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外麵傾盆大雨而下,連帶著一股寒意席來。
風,吹動著床前兩側的紗幔。
寂靜的夜色裏,隻聽見“吱呀”一聲響,屋子的門伴隨著風而搖搖晃晃,在這樣一個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這時,天空中一道驚雷乍響,驚得床榻上的人猛然間睜開了眼睛,隨即,一道閃電劃破天際,門口處隱隱約約有一個黑影站在那兒。
顧清淺一下子警惕起來,她抱著被子“蹭”的坐起身,轉頭看向門口處,隻見那個地方黑黝黝一片,好似深不見底的潭穴一般,在這樣一個夜色裏顯得格外幽深恐怖。
“誰!”
顧清淺隔著紗幔,漆黑的眸子緊盯著門口的方向,黑暗中,她總感覺有人站在那兒。
她皺了皺眉宇,掀開被子下了床。
此時屋外雷聲不斷,她就這麼光著腳,一點一點的往門口的方向走。
然而越是靠近,門外有人的那種感覺就越發強烈,她的心也在這個時候跟著動蕩不安起來。
此刻,外麵雷聲悅耳,仿佛每一下都敲擊在她的心房上一樣。
屋子的門仍在搖搖晃晃,風好像更冷了些,吹的人有些發冷。
顧清淺不禁抱了抱自己的胳膊,腳下卻未停。
就在這個時候,兩扇房門忽然“啪”的一聲關上,接著外麵狂風大作,吹的樹枝搖曳。
顧清淺仍然沒有要停下腳的意思,她的目光和這黑夜一樣,變得冷徹。
奇怪的是,明明很短的一段距離,她卻感覺走了很久。
這個時候,害怕什麼的早已經被她拋在了腦後,她隻想要看看,門外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深更半夜闖進她的房間,又是如此的鬼祟?
她不相信世間有什麼鬼神的存在,她隻信,一切都是人為!
她走過去,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將門打開,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空無一人。
她將大廳巡視了一圈,除了屋子裏的家具以外,她並未看到有什麼人的影子。
但她並沒有折身回去,而是站在門口的地方等了一會兒,確定沒什麼人,她才皺起眉頭,滿心疑惑。
難道說剛才是她看錯了?
正疑惑著,外麵便又是一道閃電劃過,瞬間照亮了整間屋子,也是在這個時候,顧清淺看見屋子的角落裏站著的一個人!
哪怕隻是一瞬,可她還是看清楚了那個人!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霍清風!
顧清淺不免心裏一慌,急忙朝著角落裏的人奔了過去,可當她剛想要開口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裏的時候,卻有什麼東西滾落到自己的腳邊,她下意識的低頭去看,借著窗外的閃電,她看清楚了滾落在自己腳邊的東西,那赫然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哄”的一下,顧清淺隻覺得有什麼東西在腦袋裏炸開了,她的身子不受控製的後退了兩步,盯著地上的那顆人頭看了好一會兒才緩緩抬起頭來,去看這顆人頭的主人……
隻見,那抹熟悉的身影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而他脖子以上的地方空空如也,他就那樣沒了生氣……
“不,不要……”
不知過了多久,顧清淺才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她一個勁兒的後退,一個勁兒的搖頭,恐慌和害怕頃刻間繚繞在她的心頭,使得她喘不上氣來。
她不相信眼前的這一切都是真的……
“不,不要!”
顧清淺猛的睜開眼睛,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此刻,她喘著粗氣,瞪大了眼睛,沒有焦距的看著前方,還未能從夢魘中醒過來一般。
“小姐怎麼了?”
聽到動靜衝進來的永杏急忙掀開紗幔奔到床邊,她將手裏的燈籠放下,借著從燈籠裏散發出來的昏暗燈光打量著顧清淺的神色,見自家小姐的臉色不大好,不由慌了起來。
隻見,自家小姐的臉色煞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嚇到的樣子。
跟在小姐身邊這麼久,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小姐這副模樣。
永杏不禁在心裏猜測著,到底是夢到了什麼才會被嚇成這樣。
永杏掏出手帕來,為顧清淺擦去臉上的汗,而此刻,顧清淺的目光呆滯,仍未回過神來。
永杏看了,抿緊了嘴唇,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辦了。
“小姐,奴婢聽人說,夢都是相反的。”永杏出聲安撫了一句。
她想,一定是小姐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才會被嚇成這樣的。
而她說的,都是曆代人傳下來的話,所以不會有假。
聽了永杏的話,半晌,顧清淺的眼睛才漸漸的有了焦距,她轉過頭來看著永杏,輕皺眉宇,“真的?”
永杏很肯定的點頭,“嗯!是真的小姐,夢都是相反的,所以,小姐夢到了不好的事情,那就一定是好事!”
事到如今,永杏也隻能這麼安慰,她雖不知小姐夢到了什麼,但她相信,一定不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頓了頓,永杏又開了口:“小姐,奴婢聽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小姐之所以做噩夢,想必是因為平日裏想的事情太多所致。”
永杏所說的話不無道理,顧清淺聽了,也覺得是自己最近這段時間想的事情太多了,導致她的神經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這才會做了那樣的夢。
不過,幸好是夢。
顧清淺鬆了口氣,她晃了晃腦袋,好讓自己不再去回想那個可怕的夢。
可即便是夢,到了現在都還心有餘悸。
“永杏,我有些口渴,你去給我倒杯水來吧。”顧清淺說這話時有些無力。
永杏應了聲,起身走到桌子前,給顧清淺倒了杯涼掉的茶水回來,“小姐。”
顧清淺看了眼這間昏暗的屋子,才伸手去接永杏遞來的茶。
她將茶咕咚咕咚的喝了個幹淨,一股涼意頃刻間在全身蔓延開來,也讓她的腦袋清醒了許多。
永杏陪著顧清淺坐了一會兒,才轉頭看了眼外麵的天色,可見這會兒外麵的天還黑著,雨未停,雷聲也在作響,怕是今天晚上小姐再也睡不著了。
“小姐,您要是睡不著的話,那今晚上奴婢就在這裏陪著您說說話吧。”永杏一臉堅定的開口。
既然小姐睡不著了,那她又哪裏有回去睡的道理?
而且這個時候她也不放心離開小姐,還是留在身邊的好。
顧清淺沒有拒絕永杏的好意,這個時候她是真的睡不著了,有個人在身邊陪著說說話自然好。
隻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顧清淺都默不作聲的靠在床頭,她以為有永杏陪著就不會讓自己多想了,但事實證明,她還是無法控製自己不去亂想。
那個夢就好似深深紮在了她的腦海中一般,揮之不去。
而那血淋淋的畫麵,總是會讓她好不容易平複下去的心再次提起來,讓她覺得自己都快要瘋了!
明明知道霍清風武功高強,可她還是會忍不住擔心。
連著兩天下來,顧清淺的神色越發憔悴,她每晚都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她怕一閉眼就又會夢到那個可怕的夢。
她害怕……真的會出什麼事。
這一夜,一支利箭忽然從外麵飛了進來,插在了房柱上。
顧清淺眸色一深,身形一閃來到窗戶前,卻見院子裏寂靜無聲,根本就沒有什麼人來過的跡象。
她在窗戶前站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什麼人才將窗戶關上,然後轉身走到柱子前,將利箭上的紙條取下。
當她打開那張紙條,看到上麵的內容後,麵色頓時大變!
紙條上的內容很簡單,隻說霍清風在前往大胡的途中出了事,而出事的地方是在距離鄰城不遠的一個小村莊裏。
在看到這紙條上的內容時,顧清淺有分辨過真假,一來,王婉婉說霍清風去了大胡,而紙條上卻是說霍清風去了一個小村莊裏。
若說是趕路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不經過什麼村莊,隻是,這紙條是誰寫的呢?
這個人告訴她的目的,又是什麼?
到底是真的為了讓她去救他,還是另有什麼目的?
眼下,顧清淺仔細瞧著紙條上的字跡,她以為是王婉婉的,但後來一想,王婉婉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做,而且這字跡,也不像時出自女子的手。
不管這個人的目的是什麼,都引起了顧清淺心裏的慌亂。
現在,王府裏沒有人知道霍清風的行蹤,所以她也不知道這紙條上所寫的內容的可信度有多少,但,絕不會空穴來風。
她的直覺告訴她,霍清風出事了。
這個時候,她已然沒有時間再去試探王婉婉,不管真假,她都要去看看。
夜色中,一抹黑影極快的消失在煊王府上空,沒入了黑夜裏,他的身手敏捷,以至於讓王府裏的人毫無察覺。
而那抹黑影聰王府消失以後,便去了城種地段最繁華的一家青樓。
在二樓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屋子裏,此刻正坐著一名身穿墨色衣衫的高貴男子。
他坐在那兒,身旁並沒有鶯鶯燕燕作陪,偌大的屋子裏,此刻隻有那墨色衣衫的男子和站在地中間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蒙著麵,隻露著一雙眼睛,可那雙眼睛清澈明亮,宛如夜空中的星辰一般,隻是在他抬眸時,那樣一雙眼睛裏卻隱藏著一股冰冷的寒意。
好似方才的那個人,並不是他一般。
“主子,已經辦好了。”黑子蒙麵人拱手,畢恭畢敬地說道。
聞言,坐在那兒的墨色衣衫男子才抬起眸來,看了蒙麵男子一眼,微勾了勾唇角。
他不說話,而是拎著桌上的茶壺倒了杯茶,隨機端起茶杯,湊到鼻端聞了聞,才不緊不慢地開口:“你的辦事能力,本王一向看好,既然事情已經辦成,也就沒有什麼事了,退下吧。”
說完,墨色衣衫男子才喝了口茶,而他那張英俊不凡的麵容上,看不出有什麼別的表情。
蒙麵男子似是見慣了,也不足為奇,拱手朝墨色衣衫男子一拜後便從這間屋子裏退了出去。
蒙麵男子走後,墨色衣衫男子仍是坐在那兒喝茶,隻是他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隻是他深邃的眸子裏,讓人猜不透他此刻心裏在想些什麼。
這間屋子很靜,與這家青樓相比倒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但,就是這樣的地方才不易被人察覺。
……
“吱呀”一聲,永杏推門進來的時候,顧清淺已經換好了一身男裝要出門。
在得知霍清風出事後,她如何能在這王府裏坐的住?
她要去找他,不管他有沒有在那裏,也不管那個人的目的何在,她都已經下定了決心。
永杏見到顧清淺這身打扮的時候,不由愣了愣,隨即開口問道:“小姐這麼晚了是要去哪兒?”
顧清淺不得不停下腳步,向永杏撒謊,“有事要出門一趟,不用擔心我。”
說完,顧清淺抬腳就往外走。
永杏急忙追了上去,“小姐,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永杏大概猜到了什麼,她想,如若不是王爺出了什麼事的話,小姐定然不會像現在這樣打扮的,這一看就是要出遠門。
如今,永杏的心也跟著提了起來,倘若真是王爺出事了,那麼葉朔呢?
葉朔和王爺是在一起的,他會不會有事?
想著,永杏便越發坐不住了,她開口道:“小姐,奴婢也要和小姐一起去!”
她的態度堅定,並非是說說而已,她不放心她家葉朔,也不能讓自家小姐一個人趕路,天色這麼晚了,多危險啊?
“你留在王府,哪兒都別去。”顧清淺的態度同樣堅定,她怎會不明白永杏的心思,隻是她不能帶著她去冒險。
倘若霍清風真的落入了那個小村莊,想必,那個村子一定不簡單。
作戰這樣的事她不是沒有一個人經曆過,自然不會害怕,可永杏就不一樣了,她雖學了幾招防身的功夫,可那用來對付一些不會武功的弱女子還好,若是遇到比她強的人那就糟了。
顧清淺不讓永杏去,也是為了對方好。
“可是……”永杏不甘心的上前一步,正要開口說什麼,就被顧清淺打斷了,“我隻是出去一趟,沒什麼要緊事,你的擔心是多餘的。”
為了讓永杏放心,顧清淺將說話的語氣刻意放緩了許多,她知道永杏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