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舞怔愣片刻,左右瞧瞧,見杜箏也是有些驚訝,眸子中傳遞出濃濃的憂色,低頭看著她。
坐於後排的貂家三兄弟也都有些緊張的將她緊緊望住,唯恐她話多出錯。
她偏頭略微思索了一會兒,又遣詞造句一番,便甚是嚴肅的答道:“小仙來此,到讓眾位仙君仙子們見笑了。
小仙本是從未到過九霄雲霆,隻聽別家仙君說起九霄雲霆俱是麵含向往之色,羨慕已極。
小仙這心裏也是貓撓一般不得安生,便央求小鬼帝帶小仙前來了。擅闖之罪,還望天帝能夠網開一麵,不要責怪。”
貂舞還未聽見天帝回些什麼,便覺身旁一陣涼風襲來,定睛一瞧卻是貂意站在了她身旁,對著天帝作揖:“小五不懂規矩,大殿之上胡言亂語,還請陛下按律治罪。”
天帝麵色一頓,怔楞片刻,爾後咧嘴笑開:“本尊倒是未覺出這小貂哪裏有罪,既然無罪何來治罪一說呢?
貂意君這大哥當的很是盡職盡責,隻是這會兒你且先回到席上坐去,本君不會為難這小貂的。”
貂意仍有些擔憂的望了貂舞一眼,又轉頭看了看杜箏,見杜箏微不可見的對他點了點頭,他便有些放心的退了下去。
其實就算不放心也沒法子,天帝叫他下去他總不能賴著不走便是。
天帝興味盎然的轉頭看向貂舞,探頭向前,笑眯眯的追問:“你剛才說別家仙君說起九霄雲霆很是向往?你倒是說說他們都怎樣向往的?”
貂舞一怔,敢情這天帝喜歡好聽話兒,也就是喜歡別人拍他馬屁?
這麼想著不經意間掃視了一下大殿,見所有的仙君仙子們都雙眼放光,好奇萬分的瞧著她。嗯?敢情這九霄雲霆上所有的仙君仙子都好這口?
她絞盡腦汁的回憶著以往用在貂祀身上的馬屁功夫,換個稱謂便用到了這天帝跟前:“仙君們都說這九霄雲霆之上仙氣縈繞,祥雲浮渺,亭台樓閣,皆為琉璃,華美尊貴,靈力逼人。
仙君們還說天帝陛下相貌英俊,身材威武,力大無窮,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乃六禦中絕無其二的第一人也。
天妃娘娘膚若凝脂,目比辰星,唇不點自紅,手如青蔥,絕對無人敢出其右。”貂舞頓了下,抬頭看向上座之人,見天帝天妃俱是眉眼帶笑的望著她,想來這馬屁拍的很是到位。
便懷揣著樂開了花的小心肝,怡然自得的接著說道:“他們還說九霄雲霆中的仙君仙子們皆是不凡,仙君們俊逸仙子們秀美,靈力深厚仙法超群。
大家都很羨慕天庭之上的仙君仙子們,也滿心幻想著,哪日自己若能飛升天庭就好了。”
貂舞說完,大殿之上有一個瞬間的停滯,寂靜無聲,針尖落地皆可聞。眾仙君個個怔楞頓住,爾後又了然般和緩了神色。
完了,完了,這回估計是拍馬腿上了,貂舞這廂悔的腸子都青了。
可下一個瞬間,尊淩殿內便像是炸開了的鍋,翻騰不已,沸騰不息。
“沒想到別家仙君是這樣想的。”一個欣喜的聲音,傳了過來。
“是啊,想我九霄雲霆於六禦之中確實是特殊的存在。”另一個自豪的聲音接著道。
“這話說得對。你看那幽冥司整日整年幽幽暗暗,孤魂野鬼遍地都是。更是沒有一朵鮮花嫩草肯去那裏安家,比之咱們九霄之上不知詭異多少倍呢。”又一個不知避嫌的仙君,托著高大的嗓門嚷嚷開來。
貂舞訝然,不自覺的轉頭看向杜子仁和周乞,但見對方麵上依舊平淡無波,並無特別神色。遂也放下心來。
天帝掩嘴輕咳一聲,雖是極力掩飾,眉眼間卻浮出盈盈笑意,得意非凡:“不曾想各家仙君是這樣評價我九霄雲霆的,倒叫本尊甚覺慚愧之極。”
說著抬起頭微眯眼角,滿麵笑意的看向貂舞,卻似恍然大悟般,又瞪向一旁站著的侍者:“爾等仙侍怎樣做事的?還不快給三位抬出矮桌,擺出新鮮果子?”
眨眼間,貂舞,杜箏和周乞便穩穩當當的坐到了矮桌前,桌上擺滿了新鮮細嫩的果子,個個飽滿亮澤,看著便很好吃的樣子。
又各自擺上了一壺水酒,離得近了,便可聞見一股濃鬱的桂花香氣,想來是桂花釀無疑。
這樣一來貂舞的三位哥哥和杜子仁俱是長長的舒出一口氣,提到喉嚨眼的心肝肺也完好無損的落回了原處。
不過,話又說回來,貂舞這模樣坐在矮桌前委實怪異。
而且最主要的,她不能把她那小白爪子伸到桌上去抓食物,隻得直愣愣的幹瞪眼無計可施。
那三位哥哥吧又離得太遠,遠水可真解不了近渴。
杜箏看著她無奈瞪眼的模樣,輕輕笑了笑,拿起桌上擺著的精美誘人的果子,伸手遞到了她眼前。貂舞便眉眼彎彎,樂嗬嗬的接了過去。
雪染天妃抿唇而笑,歡喜的眉眼緊緊瞧著杜箏,還不時的點點頭,令人匪夷所思。
又過了一會子,想是雪染天妃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後,笑意盈盈的望向杜子仁:“杜箏君倒是越來越穩重了,想來年歲也到時候了吧,不知可有婚配之意?”
杜子仁斜斜看了杜箏一眼,展顏而笑:“這個事件本君也不好說,孩子們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決定比較好。”
“不知杜箏君可有中意哪家的仙子?”雪染天妃複轉頭望向杜箏,笑語晏晏。
杜箏以晚輩之資站起來行了一禮,淡淡而言:“杜箏自覺感情之事講究個緣法,未遇見心儀之人,杜箏並無婚配之念。”
雪染天妃眉開眼笑的看了看杜箏,又轉頭望向下首坐著的一位仙子:“杜箏君瞧著眉影仙子怎樣?本宮倒是覺得杜箏君和眉影仙子很是般配,陛下覺得呢?”
大殿之內的所有仙君仙子們聽到此話,都順著天帝的目光一起看向了那個安靜坐著的人。
貂舞也自鮮嫩果子間抬起頭來,看向坐在天妃下首的一抹人影。
自進來後一直未曾注意到,天妃身邊還坐了這樣一位神采之人。
剛才她還納悶這宴會明明是為眉影仙子舉辦的,怎的不見主角?原來主角一直都在,隻是她未注意罷了。
一身藏青色的羅裙,湖水般盈盈亮亮的雙眸,白皙的膚色此際羞紅了半麵霞光。這便是天妃的女兒——眉影次仙。確實是個標誌的人兒呢。
貂舞在心裏暗自琢磨。她又轉回頭看向身邊的杜箏,見他緊鎖著眉頭,眼神飄渺不知在想些什麼。赤紅的眸子裏一片水霧彌漫,繚繚繞繞。
大紅衣衫的月老上神,微眯著眼睛瞧瞧這個,望望那個,不住點頭讚歎:“確實很相配呐。天妃果然是好眼光,這兩位仙家儼然就是那凡塵之中所說的才子佳人,天造一對。
單看那同樣晶亮的如水眸子,紅搭綠,大俗,即是大雅。恩,不錯,不錯。”
剛才取笑周乞的白須仙君又象征性的捋了捋胡須,眉飛眼笑朗然開口:“哈哈,真真是一對才子佳人呐。想這九霄雲霆也沉寂了許久,該是好好熱鬧熱鬧嘍。”
其餘仙君皆是喜滋滋,樂嗬嗬的隨聲附和,大殿之中一片其樂融融之態。
貂舞望住對麵垂頭恭順,靜靜端坐的女子,湖水綠的眸子裏星星點點,雖是極力掩飾,可仍是一眼便能夠瞧出她的欣然歡喜。
貂舞又看向殿內中的其他人,除了她的三位哥哥神色淡然,不甚在意之外,其餘仙君仙子皆是喜氣洋洋,笑逐顏開。
她又看向身旁坐著的杜箏依舊眉頭緊鎖,不置一詞,她忽然有些茫然無措起來。
使勁回想終是想到了剛才天妃問杜箏是否有婚配之意,再看看對麵那三分害羞七分歡喜的眉影次仙,心裏無來由的覺得煩躁不安,竟隱隱的希望杜箏開口拒絕才好。
仙君們恭賀祝頌的聲音仿若未聞,杜子仁微微轉頭看向自己的兒子,見到他那緊鎖的眉頭,毫無光澤的眸子,有些心痛的別開了眼。
他曾經答應過她,那樣鄭重的發過誓,今後的日子裏定要周全保護好杜箏,他們兩人共有的兒子。
又抬眸看向貂舞,見她正自盯著桌上鮮嫩的果子發呆,遂低低的歎息了一聲。
杜箏的心思他又怎會不知,這孩子自小便執拗,有自己的意見,想必既然決定堅持了,便不會放棄的吧。
眼神一錯見杜箏站起身來似乎要說什麼,隨即伸手把他拉回了座位上。
又麻利兒得換上了一副愁苦萬分的神色,重重的歎了口氣。
本來鬧哄哄的大殿瞬時安靜下來,數道泛著光澤的眼睛盯在了杜子仁身上。
不虧是一家子人,周乞跟著很有默契的也換上了一副愁苦不堪的神色,跟著歎息一聲:“唉!子仁不必如此為難,天帝陛下天妃娘娘俱是知理之人,強人所難這等事件又怎會做得出來呢?”
天帝天妃齊齊變色,知曉這裏麵必有玄機,又不好強硬忽略掉。
天帝看了天妃一眼,兩人交換了個眼神,又轉頭看向杜子仁,不解問道:“子仁君怎的如此苦惱,有何事隻管說出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