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章 無解死局

八卦門五大護法足下生風,腳踏八卦輪回,將莫淩恒與羅靳圍困其中。八卦門失了三個護法,陣法自不如先前那般牢不可破。莫淩恒與羅靳同時察覺一處破綻,千鈞一發之時,二人齊動。

長琴猛地擊上一人手中長劍,嗡地一聲震響,陣法瀉出一道缺口。莫淩恒身形急閃而出,龍骨反手朝身後刺去。羅靳忽地聽聞一聲嗤笑,卻已來不及收手,琴身迎擊之劍已走空,莫淩恒一刀直朝羅靳胸口而來。

二人發覺之時早已無法全然收勢,羅靳稍稍後撤,刀身偏轉,仍是難掩一聲悶哼,刀身貫入側肋,鮮血霎時噴湧而出。羅靳咬牙拔出龍骨刀,朝已退出丈餘的莫淩恒奮力擲去。莫淩恒眉心緊擰,才發覺八卦門真正的目的在於各個擊破,方才二人配合方才突出一道裂口,現下羅靳已再無援扶,無從脫身。

五人將羅靳圍困正中,羅靳朝莫淩恒嘶聲喊道:“別管我!先去救教主!”一張鋼網撒開,安然如神兵天降,來勢洶湧,倒勾銀器深深楔入八卦門護法的脊背。安然向莫淩恒喊道:“快去!”鋼網猛地收緊,甩脫數道血雨。

羅靳臉色蒼白,嘴角迸出一道猩紅潺流,安然瞳孔猛地皺縮,鋼絲再次甩開。八卦門五大護法本就被羅莫二人耗去大半氣力,一時竟被安然鑽了空子。安然身形飄忽如蝶,突入陣中,飛掠至羅靳身側,問道:“你可還撐得住?”羅靳側肋已盡數被鮮血浸透,沒心沒肺地朝安然扯了扯嘴角。

羅靳一手捂住腰側傷處,頜骨咬得青白,震耳琴音再起,“這點傷也就是撓癢癢。”安然將脊背朝向八卦門護法向羅靳低聲道:“一會躲著點。”羅靳嘴唇勾起,“羅某能與蓮宗主並肩一戰真真是三生有幸。”談話間,琴弦放出幾道氣刃擦過衝上來的八卦門護法肩膀,刮出幾道血口。

緊接著數道鋼絲扭轉而來,靈蛇狂舞般,八卦門護法急忙閃身躲過,風刃激起的落葉霎時削為數段,切口平齊。

三道出口盡被北燕軍圍堵,林瑾瑜長劍末端黑白劍穗抖閃,已被鮮血浸透。莫淩恒緩步走來,腳下踏過一條鮮血淋漓之路,龍骨刀浸漬鮮血,經曆人性淪喪般地殘忍屠戮,刀鋒閃爍著幽異詭譎的紅芒。二人周遭一片死寂,七零八落的屍首化為一灘血池,足下盡是稠腥之感。

莫淩恒眼裏冷酷漠然,手指攥緊龍骨刀,忽地明白為何這人屈尊拜見東方陵。林瑾瑜的模樣俊美得如烈陽般耀目,風度翩翩,縱使滿身血汙卻仍難掩一身正氣凜然。縱使莫淩恒這般不喜歡男人的都不由得微微失神,更何況東方陵。

莫淩恒心底泛起的一絲波瀾被迅速壓下,異乎尋常冷靜的意識與判斷力告訴他莫振霄就在林瑾瑜身後的屋子裏,而眼前這人便是八卦門主!莫淩恒腳步忽地一頓,不知從何蜿蜒而發的嘶嘶雜響逐漸熄止,哐當一聲金屬脆響,林瑾瑜手中長劍落地,身後樓閣崩濺塌裂,徒然竄起衝天火光,爆裂的炸響霎時帶起四濺橫飛的屍首。

林瑾瑜的身子猛地衝來,莫淩恒僵在原地,目眥盡裂,麻木的意識已來不及反應,視界霎時猩紅,身子已被一股大力衝飛出數丈,脊背擦在地上迅速磨去一層衣料,皮肉被粗糙石礫摩擦出一片血痕。

接二連三的爆裂聲貼著耳側炸響,莫淩恒腦中一片空白,隻剩林瑾瑜開合的嘴唇。林瑾瑜兩手扯著莫淩恒的肩膀,脊背衣衫邊緣還燃著未盡的火苗,朝莫淩恒聲嘶力竭地咆哮道:“你快跑!快跑!”

一聲馬嘶,東方陵猛地勒停胯下黑馬,沉靜的黑眸之中霎時掀起滔天波瀾,兩眼當中倒映著此起彼伏的磅礴火光。安然扭過頭,腳下烏瓦震顫,屋簷塌陷而下,火舌已舔向麵門,千鈞一發之時,羅靳長臂猛地抓住安然衣襟,從簷頂遠縱飛撲而下。

安然胸口悶痛,整個人的重量都砸在了羅靳身上。羅靳一聲悶哼,側肋傷處擠出一股血柱,直將安然腹上染黑紅一片。安然立刻起身,身旁嘭地一聲震響,羅靳肩側擺著一雙腳,落地之時,青石崩裂。

安然抬起頭,齊逾明冷厲的雙眸盯著安然,卻顧不得其他,手臂勒住安然的腰身,正要朝外帶。安然猛地掙脫齊逾明,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嘶吼著,將羅靳的手臂搭上肩頭,“必須帶上他!他不能死!”

齊逾明臉色青黑,火苗將安然的頭發撩得焦黃卷曲,發出嘶嘶爆裂聲響。齊逾明隻得將背朝向安然,吼道:“把他放上來!快走!”安然動作迅速地將羅靳放到齊逾明背上,三人還未到門口,又一聲劇烈的爆響在耳邊炸響,巨大衝力將三人直接掀出門去。

三人身上皆沾了火星,鍍了紅邊的衣料邊緣迅速燃起,焦化卷曲。安然跟齊逾明忙在地上打滾滅去火苗,羅靳已幾近昏厥,齊逾明與安然隻得大力撕扯下羅靳的衣衫,用腳踩滅。

痛苦的呼號喊叫不絕於耳,門口鑽出的火人揮舞著手臂行走了幾步,終被灼燒的痛苦折磨倒地,再也沒能爬起來。

東方陵翻身下馬,耳鳴陣陣,腦海一片空白,爆裂的火焰幾乎貼上麵門,熾熱的氣浪炙烤著衣袂。東方陵雙手顫抖,連續不斷的爆炸蔓延至山穀,一道赤紅火河迅速延伸擴張,馬兒已被驚跑。

東方陵直挺挺地站在那,門板劈麵砸下,逐漸焦黑坍塌的大門仍在向外吞吐著洶湧烈焰,東方陵腦門幾乎被門板上緣擊中,身子忽地被向後扯離。

東方陵轉過視線,陸離毫無波瀾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東方陵,冷聲道:“我送你回長安。”東方陵不語,定定地看著陸離,手掌在袖中擰攥成拳,問道:“你怎不在裏麵?”陸離仍是冷聲道:“我送你回長安。”

羅靳眼睛僅眯著一條縫,使勁最後一絲氣力扯住朝他體內渡著內力的安然,嘴唇蠕動。安然把耳朵湊近羅靳嘴唇。羅靳細若遊絲的聲音傳到安然耳中,“陸離……背叛了渾……”安然視線落到羅靳手裏攥著的藍羽上,臉色霎時蒼白,猛地起身。

安然朝齊逾明道:“快帶他走。”言罷身子已竄出數丈,朝側門疾奔而去。

莫淩恒霎時回神,轉身便走,林瑾瑜緊隨其後。二人足底踏著逐漸蒸騰抖舞的火焰,莫淩恒身子淹沒漆黑林中霎時轉身,林瑾瑜還未落地便被折身回來的莫淩恒一把揪住衣領質問道:“你究竟是誰?!”

林瑾瑜避而不答,反而問道:“莫振霄與東方陵,你選誰?”“我爹人在哪?”莫淩恒仍死死攥著林瑾瑜的衣襟,答得毫不遲疑。林瑾瑜道:“何不看看你身後是誰?”

莫淩恒緩緩轉過頭,東方陵森冷漠然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他。莫淩恒周身如墜冰窟,刺骨的寒意滲進四肢百骸,眼裏卻帶著堅定而絕然的光澤,視線在東方陵臉上凝滯,繼而落到陸離身上,霎時冷卻,“你怎麼在這?”

白雪刀藏在東方陵身後,鋒利刀刃抵在東方陵脊柱,紋絲未動。

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從莫淩恒心底燃起,一個熟悉至極的低啞嗓音打破沉寂,“淩恒!”莫淩恒脊柱僵直,猛地轉身道:“爹!”

莫振霄衣衫破爛卻仍目光如矩,滿眼戒備,周身肌肉鼓脹繃緊,蓄勢待發。

林瑾瑜淩然暴起,莫淩恒頸後刮起一陣淩厲陰風,白雪寒光乍現,電光火石之間,東方陵竭盡全力疾衝向前,陸離眼裏閃過一瞬的驚詫,來不及收勢,眼見刀刃劈砍而下,沒入皮肉之中,撕裂骨骼肌肉,擠出一股猩紅暗流。

莫淩恒與安然的暴喝齊聲而起,數道鋼絲卷上刀柄,卻仍是遲了一步。白雪刀刃下抵著龍骨鋸刃,刀柄纏著數道鋼絲,嗡地一聲,三股內力衝至一處,莫淩恒虎口震裂,白雪刀彈飛至草叢當中,安然被逼退數步,半條手臂僵直麻痹。

林瑾瑜見陸離行動之時下意識地朝莫淩恒而去,卻未想到陸離的目標竟是衝上前護住愛子的莫振霄。東方陵身子擋在莫振霄身前,半邊右臂肩窩傷深可見森森白骨,筋斷骨裂,黑血湧濺。

五人前後相距不出一臂,東方陵正巧夾在莫淩恒與莫振霄當中,替毫無準備的三人擋下了陸離突如其來的一擊。陸離一擊不成隻得抽身遁逃,安然朝林瑾瑜使了個眼色,二人直追陸離而去。莫淩恒眼眶盈著一潭幽光,光澤搖曳,伸手托住東方陵栽倒向一旁的身子,呆滯半晌,猛然爆發出一聲悲哀至極的嘶吼。

滔天的恨意被濃烈的悲傷掩蓋,莫淩恒迎上莫振霄異樣的注視,猛地僵如一尊泥塑。莫振霄掌背刀傷深可見骨,指尖落下漆黑血珠,嘴唇迅速變色。若不是東方陵擋這一下,陸離這一刀便捅在莫振霄心窩,若不是莫振霄按下東方陵的肩膀,這一刀便不僅削透東方陵少半個肩骨。

羅靳猛地睜開眼,幽綠的瞳底滿布血絲。

莫淩恒咆哮響徹靜寂穀中,哀轉久絕。\\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u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