直一副置之度外的高人模樣，笑嗬嗬地看著小輩玩鬧，沒說話沒表態。
“我看倒像是病了，要不要請太醫看看？”衛辰說道。
皇帝沉吟著，沒說話。殿前請太醫，還沒有這個先例。考個試都考生病了，身體不怎麼樣嘛。
“我看他像肚子疼，有些讀書人廢寢忘食，通常腸胃不好，餓一頓就胃疼。”衛弛道：“陛下賜他杯熱水吧。”
這個倒是，而且隻是一杯熱水，可以給。
“去給他倒杯水。”皇帝道。
對於這個倒黴的要送他花的雲翔，他的印象還是不錯的，實在是因為那花太漂亮了。衛辰的口才也好，剛才說得他都心動了，真想早點見到那棵樹。
大太監如意親自去倒了杯水，要端給雲翔。
“等一下。”衛弛出聲，從袖子裏拿出一個手帕，抖開，手帕雪白，半透，是他們天聖朝頂級的布料，雲紗，輕薄吸水。
半透的手帕上可以看出兩麵都沒有半點裝飾和刺繡，幹幹淨淨，沒有貓膩。
“把他送給雲先生，讓他擦擦汗。”衛弛道。
雲翔汗如雨下的樣子，自帶的手帕早就濕透了，但是用袖子擦汗，是非常不文雅的事情，他忍著沒有做。
如意看了一眼皇帝，皇帝點點頭。
衛延皺眉，想說不妥，但是一塊什麼都沒有的手帕，又有什麼不妥？
這衛弛，是想賣個好給雲翔吧？這個時候雪中送炭，雲翔可不是要對他感激不盡了？雲翔倒是無所謂，但是雲翔現在身後可是有江家了。
嗬嗬！衛弛心裏冷笑一聲，他的毒豈是可以輕易解的？那是他實驗過無數次的秘藥，無色無味，還無解。
衛弛親自把手帕塞到如意手裏。
如意的手一頓，這手帕裏包著一個圓圓的珠子樣東西，應該是藥丸吧？
旭王沒有當場毒死這個雲翔的理由，估計也是想收服他。如意心道。這雲翔也是夠可憐的，種出了好花卻沒結個好果....
如意自然地接過手帕，端著茶盤給雲翔送了杯熱水。
“這是旭王殿下送的帕子，先生好好擦擦汗。”如意把帕子塞到了雲翔手裏。
雲翔顫抖的手捏著帕子就是一愣：“謝謝陛下，謝謝旭王殿下，謝謝公公。”他的聲音還算平靜，就是有些無力。
如意笑了一下告退。
雲翔抖著手，喝了一大口熱水，袖子裏的手已經把藥丸從手絹裏拿出來，借著擦嘴的機會，吞了下去。
衛弛，肯定不會害他。他就是有這種自信，那不是一個狠毒的人，更沒理由對他狠毒。
藥丸竟然入口即化，瞬間一股清涼的感覺從上到下，貫穿了他整個人，刺激地他渾身一僵，腹部那種痛如刀絞的感覺卻頓時消散無蹤。
雲翔整個人瞬間輕鬆了。
真是神藥。
謝謝旭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