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流年相識 第二十四章 貂祀化人

自從貂舞回到辛夷穀之後,這每天每時又恢複到了以前那種單調乏味,白開水一般的時光。

貂舞隻覺無趣的很,可偏又別無他法。有時她也很想去找杜箏,叫他帶她下界玩耍吃粽子,哪怕去聽那傷懷的折子戲,也好過整天無所事事的呆在辛夷穀。

可她知道杜箏不像她這般清閑,他每日都有好多事要忙。

貂舞還記得下界那次遇見的那個九頭身的羅利訴,她知道他們之間的事就算不直接兵戎相見,恐怕也要談上一段時日。

直到雙方都不覺得吃虧了,都雙手表決讚同了,才算是解決了吧。

況且貂舞聽說這些日子,眉影次仙時不時的也會去尋杜箏。

不是問個難解的仙法,就是哪個佛法參唔不透。貂舞每每聽見這些傳聞,就渾身不舒服。

若真要問個什麼仙法佛法的,九霄雲霆中多的是修為功高的仙君,怎麼卻是舍近求遠,非要巴巴的跑到羅浮山去問?一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貂釤忙裏偷閑參加了雪染天妃置辦的相親宴,回來後又急忙忙的跑去後山閉關了,聽說好像離晉升不遠了。

貂祀倒也耐得住寂寞,顯然已脫掉了之前好些惡習,一直安靜的處在閉關之中,不見出來之意。

貂児每日無事了便跑去十殿轉輪王那,和黛藍上仙的感情也已不似先前那般不明不朗的了,簡直可稱得上是日日高升。

不過貂舞很是奇怪,那次“豪門宴”之中羽措上仙所說的貂意和言扇仙子的婚事,她可是一點兒也不知情。

後來問了她阿媽才知道,萬年前她阿爹和東海龍王敖廣因一件瑣事而大動肝火,互不相讓。

兩人大打出手,大戰了八天七夜,筋疲力竭下終於停了手。

兩人就那樣累倒在地上,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投機,越聊越開懷,大有相見恨晚之意。說著說著也不知道怎麼就這樣為自家兒女訂上了親事,成了親家。

到得今天,再問兩人當年打架之因,二人皆忘記了是何樣一種瑣事。而這交情卻是日日不減,月月增加。

整日在辛夷穀中的也就隻剩下她和貂琉,她覺得貂琉太小知之甚少,給她帶不來什麼樂趣,不帶來麻煩就是好的了,所以總找出各種各樣的理由躲著她。

閑暇時光,貂舞就沾來仙法練上一練,再不然就是看杜箏給她的詩本子。

整日介說話都變得文縐縐的,往往說了一大堆,費勁了口水,大家卻是一頭霧水的將她望著,委實不明白她所說何意。

就比如一日大早貂琉來尋她玩耍,她便拍著貂琉的腦袋瓜子,看似誠懇,緩緩念叨:“盛年不再來,一日難再晨,及時當勉勵,歲月不待人。”

她覺得這已是最易懂最易明白的了。

可貂琉卻是不懂,一聽立馬石化愣在當地,許久,緩慢轉身,“哧溜”一聲便跑了個無蹤。

過去的日子如輕煙,被微風吹散了,如薄霧,被初陽蒸融了;又如針尖上的一滴水,落盡大海無聲無息。

三百年的時光已然如那輕煙,薄霧,水滴,無聲無息間便消失了個無蹤。想要費力抓牢,卻是徒勞無功。

這三百年裏杜箏來看了貂舞幾次,又帶她下界看了幾回折子戲。

貂舞這才發現原來那戲文也有歡喜的,隻是台上之人演的明明不是自己的故事,卻把看客帶進了這方天地裏。歡喜悲傷皆隨之而動,不能操控,不能自製。

這麼些年裏,貂舞也死皮賴臉的跟著貂児去過幽冥司,也去過羅浮山,海觀雲觀都瞧了個遍。

當然還有一回撞見了同在羅浮山的眉影次仙。那時眉影次仙不知在說些什麼,唇角張張合合,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而杜箏麵上卻是如薄冰籠罩,連陰不晴。甚至還帶了幾分不樂意的煩躁之色。

這,也許是貂舞的猜測吧,或者投自己所好的誤以為。就算是杜箏不喜見她,也不會表現的這般明顯才對。

今天是個不同尋常的日子,當卯日星君剛剛上任,天邊出現第一片霞光之時,貂舞便已然起身,踢踏著四蹄往紫安宮正殿而來。

貂舞這麼四千多年的生命中,起早的日子一把手就可以數的過來。若說今日為何又這般,原來貂息王之前告訴她,今日是貂祀出關之日。

她和貂祀的關係向來就比其他哥哥們好許多,今日貂祀化為人形出關,她當然要早早等候在正殿內,第一眼便要瞧見他的模樣。

她經過龍柏身邊時,龍柏猛搖著枝丫,枝丫“嘩啦”作響,他開懷大笑。

“你說四哥化的人形會是什麼樣子的呢,是醜呢,還是俊?”貂舞見龍柏精神氣這麼好,忍不住把憋在自己心裏很久的話問了出來。

這話她也問過其他人,隻是他們俱是瞧她一眼後,麵無表情的轉身走了開去,對她的問題置若罔聞。

“看意上仙,児次仙,釤飛天真人這長相都英俊不凡,想來祀仙人也差不了。噢不,看來以後不能再叫祀仙人了,該稱呼祀靈仙才是。”龍柏樂嗬嗬的說著。

貂舞仍是猜想不出大概模樣,細細思索一陣,接著問道:“是像哥哥們那樣的嗎?應該不同吧?”

“想來是的。這世間哪有長相一樣的人,估計也就是很像吧。”龍柏也不甚確定的含糊答道。

貂舞見在他這裏也問不出她想要的答案,便輕笑了下,轉身進了紫安宮。

一大殿的人自早上就等著,一直等到黃昏時分,也未見到貂祀的影子。

大家個個麵露疲態,都有些意興闌珊,還有些失望之色。想來貂祀化人不成,靈仙未晉,不敢來見大家了。遂商量著先行用飯,用完飯後就去休息。

到底出了何事,明日再問也不遲,正好也給貂祀一個安靜反思的機會。

飯菜擺上桌大家都準備用飯了,貂意剛給貂舞布下一筷子紅燒茄子,便聽到一個有些懶散,又有些溫潤的聲音傳來:“怎麼吃飯也不等我?難道都把我忘記了不成?”

一桌子人仿似被施了定神仙法,頓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了。貂意執著筷子的手還高舉著,神色訝然定定回頭的望向身後。

貂舞急忙回身,但見一個長身玉立,一身寶藍錦服,眉目清雅,黑眸閃亮,烏黑的發隨意綰起,斜斜插著一支白玉簪子的男子,笑盈盈的立在門口。

“四哥?!”貂舞輕輕喊出一聲,旋即飛奔過去,跳到了他身上。

單看那雙晶亮卻閃著邪氣的眸光,嘻嘻笑歪了的嘴角,她就知道眼前這男子是貂祀無疑。

被貂舞這麼一喊一撲,殿內其他人皆恢複了神色,隻是那雙雙啞然的目光依舊緊緊盯在貂祀身上。

“嗬嗬,還是小五最了解我啊,一眼就認出我來了,重重有賞。”貂祀抱著貂舞嗬嗬直笑,跨步踱進了殿門,

隨即轉頭望向其他人,“怎麼?你們這都什麼眼神嘛,就算我這長相真的是玉樹臨風,驚才俊逸,品貌非凡,連上天都眼紅妒忌,但你們不能,你們要適應才好,不然以後還怎麼在同一個屋簷底下吃飯睡覺呐。我說,收起你們那花癡眼饞的目光好吧?!”

貂息王緩過神來,輕咳了兩聲,他確實有些驚訝,雖說他的其他三個兒子,個個可謂人中龍鳳,哪個都不差。

可這老四則是青出於藍而更勝於藍,比他三位哥哥還要俊逸一些。隻是這性子,幾千年都未改分毫,想來以後更是改不了。

“既然已經出關了,那就過來用飯吧。”貂息王又望了貂祀兩眼,開口說道。

貂息王後一個箭步衝過去,摸摸他的肩膀,又摸摸他的臉頰,眉開眼笑,歡喜不已:“我就知道老四有出息,瞧瞧,這小模樣長得真是俊啊。”

貂琉也鑽出來,跟著大聲嚷嚷:“四哥,四哥你長得可真好看,比其他三位哥哥好看多了。”

這一番話下來,桌前站著的三人皆黑了臉。不管男人也好,女人也罷,神仙也好,凡人也罷。

被人當麵說長相不好,都是要生氣發威的吧。況且這參照對象還是自個兒的親弟弟。

可貂息王後並未察覺不對之處,一席話卻是大火之上澆汽油:“是啊,是啊。老四長得可真是玉樹臨風,我看別說我們家的三位,六禦之中也是少有能比得上的。”

後麵三人臉色更黑了,黑的簡直像煤堆裏剛滾了兩圈出來。

貂舞見此,把裝在肚子裏,好幾天前就已經打好的誇讚貂祀的草稿,生生咽了回去,唯恐他們三人再遭受一次打擊,承受不住。

貂息王又掩飾性的咳了兩聲,半是責備半是心疼的望著貂息王後:“以我看呐,咱家的孩子哪個都不差。

老四這一閉關就是三百年,我看還是趕緊叫他吃點東西比較好。來,老四過來坐下,你們也都坐下來,先吃飯。”貂息王伸手招呼他的孩子們坐下來用飯。

貂祀嘴角掛著邪邪的笑,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尋個凳子坐下來:“就是嘛。我在後山閉關最常想的便是阿媽做的這小蔥拌豆腐,簡直是一絕。”

說著還伸出兩隻手指頭比劃著,逗得貂息王後一陣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