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求你,救我

此刻,方令濤像一隻壁虎一樣貼在醫院大樓的外牆壁上,十個指頭緊緊地摳住了水泥牆縫。低頭一看,自己是懸在幾十米的空中,稍有不慎,一腳蹬空,他就萬劫不複了。

說實話,到了這個時候,方令濤有些後悔。當時自己的跟班小弟還勸自己,這個事情難度極大,不要輕舉妄動的時候,自己還不屑一顧呢,放出豪言壯語說,自己什麼都不需要,就可順利完成任務。

不要說是警察,就是正規部隊,方令濤也沒有把他們給放到眼睛裏麵去,交手那麼多次也沒有落過下風。直到後來,陸淮寧異軍突起,帶著特種兵不斷地對自己的基地開展圍剿,這才讓方令濤初嚐敗績,繼而元氣大傷。

後來,如果他不是用了最後一招敗中求勝的險棋,抱著魚死網破,兩敗俱傷的念頭跟陸淮寧死拚的話,說不定到了今天,他墳頭的草都能一米多高了。

蟄伏了這麼久的時間,他現在才出來蠢蠢欲動一下。可是今非昔比,如今公安也是更新換代,能人輩出了,導致自己險象環生。剛才要不是自己身手還算不錯,恐怕早就成了人家的階下之囚了。

想到了這裏,方令濤的腳下突然一滑,他整個人立刻就掉了下去。

身體失重的虛無感,讓方令濤生平第一次意識到,死亡距離自己如此近,仿佛一層輕紗一樣,一旦被戳破,自己就從人間落入到了地獄中。

心慌、恐懼、絕望、戰栗,所有這些方令濤從未曾體驗過的可怕感覺,瞬間充滿了他的心扉。

出於本能的求生意誌,他伸出手,胡亂抓撓。

憑借著自己超人的那種意誌力,還有那詭異莫測的幸運,方令濤終於在牆壁摳到了一個水泥縫兒,他再度固定了身體,把自己懸掛在了垂直地麵數十米高的樓上。

幾乎是同死神擦肩而過,他望著腳下,如同深淵一樣的夜色,冷汗從身上的每個毛孔中冒了出來。

他現在掉到的這個樓層,方令濤並不陌生,這正是剛剛他放置了定時炸彈,導致劇烈爆炸的采血供應室。

現在滾滾濃煙從窗口中不斷湧出來,嗆得方令濤痛苦地開始咳嗽起來。他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摳著牆壁的手指已經被磨出了很深的傷口,鮮血淋漓。如果他再咳嗽幾下,恐怕他就會完全竭力,最後掉下去了。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一扇在爆炸中已經變形破碎的玻璃窗被人從裏給打開了,一個人從探出了頭來。

方令濤認識她,這個女人,就是剛才那個披著大校軍裝的女人。

她竟然躲過了如此劇烈的爆炸,幸存下來。

不過,她非常的狼狽,原本白潔光滑的臉,此時遍布了汙漬,一頭順滑的長發沾滿了灰塵,如同一塊沒有清洗幹淨的破抹布一樣。

她探出頭來,垂下目光,看到了正貼著牆壁,搖搖欲墜的方令濤,顯然也是大吃一驚,那雙依然動人的黑眸中閃過了驚異的目光。

“求求你,救救我。”

方令濤用盡了最後一絲氣力,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句話。

生平第一次,他放下了尊嚴,搖尾乞憐,向人求助。

方才,他還滿懷著恨意,一門心思地想要用殺死這個女人,讓她在爆炸中化為一縷青煙。但是現在他卻要感謝老天,能讓這個女人活下來,並派她及時出現,來拯救自己的一條性命。上天刻意地如此安排,讓方令濤自己都感到無比可笑。

鍾睿瑤此刻也認出了方令濤,剛才曾經見過的那個帥警察。他現在是如此的脆弱和無力,如同一隻紙鳶一樣,也許隻要片刻的微風就能把他從牆上給吹落到地麵上。因為恐懼,他的臉色蒼白,單薄,毫無血色。她可以感知他渾身在微微顫抖,漂亮的雙眸中透露著對這個世界的無限依戀,對自己哀哀懇求。

豈能見死不救,軍人的職責,天性中的善良,讓鍾睿瑤不顧自己身上也是遍布傷痕,體力透支的狀態。她從地上撿起了一條被單和一條窗簾,將它們係到一起,如同一條繩索一樣從窗口放下去,伸到了方令濤的麵前。

方令濤一口上去咬住了被單,為自己的身體又找到了一個支撐的受力點,這時他才鬆開了自己摳著牆壁的手指,緊緊地抓住了被單。

鍾睿瑤在上麵死命地拉,方令濤在下麵努力地攀爬。兩個同樣都拚到體力極限的人,用最後一口氣,在那裏堅持支撐。

終於,方令濤挪到了窗口邊上,他一個翻了進去。

這一下翻閱,可以說是翻越過了死亡和生命的屏障,方令濤那緊繃到了極點的神經一下子鬆懈下來,他體力也已經透支最後了一點儲備,他一頭就摔到了地上。

鍾睿瑤也不比方令濤好到那裏去,她噗通一聲跪到地上,雙手支撐著地麵,前胸後背的衣服已經都濕透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很久之後,方令濤才緩上來了一絲氣力。他翻身從地麵上坐起來,氣喘籲籲地看著鍾睿瑤,他那一頭短發,都是濕漉漉的,不斷地朝下滴落著汗水。

“你叫什麼名字?”他依靠在牆上,一手搭在膝蓋上,用一雙黑亮的眸子盯著鍾睿瑤。

“我叫鍾睿瑤。”

“你還有力氣,能走麼?”方令濤問,這時他才注意到,鍾睿瑤原來包裹在右手上的紗布滲出了鮮血。應該那裏本來就有傷痕,後來因為用力氣拉扯被單救自己,所以創口重新綻開了。

鍾睿瑤試圖站起來,但身體搖晃一下,又重新跌坐在了地麵上。剛才從天棚上掉落的時候,她用盡了全力,以防止自己受到重創,但還是未必能避免,她的腰背拉傷了,腳踝也扭了一下。剛才在救方令濤的時候,這些地方也跟著用力,所以她現在不隻是右手,而是整個身體都有傷。

方令濤手急眼快,一下子伸手過去,托住了鍾睿瑤的腰,非常輕柔舒緩地將她給放到了地上。

“不行的時候,就說不行,太過要強了,會讓自己很辛苦的。”方令濤開口說話的時候,他身上那股好聞的香煙味道撲麵而來。盡管現在醫院的大樓中到處彌漫著刺鼻而高溫的異味,但不知道為什麼,鍾睿瑤還是可以清晰地嗅吸到那種煙草的芳香。

他的手非常柔軟而有力,如同海綿一樣,托著她柔軟的腰肢,恰到好處,使她的腰傷得到了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