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父君聽我說了這麼一番話後,隻是微笑。笑了好一會子的時間,他才輕聲說道:“你既然能夠想得開,我自然是高興的。我看別家仙子也有很好的,你應該放開眼界才是。”
我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時光一晃,竟然就匆匆忙忙的趕到了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好久沒有這樣熱鬧過的羅浮山,竟然也熱鬧起來。我望著來來回回穿梭不停的南鬼帝,麵上溢滿笑顏。我突然便也跟著笑了起來,現在想來,竟都是真心的祝福了。
不錯,今天便是貂舞與杜箏的大喜之日。經過上次雪染天妃的叛變,整個三界六域的各家都沒有這般高興過了。我抬起頭看去,三界六域各仙家差不多都趕來了。身旁的父君定時害怕我看到此情此景會難過的,他便不時的講些好玩的事情與我聽。其實他不知道,我早就放開了,早就在貂舞的影子裏走出來了。隻是他的一片心意,我卻是不能不領的。
今天的羅浮山,處處都透著一股不一樣的美麗。各個角落裏,各種各樣的鮮花都開了。今天的她們,好像忘記了現在是什麼季節。不管是牡丹,玫瑰,還是秋日裏的菊花,冬日裏的臘梅,全部都在一夕之間競相開放。
碧藍如洗的天幕下,溫暖如昔的朝陽下,像是下著無數的花雨。他們隨著輕風,輕搖著自己的枝丫,奉獻著自己的美麗。一片片雪白的,粉紫的,鵝黃的,玫紅色的花瓣,紛紛飄落下來。落到了還未開封的喜釀罐子蓋上,落在了剛剛離開的仙君椅子上,落在了正自談笑的各家仙君仙子頭頂上,衣襟上。漫天仿似都成了花的海洋,給這個原本就熱鬧喜慶的地方,增添了更多的光輝。
我看到剛剛登基為天帝的柳兮也來了。隻是今天的他,褪去了天帝至尊的衣裳。隻是穿著很平常的一身淺綠色袍子,更像是個普通平凡的仙君,也像是他以前做太子時,經常穿的樣式。他的眉眼有些許疏淡的落寞,但是麵上卻一直維持著淡淡的笑顏。想來如我一般,即便是心裏難過,也是真心祝福他們的吧。
畢竟他們之間所經曆的種種,是我們這些外人,永遠都不能體會到的心酸與震撼。他們也是經曆了多少磨難,才終於在今天修成正果的。我想我的坦然放手,終究還是做得對的。想來此時的他們再也經不起任何的阻攔,再也承受不起心酸痛失的感覺。
我剛這麼想著,就見貂息王一路踩著祝福,略帶歉意的向我跟前走來。我想他見到我,一定會繼續他好似永遠說不完的愧疚,繼續著向我各種道歉。於是,我轉身對父君說了幾句之後,便逃也似的離開了席位。
剛剛走出幾步,看到前頭正有一顆桃子樹。便就縱身提氣,坐到桃樹斜斜伸出的枝丫上吃起桃子來。揀大個兒的摘下來,剛吃了兩口。我便聽到一聲質疑:“你是哪個仙侍?竟敢躲在這桃樹上偷懶?竟然還敢摘果子吃。趕緊著下來,去前頭忙活去,不然,我可要告訴鬼帝君了。”
“你是誰?”我一愣,不明所以的問道。
“我是火鳳家的七殿下。鬼帝君的幹女兒。怎麼說也是你的半個主子吧?怎麼,我還使喚不動你了,是不是?”我看見她有些發急,白皙的臉上呈現了微微的酡紅色。
我剛想聲明我根本就不是這裏的仙侍,就聽見又一道女聲傳了來:“七妹,休得無禮。還不快向青秧上神道歉。”
我扭頭看去,卻見正是火鳳家的六殿下鳳語。她著了一身粉紅色的衣裳,正著急的向我們這邊走來。再看樹下站著的,已經有些呆住的人兒。仔細瞅了瞅,還真的很像。
鳳語快到跟前時,我便也跳下樹去,順帶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袍子。鳳語望著我,不好意思的說道:“讓青秧上神見笑了。這是舍妹鳳顏。她因著身子孱弱,很少出來走動。對於青秧上神想來是不認得的,剛才一番言語唐突了上神,還望上神不要往心裏去。”
“六殿下客氣了。七殿下並未說什麼不敬的話,也就無所謂唐突。六殿下不必覺得過意不去。”我微微拱了拱手,輕聲說道。
卻沒想到剛才還凶巴巴的鳳顏,一把便拽住了我的胳膊,笑嘻嘻的對著我說道:“原來你便就是小帝君啊。以前我不願念書識字的時候,常聽母親說起小帝君是怎樣怎樣聰慧。現在看來,還真的不假呢。”
我有些尷尬的抽回自己的手臂,失笑道:“都是他們傳言罷了,我哪裏有那麼些能耐呢?好了,青秧不打擾六殿下與七殿下了,想來杜箏君與師姐的拜堂吉時就要到了,那邊還有一些事情沒有辦理妥當。我就隻好先行一步了。”
說完,我便抬起腳,欲要向前行去。卻見那鳳顏又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嘟著小嘴,央求道:“你帶我一起過去吧。聽說了那麼久,今日才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是想與你多相處一會兒。”
一旁的鳳語趕緊勸道:“七妹,不準這般無禮。還不快放開青秧上神。”
“不嘛。”鳳顏依舊拽著我,扭頭看向一旁很是不悅的的鳳語,扁扁嘴,眸子裏有淚光閃爍,像是就要哭了,“六姐,就要我跟小帝君相處一陣子嘛。我難得出來一趟,難得見到小帝君一麵。”
“這。”鳳語望著她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再凶的話語都咽了回去,很是為難的瞅著我。
我有些尷尬,可又不想違背了她的意願,不想惹得這樣孱弱的她,有何不開心之處。便就尷尬的皺著眉頭,道:“既然七殿下如此這般,那就隨著青秧一同前往吧。隻是青秧還有些事情要忙,恐怕怠慢了七殿下。”
“無妨的。”鳳顏立即便綻開了笑臉。這一刻,我突然覺得她的眼睛竟然也像師姐的那般,明亮異常,像是會說話一般,骨溜溜直轉動。
我在心裏暗自歎了口氣,便就帶著她一同去了前麵。雖然覺得這是個包袱,可是每每看到她的眼睛,她如花的笑顏,打心眼裏還是有些樂意這樣去做的。
父君猛然見到我拉著她一起回來,有些呆住。倒是她一點都不認生的樣子,與父君一嗒一嗒的說起話來。倒是哄得父君高興不已,笑聲一直不斷。我便也就在一旁聽著他們的談話,時不時咧開唇角輕笑開來。
忽然,一道鑼鼓敲響,我知道吉時便就到了。猛然自座位中站起身來,卻在接收到周圍訝異的目光之後,又趕緊坐了回去。又等待了不多時,便見一身大紅色喜服的杜箏牽著同樣一身大紅色喜服的師姐的手,緩緩慢慢的自山下走了上來。
師姐頭上頂著大紅色的喜蓋頭,微微低著頭,我看不見她的神情。但是我想,此時此刻的她一定很美,很美,麵上的笑容也一定很甜,很甜。
他們一齊走到香案前,在月老君的主持下,拜見了南鬼帝與容丹上神的牌位,又拜了天,拜了地,終於還是到了該掀起蓋頭的時候。眾多仙君們便趁此開始打諢起來,年輕一些的都紛紛自座位中站起來,走到他們跟前去,圍攏著吵嚷著要趕緊見到新娘子了。
我便再也按耐不住,丟下父君,也忘記了身旁的鳳顏。獨自一個也急匆匆的圍攏了上去。我定定望著那方不大的紅蓋頭,隱隱自蓋頭邊緣,我看見了師姐尖尖的下巴。我想她此時此刻,一定是在笑著的。
杜箏經不起大家的起哄,緩緩抬起手,慢慢的,輕輕的將那方紅蓋頭掀了起來。我首先便看見了師姐的嘴唇,果然是笑著的,那樣喜悅。漸漸的看到鼻尖,看到鼻梁,看到了那雙誰也代替不了,誰也媲美不了的眸子。她緩緩慢慢的抬起頭,靜靜的將杜箏望住。仿佛此時此刻,周圍聚攏著起哄的仙君都是不存在的,她的眼睛裏就隻有他,隻能看得到他。他們就這樣相互凝視著,唇角卻是越來越上揚,眸子也是越來越歡喜。
師姐微笑的神情被升起的日光,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我分明看的是那樣真切,可又覺得有些恍惚。想象了很多遍,我還是從來都不知道師姐穿上喜服的樣子,竟然是這樣美麗。是我想象不出來的美麗。我便站在人堆裏,努力睜大眼睛,試圖更加清晰的看到她。可是,看著看著,不知不覺中淚水卻迷蒙了雙眼。
一定是眼睛睜得時間太久的緣故,我在心裏這麼告訴自己。便猛然轉過身去,舉起袖子試了試。爾後,又趁他人未發現之際,逃也似的離開人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