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心悅隻淡淡應了聲好,就掛斷了電話。
她還記得自己平靜的甚至臉上還帶著微笑的跟秘書說了薛副總也投奔對方陣營之後秘書陡然間絕望的眼神。
薛副總是他們這個陣營最後的大股東了。當時的他們,真正的處於一個孤立無援的境地。
沒想到,如今風水輪流轉。轉的還這麼快,這麼讓人猝不及防。
唐心悅的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她都有點想要對薛副總說出,電視劇裏頭常說的一句:“你也有今天。”
所以說,商場如戰場。風向瞬息萬變。誰又能想得到呢?
老薛推開那扇門的時候,也覺得心情萬分沉重。
他原本堅持站在顧子晏和唐心悅這邊。一半是出於對顧錦川實在看不慣,一個紈絝子弟而已,憑什麼坐在那個位子上,讓自己這些老人家對他俯首稱臣?
另一半也是覺得唐心悅的背後可是總統。根據他這麼多年的經驗,根據他吃過的米和走過的橋帶給他的人生智慧,他覺得下一任總統應該還是這個唐心悅的親爹,袁銳。
這個時候站在唐心悅這邊,對自己絕對值有好處沒有壞處。更何況,那麼多人說顧子晏病重都是紅口白牙上下嘴唇一碰就出來的結論,信了才是腦殘。
說不定顧子晏哪天就活蹦亂跳的又回來了。
到時候這些倒戈站在顧錦川那頭的人,就會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一個多麼錯誤的決定。
可是股東大會的通知出來了那麼久了,顧子晏那邊一點消息都沒有。他安插在總裁秘書室的人還是每天隻能看到焦頭爛額的顧子晏的秘書和焦頭爛額的唐心悅。
他實在是等不下去了。這麼等著什麼時候是個頭?
股東大會馬上就要開了。顧子晏還能這麼巧的這兩天就醒了?
袁銳之前手都不伸一伸,難道還非要等到股東大會的前兩天才動手?
絕對不可能嘛。
……於是他現在怎麼都覺得臉疼。
這個時候又恰逢顧正遠來找他。顧正遠那個腰杆子硬的,死活都不肯給人彎一下腰的人,竟然笑笑著跟自己說他想要重新回到那個位子上去希望能夠得到他的支持?
雖然沒有顧子晏那麼令人滿意,但是顧正遠也算是一個值得跟隨的選擇了。
既有群眾基礎,又有執行能力。比空有一個好爹,但是到今天都沒見她那個爹出手相助的唐心悅簡直也不要好太多。
雖然他和顧正遠曾經算是好兄弟,後來因為理念各方麵不和,有點兒分道揚鑣的意思。但是既然顧子晏那頭一直沒有消息傳出來,那他就還是支持老友重新出山的。
他果斷就答應了,笑眯眯地對顧正遠說:“之前看著顧錦川還是個小孩子……既然是老顧你要出山,那我當然一百個支持了。”他還拍拍顧正遠的肩膀:“為老顧你啊,我是願意效犬馬之勞的。”
顧正遠還在邊兒上看著,他就果斷給唐心悅打了一個電話,向雙方同時表明了自己的堅定的立場。
而現在……
他一聽那個音頻裏頭的聲音就是顧正遠。那幾個說說笑笑地,顯然就是平日裏顧正遠跟他們這些老哥們兒在一起喝酒嘮嗑的時候會提起的幾個大官兒。
顧正遠的發家史總是跟那麼幾個人夾纏不清。老薛隻是不太喜歡碰這些政治上的東西,所以不怎麼深入了解過。但是那幾個人是誰,他心裏也有個譜。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顧正遠會是用了那種方法勾搭上的那幾個人。
他還一直都記得顧子晏的媽媽呢。
第一眼看著就是個漂亮的女人。非常漂亮。人雖然故去了,但是臉他記了很多年。人是個大家閨秀。平日裏看著溫溫柔柔的,有時候說話又有點兒力道。是個好女人。
他曾經見過她跟當時還小的顧子晏說話的樣子,溫柔的簡直要滴出水來。這個女人甚至影響了他後來選擇女人的標準。
她過世的時候,他還跟一兩個密友說過這事兒,覺得這個女人怎麼就去的那麼早呢?也有點兒可惜的意思。畢竟是個幹幹淨淨溫溫柔柔的好人。
幹幹淨淨溫溫柔柔的好人,世界上多麼難覓。他們這些老油條,最最少見的就是幹幹淨淨的人了。
不成想竟然是被顧正遠逼死的。
他向來知道顧正遠是那種為了達到什麼目的可以不擇手段的人,但是實在是想不到他會用這種可怕的手段。
說起來都讓人不齒,他簡直不想承認曾經跟顧正遠交好過。隱隱甚至對顧子晏都產生了一點點的憐憫一點點的愧疚。
說真的,蘇小姐那麼好的一個人,他怎麼就舍得呢?
再看看顧正遠現在娶的這個女人,那是個什麼樣子?跟之前那位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不是眼盲心瞎,真幹不出這種事兒。
他覺得這人一定是瘋了。
為了名利權位瘋成這樣。就在他們的圈子裏,都覺得無恥之尤。
如今也算是被顧正遠連累了。原本的一手好牌,自己如果能夠再堅持扛個兩三天,形勢逆轉,自己的地位絕對……
隻是現在……
唉,人有的時候就是不得不低頭啊。形勢比人強,再怎麼不願意低頭又有什麼法子?這種情況下不低頭的才是傻子。
他想想,現在坐在顧子晏的辦公室裏頭那個還是個小丫頭呢,自己還不是得乖乖來給她賠禮道歉?
不過那個小丫頭,她真牛啊。有個厲害的親爹,要說這是人家投胎投的好,自己沒啥好說的。
要說起來,小丫頭年紀輕輕,這個手段也算是非常了得。跟顧子晏還真是天生一對兒,非要到這種千鈞一發的時候了,才出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則雷霆萬鈞挾裹風雷之勢。
這就是這幫年輕人等著看他們這些老人家的笑話是不是?他都知道自己倒戈的前一天,老鄭剛剛轉投顧錦川那頭去了。
一把年紀了,看人還看不分明。哪怕是如自己這般站顧正遠這頭呢?都還算是有幾分道理。
……不過顧正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顧家上下,說不定連門口的石獅子也都不幹淨。
他想到這些天的鬧劇都覺的有些好笑。都爭些什麼東西。不知所謂。
不過他年歲大了,對這些笑話不笑話的看得很淡了。不知道這個年紀輕輕的丫頭會不會理解他所謂的道理呢。
經曆過這麼多年這麼多事情,真要有點兒什麼,他也看的比過去淡了。
他毫不猶豫,隻輕輕敲了敲門,唐心悅就讓他進去了。
唐心悅坐在辦公桌後麵看著從門口進來的薛副總。雖然兩人相對位置是唐心悅比較低些,但是倒莫名讓薛副總有了一種被人居高臨下看著的感覺,隱隱感覺到一點壓迫感。
其實這算是他的先入為主的一個感覺。
畢竟現在,他已經把麵前這個丫頭放在眼裏了。想起來都覺得,那一手露的好啊。他還跟自家老婆嘖嘖稱讚過,說顧子晏真是娶了個好老婆。
自己老婆見過唐心悅的,也覺得是個好孩子。有禮貌,又懂事,又機靈。
那老婆子原先還惦記著外頭那些黑料的,覺得想必不是什麼本分姑娘。見到了真人之後就跟他叨叨過,外頭那些媒體記者整日的瞎寫一通。沒得敗壞人家姑娘的名聲。
畢竟之前,他如果踏進顧子晏的辦公室來,唐心悅都是拿他當長輩般以禮相待的。哪裏有這種他近門之後,仍坐在椅子上不挪身的情況?
唐心悅卻沒有感覺到薛副總的心情。薛副總倒戈帶給她的是最深切的絕望。當天的那種絕望的感覺一直纏繞著她,讓她難免有種想要好好刺痛對方的想法。
於是她一直跟自己說,這個人也隻是作了他覺得對自己好的選擇而已。如果是自己,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的。
隻是理智歸理智,做法上難免會泄露出一點真實的情緒來。
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薛副總年紀大了,這麼多年未嚐敗績,哪裏碰上過這麼尷尬的局麵,如今倒好……他原先的雲淡風輕在麵對唐心悅的時候還是土崩瓦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到底還是要麵子的。
唐心悅先開口了:“您有什麼事兒嗎?”
薛副總點頭,好像迅疾地找到了一個台階給自己下:“是這樣,明天的股東大會,我會支持你。”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薛副總卻感覺自己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說。
他都沒想到說出這句話竟然有這麼難。也是年紀大了,臉皮都沒有年輕的時候那麼厚了。也許是缺乏鍛煉的緣故。
唐心悅點頭:“好,多謝您。還有別的事嗎?”
薛副總一怔:“沒有了。”
“那您如果有什麼事情要忙就去吧。我也還有些材料要看。”唐心悅語氣真誠,眼神真摯。薛副總原先準備好的道歉,精心編製的投誠的台詞,一個字都沒有用上。
他有些頹然:“好。”出門去了。
好像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