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不粗暴,不矯情

可眼下,並不是冷靜和從容的問題,綺羅不緊不慢的說了句:“你這又是何苦?她本來就要死了,你這一走,倒可惜了她體內的一顆內丹,那可是能夠讓白蘿蘇醒的內丹呢。”

綺羅說話總是能抓重點,這藝術,君無憂基本臨摹不來。

君無憂思忖著,優雅冷靜的說了句:“作為神,當守護眾生。”

話音剛落,君無憂將綺羅推出漩渦的出口,他的聲音在一片混沌中清楚的響起“等我。”

沉重的字音,幾乎把綺羅壓得喘不出氣。

放手的那刻,綺羅愣住,看著遠去的君無憂,心莫名的疼了一下。下麵那樣的危險,如果虛靈破碎,他出不來了怎麼辦?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那樣的擔心君無憂,若不是身體還罩著一層君無憂法力設下的結罩,她肯定會隨著他一起紮進混亂的虛靈之中。

懷裏的傘緊緊的揣著,從虛靈之口出來的人越來越多,她張望著,心念著:

他怎麼還沒有出來?

青燁,良安,擎蒼,連碧都出來了,方言,方舉,連珍也從裏麵跳了出來。

綺羅把骨傘交到良安的手中,目光最終落在了出口,她想,君無憂是無所不能的神,他一定會平安出來的。

虛靈之境即將崩塌,連碧和連珍都呼喊著兩位妹妹的名字,淒厲的聲音,也喊痛了綺羅的心,在裏麵的,除了連珠和連月,還有君無憂和紅蘿,別人的生死於她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隻有君無憂一個人。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那麼在乎他的生死,她隻知道,不管他是以何種身份活著,總比失去他要強。

綺羅在心裏千萬默念,念著他的名字:“君無憂,我等著你呢。”

大宗山的廣場上一片廢墟,所有人都受了重傷,有的人已經離開,有的人還想留下來看待最後的結果。

結果就是,天空雷霆不斷,大宗山天崩地裂,一條又一條深痕張開了大口吞噬生命,無盡的深淵下,是未知的死亡。

有的人已經掉了下去,慘叫聲越來越遠,直到靜止。可這麼大的動靜,哪有什麼靜止的清寧,隻有不斷的慘烈和哀嚎。

綺羅仍然守在出口旁邊,她想,下一刻這裏出現的人就是君無憂。

青燁匆匆飛了過來,他心急的問:“無憂上神在哪裏?”

綺羅有一刻愣神,她指了指漩渦,壓抑著內心的擔憂,淡淡道:“還在裏麵。”

青燁湊近一點,冰冷的眼神帶著十分的焦慮,他是在擔心君無憂,也有些不明白“他剛才明明帶著你先衝出來,怎麼會......”

綺羅沒有作聲,回想剛才,都怪她的一句話,害得君無憂不得不折回去。如果她沒有說那句話,君無憂也不會折反回去,為了一顆內丹,為了別人的性命罔顧了自己的安危。

“你究竟對他說了什麼?”青燁抓起綺羅一隻衣袖,眼裏的憤怒不減於他對連珠的恨。

綺羅冷冷一笑,她甩開青燁的手,蒼白的臉上似鋪了一層冰霜,她嘴角輕輕勾起:“我不過是告訴他,紅蘿的體內有一顆內丹而已,正好能夠讓白蘿蘇醒。”

青燁一愣,一時也不知道該怨誰的錯,他一想起能讓白蘿蘇醒也會失去理性,但也不能把這種危險的事情交給君無憂。

此時,青燁不顧一切的衝進了虛靈之境,裏麵是個什麼情況,綺羅並不知道,想來虛靈之境也要毀了,如果他們不能出來,神魂將在虛靈之境一起破碎。

說來,青燁和君無憂的那種感情,綺羅也不太明白,隻知道他們非常要好,好到可以為了對方的幸福不顧一切。

這事一說一提,倒讓人起了一身雞皮,青燁和君無憂的感情太好,這種為君傾付的偉大之事,可不是什麼兩肋插刀可以匹敵的。

綺羅守在那裏,不顧四周的境地,天崩地裂也好,她隻希望能在最後一刻看見他。如果有下次,她再也不會不把君無憂推向那麼危險的地方。

良安抓著骨傘飛了過來,他拉住綺羅的手,道:“這裏要塌陷了,快點離開。”

綺羅沒有要動的意思,她很平靜的問:“你不管連月了嗎?”

良安眉頭一皺,似乎想起了什麼,他沉痛的看了看虛靈之境,轉眼對上綺羅純粹的目光:“比起你來,連月根本不算什麼。”

“為什麼?你可以如此冷酷!”綺羅有一刻恍惚,她有些看不明白,有些不懂,人世上怎麼會有如此複雜的感情。

四麵斷石傾落,慘絕人寰。

他們好像與這裏的凶殘畫風隔離了似得,那樣漠視著。片刻,腳下的地麵震的更加厲害,好像就要沉落,掉入未知的黑暗中。

“......你也可以!”良安幽冷的說了一句,未待綺羅反應過來,身體已經不受控製的飛離而去。

大宗山的土地一片片分離,掉進了未知的黑暗,淒慘的叫聲,那麼刺耳。

綺羅看著即將死去的人拚命掙紮,看著連家絕望的境地,心中長歎,也許良安說的有些道理,她也可以冷酷的。

再回頭看看虛靈之境,那裏恐怕也撐不下去了吧,隻怕君無憂和青燁都毀在那裏罷。其實,也沒有什麼關係了,她與他本來就沒有任何的關係,她本該是一個冷酷的人,和良安一樣冷酷的人。

“這一切,好像是個夢。”她慢慢轉回頭,喃喃自語中,已和良安飛出了大宗山一帶。

至於大宗山後麵發生了什麼,綺羅並不知情。隻是一個月後才聽說,連碧活了下來,其他人都死了。

綺羅甚至在悄悄的打聽,除了連碧,可有別的活口?那些人都說,隻連碧活著,其他人無一生還。

至於連碧又是如何活了下來,這仍是綺羅解不了的謎。她想聽到一些關於越國連城的傳說,可惜沒有人會說。連家,這個謎團至今未解。

連碧活下來後,繼續當著連家的家主,卻從來沒有提過當日大宗山上發生的事情。

綺羅甚至寫信去問,等了十天,也未有半字消息傳來,可能,那真的是一個不解之謎,也是連家的一個劇痛,她不想再去揭開那個痛。

錦國,枯葉城

良安府又收了幾個小徒弟,不是良安親自授課,而是他的徒弟司炎收徒,司炎的丹術已經煉到了一定的境界,曾被良安多次讚許,也曾被良安提過,該收一兩個徒孫。

綺羅總是一個人住在後院,這裏沒有什麼人來,她總是拿著紫青劍在蘭台上舞劍,或是坐在爐鼎前,煉製丹藥。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聰明,魔門典籍裏有的秘書,她一學就會,好像曾經練過一樣。

半個月前,良安離開了錦國,這一去就是半個月,綺羅沒有問他去哪裏,又去做什麼?對她來說,良安又有什麼重要的呢?她留在他的身邊,不過是欠他一個救命之恩罷了。關於良安說的,她喜歡他,可在她看來,那簡直就是瞎話。

良安不在的日子,綺羅常常出去找人練手,不管是修仙門派還是什麼玄學門派,隻要是以尚玄為修的人家,她都會去惹一惹,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得了什麼毛病,就是閑著沒事做,找人打打架架,心裏好受些。

另有一層意思,其實可以更加明確的說明這個病因。綺羅這是在引人注目,她想自己作惡行凶之後,肯定會招來君無憂,他肯定不希望看到自己一步步入了魔道。

這僅僅隻是一個或許,或許他還活著,正在某個角落裏聽著關於自己作惡行凶的事情,然後氣得咬牙,蹲在地上畫圈詛咒她。

當然,畫圈圈這事,肯定不是君無憂能做出來的蠢事,他頂多是氣瘋了就跑到她麵前,勸她皈依,勸她放下。

再者,他那作風,向來也是風雅端莊,不粗暴,不矯情。那麼有深度的神,已經很少見了。

錦國幾乎沒有誰可以跟綺羅比劍,也沒有哪個門派敢提玉綺羅三個字。可這一年,玉綺羅的名字在沉寂後的七年再次響起,驚得辰蒼大陸的尚玄之人麵色蒼白。

眾人皆驚,歎道:掀起腥風血雨的玉綺羅回來了。

向來平靜的錦國,也迎來了種種是非,終於熱鬧起來。

綺羅無趣的縮回良安府,默默的煉著丹,每天都等著仇人上門算賬,偏偏每次都不用她出手,上門的人已經司炎和司藍打發了去。

人生果真到了無生趣的地步,主要是自己等的那個人沒有來。她常在想,他是不是真的回不來了?

過後,她喝喝茶,吞吞丹,沒心沒肺的說一句:“我還是睡會兒再來想這個問題。”

近日,永夜城的結界破了,沉睡了多年的玄祁上君有了一絲氣息,重新修整了魂魄慢慢聚成了形。他蘇醒的那日,天邊劃過一道七彩霞光。一身玄祁,何等仙風,毅立在當年捆綁綺羅的石柱上。

許多回憶好像亂了,他記得有個女子叫做綺羅,可綺羅是他什麼人,他似乎忘了,又好像記得綺羅有個姐姐,叫作素羅,素羅同他又是什麼關係,他也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