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朝朝暮暮的結局

仿佛千萬年的的月光都借給了他,在他身上,散發出幽冷璀璨的光華,他落到佛指的麵前,月白色的錦袖輕輕蕩漾,他遞出一隻骨節分明,修長的手,麵上微微笑著“我來接你了。”

佛指一怔,努力的想要掙脫那團黑氣,卻又辦不到甩掉佛心的怨,她痛苦的掙紮著,想要靠近,卻又生生避開。

“我是連侯英啊。我知道你在等我,我也在找你。”他的聲音是這天地間最溫柔的存在,每一句,都在喚醒佛指的蘇醒。

“連侯英?”佛指好像可以控製自己,漸漸清醒的叫出他的名字。

試問這世間有多少愛可以重來,又有多少往事可以重來?佛指一步一步後退,身上的黑氣慢慢脫離,可她還是無法忘記自己的等待有多絕望。

“為什麼現在才來?”佛指的眼淚嘩嘩落下,她等他的時候,就好像將自己的心放到罐子裏煎熬。

“對不起,讓你等了這麼久。”他依然伸出手,牽住慢慢冷靜的佛指,他說:“以後,我會把你放在身邊,再也不會把你弄丟。”

終於,佛指身上的黑氣完全脫離她的身體。連侯英將她攬入懷中,他的嘴角輕輕勾起,三千年後的相擁,實在難得。一滴眼淚落在了佛指的肩膀上,他給了他們一個新的結局。

眼前的畫麵在一圈圈水紋中呈現了三千年前,魯國天號七年。

城破,盛都城內血肉橫飛,哀聲遍處。佛指拿著銀月刀抵死護著自己的孩子,她站在最危險的地方,在空曠無法藏身的街道上,尋尋覓覓,就為等連侯英的出現。

她用盡所有的毅力,殺南連國的百餘戰士,那樣的毅力簡直不像一個女人,她的臉上沾了敵人的血,她的衣袍染成了紅色,她一拐一拐的走進了南宮,身後的弓箭手一排一列,都要置她於死地。

“連侯英,你真的不來了嗎?”她靠在石欄上,失語的苦笑著,她的心情再也不如從前,等一個人,絕望如此。鮮紅的血淋紅了白石,這裏,隻有血的味道,呼吸仿佛都被血凝結了,顯得很困難。

所有的箭都朝她飛來,密密密麻麻,她看不見門在哪裏,他又在哪裏?

閉眼一瞬,萬物皆息。

她婉歎:“孩子,我對不起你。”

不知是什麼聲音,轟然折斷。

身體沒有預想的那樣疼痛,沒有萬箭穿心的感覺。

隻聽見,熟悉的聲音傳來:“我找了你很久。”

佛指睜開眼,卻看見連侯英如蒼鬆一樣立在麵前,時間忽然凝固,他的臉,那麼清楚,毅然的站在她的眼前。

“魯國已經沒了,你是否願意回到我的身邊,讓我保護你和孩子。”連侯英抓住佛指的手臂,順勢往懷裏一帶,溫柔的抱著她,唇邊擦過她的額頭,輕輕的停頓,像是在安撫的親吻。

“我一直都在等你。”佛指的聲音是淒然後的欣喜,等了連侯英太久,雖不知道為何等到了兵臨城下,但好在,垂死掙紮的最後一刻,她見到了連侯英。

她的話音剛落,一群蝴蝶飛過,帶走了魯國血骸的畫麵,呈現的是他們在幻夢之後的生活,連侯英一生隻娶了佛指一人為妻,朝為她梳頭描眉,暮為她卸下釵環配飾。

或許,這樣的結局才是最美滿的,沒有執念,沒有悔恨。

就連佛心的怨念也在這樣的結局下不攻自滅,她悲涼長歎一聲,那團黑氣強勢的衝破了眾人的結界。

眼前,隻有一把傘,慢慢自半空飄落下來,連侯英和佛指的幻影消失在了幸福的畫麵中。

連侯英最後還是織出了這樣的夢,解了他三千年的悔恨。

虛靈之境終於要崩裂,地動山搖,如果找不到出口,這裏的人都會死。

君無憂拿著一支鶴骨笛,這東西幾乎沒有怎麼用過,他飛到一個更高的石柱上,對著驚慌失措的人說:“接下來我會打開虛靈之境的出口,你們一定要趁機離開這裏,絕不能被幻術吞進其中。”

難得君無憂今日發揮了萬年沉默的神威,做了一件令世人稱頌的絕好大事。

有時候,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看法,其實是很複雜的學問,角度不同,看法不同。譬如,君無憂這神當得十分扣門,又很會算計,擎蒼就是最有例的受害者。

再譬如,今日的他威風凜凜的站在神該站的高位,做出那麼震懾蒼生的事情,綺羅對他亦是另一種看法。其實,奈何身為天界的大神,所做之事仍是別人無法理解的,比如,拯救世界的夢想,聽起來多麼偉大,做起來卻很傻。

好在,君無憂這尊神做事向來穩穩當當,靠譜,當他瀟灑流利的身姿立於回風中間,那股渾然超強的氣勢足足威懾了一切,蒼茫萬物,皆臣服在他的神威之下。

君無憂閉上眼,吹起一曲《引靈調》

這種時候,抒情確實有點娛樂,要不是震驚眾人的奇事,上神基本不會耗神去做,既然做了,自然也有一門學問,簡單來說,不是所有膚淺的人都可以理解的。

站在這裏的人,又有幾個是有深度的人呢,大概就那麼幾個。

擎蒼向來沒有什麼深度,但從來不缺乏見識,在這種危機的時刻,他沒有站出來,吼罵君無憂無聊,已經是意外之喜。

但是,廣場上的凡夫俗子還在唉歎:“這麼危險的時候不好好找出口,卻把時間打發在吹樂上。”

然而,這種調子,也不是什麼沒有深度和見識的人所說的抒情音樂,它其實就是一種靈力,重點是每一個音律都有強悍的靈蘊,每一調都能牽出一條七彩的光輝,一直牽引,直到找準出口。說文藝一點就是,由吹演者心裏想著某一件事,專心的去做這一件事就能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其實,這解釋並不文藝。大意簡單來說,就是心神合一。

君無憂的六根向來不算清淨,在天界的那幾千萬年,也是動了不該動的情,亂了不該亂的心。但遇上這等正經的事情,又在大局麵前,人家還是很專注的,畢竟這裏還有一個可以亂他心神的玉綺羅,如果稍有不靠譜,那就可能要再嚐一次失去至愛的悲痛。當下,也顧不得什麼混沌之勢,什麼崩塌危險,他隻想找準出口,吹演的過程中沒有半點分神。

濃鬱的靈力混合在虛靈之中,此刻,蝴蝶繚繞,正是正負相合之時。

終於,入口的地方就是連月的身上,所有的引靈調都圍住了她。

眾人大驚,君無憂睜開眼睛,有點意外,有些吃驚,出口竟會在連月的身上,她到底是個什麼東西,目前來看,仍然是個謎團。

良安走到連月身邊輕喚:“月兒。”

就良安這事來說,他是頗有心機又極為算計的小人,陰險的不能再陰險的丹師,但他對上連月的時候,眼裏還是冒了些奇怪的純色。

連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緘默著。她知道,自己這身上的提示有多諷刺,她是打開的虛靈之境的人,也是虛靈之境的出口。看著這裏坍塌的慘象,再看看眾人的迷茫與驚慌,她想,自己生來的命運就是渡過此劫的。

亦如她預見的未來,連家姐妹的悲慘結局,好似就在這一刻將演,也許,她犧牲了,所有人都能活著離開。她雖不是什麼廣博大愛之人,但也在人間受盡了15年的紅塵沐染。

她清冷的目光落在了良安的身上,臉上毫無任何的悲喜可言,她隻道:“答應我,在我死後,把我葬在草丘的花塚裏。”

良安一怔,不知是被什麼紮中了心,刺痛的感覺使得他有一瞬間的麻木,他剛想伸出手去挽留什麼,撈到的卻是一場空,連月的身體已經飄上了半空,如在大宗山的廣場上情景一樣,她一個人,孤寂的飄在那裏,周身圍繞著千千萬萬的蝴蝶。

她雙手結出一道青色的聚光球,慢慢在她胸口開出一個洞,那瘦弱的身影慢慢消失。

連碧和連珍失聲呐喊,在失去的一瞬間那麼絕望。

終於,大宗山曾出現的漩渦又一次重現,眾人都往那個地方飛去。

綺羅盯著地上搖曳的傘,她繞過天上掉下的鐵石,跑到傘前,欣喜的把它抓在手裏。

君無憂落到她的身後,抓起她往出口飛去。

綺羅隻覺得靠上了什麼大靠山,穩固的感覺油然而生。淡淡的青花香,每次都會刺激她的嗅覺。

這時,一聲軟柔柔的聲音在背後想起:“無憂上神。”

君無憂回頭一看,原來是紅蘿跪在地上,仰頭看著他們。

綺羅也順著聲音的來處看了一眼,紅蘿受了重傷,估計也活不了了。她玉綺羅恰好是個大度的女子,深知君無憂以慈悲為懷,憐憫眾生麼,她很淡定的說:“看著怪可憐的,你就把她帶上嘍。”

君無憂揮著衣袖,甩開從天而降的亂石,他眉頭先是一皺,才淡淡道:“算了吧。”

君無憂不想再添任何的麻煩,帶著綺羅準備衝出出口。越是這種時候,越要淡定從容,不管誘惑多麼厲害,保持冷靜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