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客廳。
書房裏擺放在書架上的書幾乎都快要被她沒日沒夜的看完,她又拿起第一日看完的那本書,從頭到尾,一字一句的逐字看下去。
一輩子沒有做過這麼無聊的事情,明明才在這兒住了十天,她卻感覺像是住了十年,
那些泛著油墨的黑色印刷字體飄浮在白色的書頁上,交疊在明亮的暖光下,交相輝映,障影重重。
事實上,看它的人已經完全不想弄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意思,隻是像完成一個任務一樣,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下去,直到翻到書頁的末尾,她的一天也算是過完了。
楚清捧著本書躺在沙發上,一頁接著一頁的翻下去,手就像是在完成一個機械性的動作,等到翻到一半的時候,腦子忽然暈暈沉沉的,眼前的字仿佛越來越模糊,她終於沉沉的睡過去。
不一會兒,司蘅才數著時間從陽台出來。
她果然睡在了沙發上,睡姿是那麼的沒有安全感,就像個蝸牛一樣的蜷縮在一起,小心翼翼的,不肯探出一分的殼。
司蘅走過去,靜靜看了一會兒,然後彎腰將她從沙發上抱了起來。
她睡著的樣子比她清醒的時候可愛多了,起碼不會那麼的劍拔弩張,冷漠如冰,這短短的十天,她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像一把把握在手心的利刃,每每都能刺到他骨頭裏。
他的每一根骨頭都被紮得粉粹,偏偏還要強忍著,反過來擔心她是不是紮得太重,會不會傷到她自己。
他不是故意要給她下安眠藥的,如果她醒來要怨他,要怒他,他也隻能默默承受,起碼,還能換來她短暫的睡上一個好覺。
她這陣子經常失眠,半夜的時候就醒過來,將身子翻過來,平躺著,眼睛睜得很大的看著頭上的天花板。
一直到天亮,都沒有再睡著。
這種種的痛苦和折磨,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她在睡不著的時候,他也陪著她一起睡不著,她睜著眼睛撐到天亮的時候,他也同樣陪著她到天亮,隻不過他的眼睛是閉著的,因為他就連睜開眼睛稍微看她一眼都害怕會驚擾到她。
有的時候,他真的很想鑽進她腦子裏看看,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麼,但倘使真的能那樣做,他又覺得會忐忑到可怕。
他怕真的看到了,會發現裏麵全部都是另外一個男人的影子,裏麵全部是他們一起吃飯,一起約會,一起睡覺,卿卿我我的恩愛畫麵,在她的腦子裏,存得滿滿當當。
光是上次在一起吃飯,男人在離去時,那麼熟稔的親吻著她的額頭,而她微微仰頭含笑的畫麵,都幾乎讓他嫉妒到發狂。
如果做更多的,他承受不了。
司蘅不敢再想,他俯身將楚清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自己也順勢在她旁邊躺下來。
這是這麼久以來,唯一的一次,她能夠拿正麵對著他,能夠讓他清清楚楚的看清她的睡容。
忽而想起五年前,有多少個夜晚,在做完酣暢淋漓的性事後,他也是像現如今的她一樣,冷冰冰的,用背背對著她。
好後悔,那時候為什麼不抱抱她,不親親她,哪怕能夠柔情蜜意的吻一下她,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現在的她,就像是完完全全換了一個人,明明是她,可是又不是她。
熟悉得像讓他靠近,卻又陌生得讓他害怕。
司蘅靜靜的看著她的睡顏,忽而忍不住,修長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指尖帶著無限的繾綣與愛憐。
不管她是誰……不管她變了怎樣一張臉。
她就是他要的那個人,他要她這個人,更要她敢愛敢恨的靈魂。
五年的時間,他不肯相信她的死訊,接近癲狂的找了她五年,也為了她整整痛苦了五年……
從一開始的不敢相信,到最後的心痛如狂,她竟然就這樣再一次的出現在他麵前,恍然瞬間就填滿他五年的無望空缺。
楚清睡得很熟,但冷不丁的被指尖劃過,她還是輕微的皺了皺眉頭。
司蘅撫摸的動作一頓,慌得立馬就抽回了手。
抽回過後,又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作,不由得苦澀的笑了一下,他在怕什麼,她不會醒來的。
但終究是不敢碰她,一丁點,都不敢再碰。
就隻能隔著這麼又近又遠的距離,像守著個寶貝一樣的看著她。
“不要再離開我……每天都在我身邊醒來,好不好?”低沉而又眷念的嗓音,沙啞的響在暗夜。
……
火,連綿不斷的火。
呼吸變得如此困難,楚清從睡夢中驚醒,一睜眼,到處都是火!破爛泛黃的被褥被騰起火焰,灼熱的空氣讓眼前的景象都變得扭曲。
為什麼會起火?救命!有沒有人!有沒有人救救我!
大火的煙霧瘋狂的竄進她的胸腔,她嗆得連喊出來的呼救聲都是那麼的羸弱,怎麼辦,出不去,到底有沒有人,她急得連嗓子眼都要從喉嚨裏蹦出。
救命!救命啊!
她終於費盡全身的力氣喊出來,可是鐵門外空空如也,在恐怖和劇痛中,她忽而意識到,根本就沒有人會來救她。
她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沒有愛人……沒有人要她,她誰都沒有……她孤立無援,就像是個被世界拋棄的孤兒。
孤兒……這是個多麼可怕的詞,這短短的兩個字,裏麵隱含著多濃的絕望。
她拚命的敲打著鐵門,用已經發了軟的身子拚命去撞那還沒有被火星燃到的大門,那種絕處還希望逢生,都已經活得這麼悲哀,卻還渴望著能夠有一絲絲生機的孤寂,隻有她自己才懂。
大門“砰”的一聲被她撞開,她也不知道無力的身體裏怎麼會爆發這麼大的能量,無數次的想死,可到真正麵臨死亡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她對生的渴望這麼的強烈,她活得好苦,好破敗,好悲哀,可是哪怕再糟糕,也清醒的意識到,沒有任何一個人的人生值得這樣被踐踏……
她幾乎是拚了命的向門外的那一線生機奔跑,都已經看見希望了,她得救了,一段火紅的房梁卻突然砸了下來,她猝不及防,本能的用胳膊去擋,而後痛到扭曲,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