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蘅往他永遠都在關注的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她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了!
方特助好像永遠知道他在想什麼,上前一步低聲湊到他耳邊道:“樓小姐好像是去收拾東西了,就在剛才,孫主管把她辭退了。”
司蘅抬頭用眼神斥了他一眼,仿佛又在怪他的自作主張,方特助強撐著這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的怒火,又多嘴的加了一句,“不過下一刻我就已經和孫主管打過招呼了,又……又把她給留下了。”
司蘅:“……”
下午一點。
嘉和超市孫主管的辦公室外,此刻正擠滿了超市內部的工作人員,一群女孩子圍在一起嘰嘰喳喳的,紛紛興奮的談論著等下居然就要見到鼎鼎大名的司氏集團最高決策人了,還會有一次麵對麵談論超市改進意見的機會,頓時開心到不行,青春活力的氣息頓時溢滿了整個狹窄緊密的過道。
樓月一個人靠在最裏旁的角落裏沒去和任何人說話,雖然她並不知道孫主管為什麼辭退了她後來又反悔把她留下來,不過她的確需要這份工作,她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才能讓她完好而不勉強的存活在這個世界上。
至今還醉倒在家的樓浩東還在等著她養活,這個人就像個貪婪無止境的大洞,哪怕她都已經落魄到如此地步,還要妄想榨幹她身上最後一滴可供利用的價值。
上次樓浩東回家發現她居然沒接受謝白的支票,當即就勃然大怒,粗著脖子把她,她母親,顧青海以及她的祖宗十八代都刨出來罵了個遍,就連家裏也被他砸得一塌糊塗,狼藉不堪,如果這個月再不給他打點錢,她實在不知道這種人還會做出什麼讓人瘋狂的大事。
還有樓緒,這一月以來,樓月每每想起那一幕就會覺得心無法抑製般的痛,她的弟弟,從小就被疼著的弟弟,成績永遠名列前茅的弟弟,居然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因為她而輟學了!
十七八歲就想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一片天,將她擋在風暴後麵的少年,在她回家的那天,在謝白被救護車送到醫院的那一天,在她蹲在地上幾乎快耗光生命所有力氣的時候,俯身在地上輕輕的抱住了她。
他笨拙而又開心的從懷中掏出一個不知道從哪來的存折遞給她,語氣盡量輕鬆的安慰她說:“姐,我知道你出獄以後會過得很辛苦,所以在你進去的時候我就已經從學校退學了,這三年我在外麵打工存了一些錢,你誰都不要怕了,等我再存一點,我就帶你離開這個地方,離開這個家,好不好?”
怎麼……
怎麼會這樣呢?
不過是毀掉自己的人生而已,怎麼會連樓緒的人生也一同毀掉了呢?他還那麼小,大好年華,風華正茂,大把大把的好時光……
樓月心有些抽痛的垂下了眸,被叫進去談話的員工一個個從她麵前經過,然後又一個個的從辦公室走出來,每個人都繞了她老遠,好像怕她這個殺人犯突然就會對他們圖謀不軌似的。
思琪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去的,好一會兒才走出來,比別人用的時間都長,她一臉興奮的從辦公室門口跑到樓月身邊,聲音難掩愉悅的說:“月月,好帥,司總真的好帥啊,比我在商業雜誌上看到的還要帥,而且他那個氣質,簡直是專屬於貴族才能擁有的,隻此一家,別無分號啊!”
樓月收起內心的情緒,微微扯起唇角問:“他問你什麼了?”
思琪掰起手指數,“問好多了呢,問我對超市的意見啊,對上級的看法啊,對經營的改善意見啊,還有宿舍環境,平時空閑時間都去幹什麼,和哪個朋友在一起……”
“呀!”思琪突然驚叫一聲,好像意識到什麼似的欣喜道,“司總是不是看上我了啊,不然為什麼要問我那麼多私人的問題,問好多我周邊朋友的事,不就是想了解我的私生活嗎,噢,對了,月月,他還跟我提到你了呢!”
“我?”
樓月眉頭微蹙,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有人在不遠處叫她,“樓月,到你了!”
樓月應了一聲,對越想越興奮不已的思琪指了指辦公室,示意道:“思琪,我先進去了。”
樓月在這個超市上班一月以來,幾乎就沒進過主管的辦公室,而且這次組織員工談話的還不是孫主管。其實思琪說的沒錯,所有人都不懂,身為司氏集團的最高決策人,他實在是沒必要跑到這麼一個毫不起眼的小超市來視察工作。
司蘅此刻正坐在孫主管的位置上,整個高雅尊貴的氣質看起來和這個窄小的辦公室格格不入,他微微低著頭,修長的指間握著一支鋼筆,正往牛皮本上寫著什麼,聽到開門的響聲,他甚至連頭都沒有抬,隻是很公式化的道:“先坐吧。”
這兒沒有什麼多餘的椅子,隻有一個很小的沙發,樓月聽話的在沙發上坐下,雙手交握著,靜靜的等待著他的發話。
不過司蘅好像是徹底忘記了她的存在一樣,整個辦公室都靜得嚇人,隻有不停在本子上沙沙寫字的聲音,這裏的每一寸地方仿佛都布滿了他們兩個人的氣息,這種氣息交融的感覺,讓她突然覺得有一種窒息的可怕,時間一分一秒的在流逝,樓月簡直覺得這個人是不是在故意忽視她。
好一會,她才試探著說了句:“您好……”
司蘅這才抬起頭來看她,黑眸狀似無意的掃過她沉靜的眸,小巧的鼻和秀麗的唇,她身上還穿著超市的工作製服,這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又弱小了不少,怯怯的站在他麵前,嫩得就像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
司蘅轉動著手中的鋼筆,眸帶戲謔的說:“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麵,可樓小姐看來還是不知道我叫什麼。”
您好?
連個姓氏都不帶,簡直讓人覺得陌生到可怕。
樓月沒想到司蘅居然還記得她,她總以為像這種和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去的上流人物記性總是極差,他們會選擇性的記得該記得的人,而那些無關痛癢的小人物,不過隻是他們璀璨人生裏的一個極小過客,他們轉頭就能毫不留情的給忘個精光。
“我知道的,您是司總。”樓月當然知道他的名字,還以為他是不高興,立馬細著嗓子改了口。
“司總?”司蘅唇角浮起一抹極淡的笑意,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他的嗓音極低,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裏好聽得不像話,“我是姓司,不過可惜單名不是總,請樓小姐說說,我的單字叫什麼?”
樓月略帶驚愕的抬頭看他,這才看到他整個人都沒什麼特殊的表情,隻是靜靜的等著,好像自己隻是出了一份極其簡單的考卷,隻要她能答對那道題,主考官就會衝她讚賞的點頭。
“蘅。”多虧思琪總在她耳邊念叨,樓月知道這道題的答案,她從齒間極輕的溢出兩個字,嗓音軟軟的道,“司蘅。”
司蘅心頭仿佛有一絲要衝爆胸腔的悸動,但他強壓住它,樣子看起來就像個真的隻是出了道考題的考官一樣,他的模樣依舊清冷,語氣也是淡淡,“沒錯,看來樓小姐不如我想象中的健忘。”
門外突然有人敲門,孫主管點頭哈腰的端著杯咖啡進來,眼角都快笑出了一道褶紋,“司總,這是您要的咖啡。”
司蘅抬頭看了一眼樓月,示意道:“給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