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葵兮的身邊一直都是很安全的,可是,走到了衍城的時候,卻看見了那樣一則告示:將軍府家的小兒子不知道怎麼跑到了海邊去,撞上了鮫人,被抓了去。
官府張貼了告示下來,若是誰從那鮫人手中救出了自己的兒子,定有天大的獎賞。
我不明白,為什麼走到哪裏都會看見要撲捉鮫人的告示?還有鮫人抓走了孩子的告示呢?
但那告示上麵,最清晰的一句話我卻是看的清清楚楚,那就是要抓活的鮫人。
我知道,他們是想要做什麼。
因為鮫人的眼睛是鮫珠,可以給他們帶來財富。
我現在根本就不會去相信這些官府的謊話了,從汜水都所看見的我就已經夠了。
如此下去,鮫人不被屠殺的幹淨才怪。
我心生憐憫,那孩子是無辜的。
我便就揭了那告示榜,葵兮在我身邊也沒有說什麼,也隻是聳了聳肩。
我和葵兮拿著揭了的告示到了將軍府,進去之後,那身穿盔甲戴著佩劍的恐怕就是大將軍了吧。
他看著我和葵兮,麵無表情,說:“你們就是接榜的人。”
葵兮回道:“正是。”
他目光如炬,一一掃了一眼我和葵兮,良久,才說:“如果你們能救回小兒,蘇某必定好生報答。”
“若是不能……”他冷若冰霜道:“都下海陪那鮫人去。”
這變臉比翻書還快,還真是一個狠心的人哪。
葵兮也依然是麵不改色,淡然道:“是。不過還請大將軍將海邊及附近的人群驅散。也請大將軍不要帶著官兵駐守在一旁,不然,鮫人是不會現身的。”
大將軍點頭說:“好,本將軍自會吩咐手下去辦。”
我一心也隻是想要去救那個無辜的孩子罷了。之後,我便和葵兮轉身要離開,便又聽見他言道:“等等,要捉活的,其他的事本將軍自會處置。”
果不其然,他所囑咐的便就是和告示上所寫的一樣。
抓活的鮫人回來給他?怎麼可能。
我和葵兮誰都沒有答言他,便就那樣離開了。
黃昏才剛剛落下,我和葵兮也才是抵達了海邊。
好像我現在來海邊,都有了一種抵觸。
這樣的抵觸,還是源自於那一日我所看見的血海。
鮫人被那些人渣屠殺,我卻無能為力……
“別想那麼多了。總會過去的。”葵兮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在安慰著我。
我也知道葵兮是在安慰著我,可是,有些事情的確是會過去的,但是有些事情,卻是永遠都不會過去的。
而此時,我看見,一個留著鼻涕的孩童,不停吸著鼻涕,髒兮兮的手伸在口中不停吸允,另一隻手則是抓住一個女子的衣裙。
孩童看見她後,呆了呆,含糊不清說:“姐姐,你長得真好看。”
孩童又扯扯她的裙子說:“姐姐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裏呢?”
但是那女子並沒有回答這個孩童,隻是癡癡的望著遠海,不言不語,臉上的神色,看不清是複雜,還是惆悵。
孩童又低著頭想了良久,又鬱悶地說:“姐姐你為什麼不回答我呢?”
說話時孩童眉頭皺在一起,臉上肉嘟嘟像是個包子,可愛極了。她這才轉過身來,忍不住用手輕輕捏了捏孩童粉嘟嘟的臉。
孩童更加鬱悶了,和她保持著若有若無的距離,好像是對她有些怕一樣。
孩童又扯了扯她的裙子,伸出漆黑帶著口水的手,奶聲奶氣地說:“姐姐,糖。”
那孩童方才說,是被那女子帶過來的?
那麼,那女子是不是就是那個大將軍口中所說的鮫人?
但如果按照這個樣子來看,並不是有心要毒害什麼。
可惜,鮫人自然是沒有糖的,她更是沒有帶過孩子,也不知道怎麼去哄孩子。我都替她著急了起來,她手足無措,當場就愣在那裏,孩童又扯了扯她的衣裙,卻用得更大的力氣,說:“糖!”
我想過去,但是葵兮卻拉住了我的胳膊,淺聲道:“再看看吧。”
我看了一眼葵兮,點了點頭。
隨後,便就聽見她歉意地說:“姐姐沒有沒有糖,姐姐有珍珠,你拿去換糖吃可以麼?”說著就從袖子裏掏出光滑圓潤的珍珠放在孩童的手裏。
孩童不認識珍珠,氣呼呼轉身,讓小屁股對著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雖然是尷尬,但忍俊不禁。
我走近了幾步,便聽見她沉沉歎了口氣,“他還是沒有來。”
而她也沒有管那個孩童是否離開了,無心害人的人,真的是不會有加害之心的。
我此刻卻是著急了一些,疾步跑到了那孩童的麵前來,跪在了軟綿綿的砂子上麵,問他:“你是否就是大將軍的小兒子?”
他愣了一下,但隨後又憨憨的點了點頭。
我心裏也是放心了一下,笑顏看向了葵兮,又看著他道,“姐姐這裏有糖,讓哥哥拿給你吃好不好?”
“好啊!姐姐!”
他喜笑顏開,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氣鼓鼓。
葵兮疾步過來,將糖給了我,我將糖紙剝開,“啊,張嘴。”
他稚嫩的照著我的話做了,張開了像櫻桃似的小嘴,我將糖輕輕緩緩的放在了他口中,他頓時就笑嘻嘻了起來,含糊不清道:“謝謝姐姐給我糖吃。”
我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言笑晏晏,“乖。”
她也是一襲青色的衣衫那樣茫然的看著我,我將孩子交給了葵兮,走向了她,蹙眉問道:“你是在等著什麼?”
“我在等著一個人。等著一個可以娶我的人。”她雖是這樣說了,可是我能夠聽出來他話語之中的無力之感。
而那樣的無力之感卻是深深的,我也有了幾分猜測,我問她:“是在等著衍城的大將軍嗎?”
她點了點頭,應聲答我:“是,是在等著他。”
我沉沉歎了口氣,覺得她就算是這樣一輩子等下去都是沒有用的,我好心勸解著她,“不要想了,趕緊回去吧。他們這些人都是騙子,我想,你可能沒有聽過誅言妹妹誅忻的故事吧。就是因為錯信了人間的男子,而被囚禁在了水牢之中。更何況,大將軍已經成親了,也有了那樣一個稚嫩的孩子,你還在等什麼?”
她笑了一下,這個笑容多少也是有些詭異的,“不。他不會的。他說過了,會來娶我的。我就在這裏等著她。”
“不要癡心妄想了。你知道人類對鮫人是有多麼的恨之入骨嗎?你難道沒有親眼見過被屠殺的鮫人嗎?那些人的滿嘴謊言就不要去相信了。”葵兮冷聲的警告讓她怔了一下,她雖沒有回答。
可是,她依然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我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去和她說了,就那樣看著她,看著她……
浮袖,我忽然就想到了浮袖。
猛然就感覺心震了一下,對那個鮫人吼道:“趕快走!”
隨即便就看見了那些官兵來勢洶洶,我話剛落下,他們便就將我們圍了起來,那個大將軍更是冷言對葵兮道:“把我的孩子交出來!”
葵兮沒有多言,讓那個孩子自己走了過去。
“你們,快走,去將軍府領了賞賜就離開。這個鮫人,我要抓活的!”他依舊是一副冷若如霜的模樣。
但是,我不會在讓鮫人遭了他們的毒手。
我冷言:“你不要癡心妄想了。鮫人,是不會在被你們騙的。”
可是鮫人卻是一臉欣喜的走到了他的麵前,還在天真的問道:“你是來娶我的嗎?”
他的麵色依然是那個樣子,冷聲道:“不!我是來抓你的!”
她一臉困惑的看著他,問,“為什麼?”
他一臉的嚴肅,已經拔出了劍抵在了鮫人的心口,依舊冷漠的回答著他:“上麵的告示都下來了,要殺盡你們這些鮫人。得到鮫珠,而我和你,是永遠沒有可能的!”
“原來,你們這些人都是這個樣子嗎?為了得到鮫珠,要屠殺掉所有的鮫人嗎?”她的眼神多有些黯然神傷。
是啊。我剛才已經勸解過她了,可是她還是癡癡的等待著。
現如今她又等待來了什麼呢?
是這樣尖酸刻薄的話語?還是說,是那樣冷若如霜的麵孔?
“真是可怕的人類。”她說著,便就要離開,哪知,其中一個官兵的長劍已經刺了過來,而我也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一把抱住了她,而我就刺了那樣一劍。
頓然間就感覺到了那樣撕心裂肺的痛苦,她一把就扶住了我,將我帶入了海中。
而我忽然腦子像是在絞著一樣,像是記起了什麼。
紅衍,紅衍說,此生,入魔,皆因情?
我又再一次看見了紅衍,可是,依舊是一個背麵,可是要比上一次清晰了許多,我甚至都已經忘記了剛才那被刺了一劍的疼痛之感。
而什麼才是活生生的疼呢?莫過於被這樣刺了一劍。
我到現在都能夠聽見海岸上他們的到處搜尋,但是,鮫人一旦入了海底,他們便是怎麼樣都搜尋不到的。
或許,他們就連下海都是沒有那個本事的。
南域海都是鮫人的海域,就像是菱鮫所說過的,海域是由她們所掌管的。但是,有些人就是攪得不安寧。
黑鯪鮫人的蓄勢待發恐怕馬上就要來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