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惡鬼

第261章:惡鬼

陸瑾珩回頭,微微一笑。

“沒事的。”

時沫點點頭,像個小孩子似的,又喝了一口粥。

她的整顆頭都被包裹著,隻有嘴巴露在外麵,還能微微的動一動,陸瑾珩心中微顫,難以想象,那被囚禁在紗布後麵的眼睛該是多麼惶恐不安。

他很自責。

一次又一次的讓時沐笙受到傷害,並非是他的本意,但是作為丈夫,他確實沒有盡到責任。

時沫躺下來,呼吸平穩,已經睡著了。

陸瑾珩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就撞上了張耀。

“我等了你很久。”

張耀一臉煩躁的樣子,舉了舉手中的紙和筆:“現在可以了嗎?”

“可以。”

陸瑾珩和張耀一起走到醫院的天台,起風了,風很大,本來想抽根煙,但是火苗剛剛燃起,就被風吹了個一幹二淨。

“我覺得事情有蹊蹺。”

張耀問:“林蒙好好的,腦袋又沒坑?為什麼要自己炸自己?”

“我也不知道。”

對於張耀,陸瑾珩心中還是有戒備的,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張耀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但是也是個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警察,林蒙坐下的那些事情如果讓他知道了,難保不會把A市攪合的翻天覆地。

既然林蒙臨終前托付給了他,陸瑾珩就不能讓半步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人都是自私的。

張耀又亂七八糟的問了些什麼。陸瑾珩一概搖頭,他什麼都不知道,此時唯一盤桓在他心中的就隻是方才是時沐笙說出的那兩個字。

時沫——

既然是阿鬼把沐笙帶走的,那麼她臉上的傷,又和時沫有什麼關係?

然而現在不能再找事情的真相的,脆弱的傷口結了一層痂,隻有能傷口痊愈之後,再去找在身上蹦來蹦去的那隻虱子。

林櫻那天晚上哭到休克,醒來的時候,就一直沉默著。

陸瑾珩去看她的時候,她正坐在病床上,往日裏穿著一身粉嫩衣裳,張牙舞爪的混世小魔王,此時恬淡寂靜,像是一夕之間,長大了許多。

陽光落在她柔順的頭發上,和林蒙如出一轍蒼白的皮膚上,青色的血管在她的脖頸上若隱若現的浮出了一層,猶如某種詭異的圖騰。

她在翻著一個相冊。

陸瑾珩走近,輕輕喚了一聲。

“阿櫻。”

林櫻抬起頭,陡然間濕了眼眶:“瑾珩哥哥。”

雖然這個稱呼讓陸瑾珩很不適應,但是想了想,林櫻如今正是脆弱的時候,他硬著脖子“嗯”了一聲。

林櫻一滴清澈的眼淚“吧嗒”一聲,落到了相冊上,她頭也不抬,死死的看著相冊,聲音哽咽:“我不知道我哥有白血病。”

想來也是,林蒙那麼要強的人,又怎麼會告訴他最愛的妹妹?

林櫻又說:“我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他卻一直把我當成最親的人,他大我四歲,明明就四歲,卻處處庇護著我,有時候我倒是常常在想,如果林蒙和我是個平常人家孩子,會不會比現在幸福很多?”

“我們坐擁權勢,數不盡的財富,說到底,不過是一對孤苦無依的孩子罷了,你知道林蒙殺人的時候是什麼樣子的嗎?他不眨眼睛,一下都不會眨,看著人命在他的手下歸於寂靜,明明那麼痛,我可以清清楚楚的感受的到,他卻始終說這是他的命。”

“很可笑吧?”林櫻的手指拂過相冊上的一張照片,問:“瑾珩哥哥,你相不相信,人都有命。各自有各自的要走的路,遇上什麼人,做了什麼事,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我……”

陸瑾珩搖頭:“我不相信。”

“我也是不信的。”

林蒙指著相片:“但是他信。”

照片上是一個小男孩,一個小女孩,小女孩穿著一個粉粉的裙子,正是林櫻。小男孩一本正經的樣子,戴著一個細細的金邊眼鏡,皮膚白的像個瓷娃娃。

這是陸瑾珩剛剛遇到林蒙的時候。

明明已經過去了許久,可是看到照片,那些記憶瞬間便紛遝而至,那麼鮮活,讓人忍不住潸然淚下。

陸瑾珩眼眶發熱,他轉過頭:“阿櫻,你好好休息。”

話盡,便逃似的走了出去。

那場爆炸很劇烈,林蒙不知道埋了多少的炸彈,把A市的郊外炸出了一個大坑,張耀從醫院出來,就來到了現場,他踩著腳下的廢墟,看著大坑裏的遍地狼藉,問了一句:“找到林蒙的屍體了嗎?”

“頭,這場爆炸把鋼鐵都炸成了水……”一個下屬道:“他林蒙即使有鋼筋鐵骨,正處在爆炸的中央,估計也連個骨頭渣都不剩了吧?”

張耀歎了口氣:“沒什麼好查的,收隊吧。”

一場大火落下帷幕,然而這其中的陰謀才剛剛開始。

時沐笙睜開眼睛,她先是看到了頭頂刺目的燈光,眸子惺忪的轉了轉,四肢百骸沒有一點知覺,臉頰有一種像是螞蟻爬過的感覺。

突然,她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在燈架子的反光麵上,她看到自己的臉上有三條巨大的血口,而一雙手正在她的臉上穿針引線,縫合著那三道口子。

是詹姆斯。

這間不知道是哪的手術室裏很寂靜,詹姆斯縫合好時沐笙臉上的傷口,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突然用英語說道:“還需要再改一點。”

時沐笙毛骨悚然的聽著這句話。

隨後,她的手臂處被紮了一陣,時沐笙立刻陷入了沉睡。

詹姆斯拿著馬克筆,在時沐笙的臉上寫寫畫畫,不大一會兒,他把屋子裏的燈光調到最亮,拿出了一個小小的皮包。

攤開,裏麵赫然是一整套手術用具,剪刀,躡子,勾針,東西是全新的,閃著某種冷硬的金屬光澤。

一切都在朝不可控製的方向而去。

時沐笙像是一個木偶似的,任人擺布,她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害怕過,有時候恨不得咬著舌頭,自盡而死。

地獄空蕩,人家惡鬼。

莫過如此。

她做了一個悠長的夢,夢中,她變成了一個人醜八怪,陸瑾珩拿著一把刀,毫不留情刺到了她的肚子裏。

痛,很疼。

是那種浸入骨髓,宛如捅進魂魄中的疼。

心像是裂開了一點,寒風呼嘯的灌進來,空蕩蕩的,讓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