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武夷山做法事的緣故,寺裏陸陸續續住進來許多僧眾、居士,當然還有一些商界政界的大人物。
而殷黎川要見的兩個人物也到了武夷山,其中一個就是與周宇晨密切相關的陸大少爺陸明軒,另一個則是南方雷家掌門人雷城。
話說雷城雷爺自從受了顧二爺一個碼頭之後,雷家的地位仿佛一夜之間抬高了許多,就連平日喝茶的老夥計們也都對雷城恭敬了三分,鬧得雷城心眼兒裏不舒服了好一陣子。
雷城當然知道顧二爺高看雷家一眼全憑著雷家跟秦家的這點子關係,而雷家跟秦家的恩怨在雷城看來是個解不開的疙瘩,就算他死也不會原諒秦家。
聽說了這位雷爺的倔擰脾氣,殷黎川當天下午並沒打算見雷城,而是與陸明軒在寶和殿後麵的禪房裏先見了一麵。
陸明軒以為殷黎川要問他周宇晨的近況,早就準備好了正要一一說給殷黎川聽,哪知殷黎川一開口問的居然是崔禮。
兩年前,崔氏集團三公子崔禮在尼泊爾遭遇車禍身受重傷,雖然有消息稱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但是崔禮至今都沒有正式在公眾麵前露過麵。
陸明軒到了瑞士之後,輾轉打聽到了一些醫院的消息,說是崔禮被送進醫院不久就有加拿大的著名外科醫生趕到了,脫離生命危險之後崔禮立即被加拿大來的外科醫生帶走了。
經過陸明軒的再三確認,那位加拿大的著名外科醫生就是崔禮的大哥崔仁先生。
再後來,陸明軒接手父母的石油生意之後開始在全球各地活動。就在半年前,陸明軒在維也納歌劇院意外碰到了前來觀賞歌劇的崔禮。
崔氏集團前中國區執行總裁的英姿,就算是在滿是歐洲紳士的維也納金色大廳裏依舊光彩奪目。而站在崔禮身旁那位穿著潔白的禮服,圍著手帕領巾的高個子男人,正是塔米拉公主與秦爺的兒子——秦可韙,英文名字叫做亨利,是一位著名的醫生。
崔禮和亨利醫生大婚的消息在崔禮出車禍不久就被崔氏集團放了出來,也正因為如此,崔禮整整兩年不曾出現在公眾的視線裏也沒有受到大眾的猜疑,最重要的事保住了崔氏集團在中國的股市大盤。
隻是當時崔禮身邊跟著一眾保鏢,沒有與崔禮交談的機會。再者,崔氏集團並未涉足石油產業,陸氏的名頭雖然在幾大石油需求大國很響亮,可終究與崔氏集團沒有什麼交情。
從維也納歌劇院出來之後,陸明軒多方打聽才知道崔禮在車禍中受傷嚴重,一直在維也納休養,目前身體狀況恢複良好。
陸明軒把崔禮的消息帶回給殷黎川的時候,殷黎川那雙不見任何波瀾的眼眸裏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寂靜的禪房裏,陸明軒盤腿坐在茶桌前,看著靜默在茶桌對麵的殷黎川,想了一想說,“倒真是有一條與崔禮相關的消息,聽說一個月後,崔禮會出任崔氏集團加拿大總部的執行副總裁一職,回中國的可能性不太大。”
殷黎川看著爐龕裏嫋嫋升起的香煙,崔氏集團二公子崔義這個人鋒芒畢露,做起事來總是太霸道。就算崔禮回到中國接手了崔義的職位,崔氏集團短期之內在國內市場上也不會有什麼改觀。
不過,聽到崔禮已經完全康複,殷黎川的心裏還是很高興的。盡管跟崔禮之間的兄弟情誼沒能夠維持多久,但是崔禮這個大哥的形象卻深深的植入殷黎川的內心。
對殷黎川來說,或許沒有崔禮,就不會有今天的殷黎川。而對崔禮來說,沒有殷黎川,大概也沒有他今天的成就和所擁有的一切。
“亨利醫生……他還好嗎?”殷黎川端著茶杯並沒有送進嘴裏,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今天的茶葉喝上去苦澀的難以下咽。
陸明軒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著,“亨利醫生還是老樣子,不過我聽人說他知道你回國以後,一個人躲起來痛哭了一場,就連秦老也是從醫生那裏知道你的病情的。”
陸明軒很少說這麼多話,即使是再少言寡語的人到了殷黎川麵前,免不了話語就多了起來,“想想也是,單憑一個太子爺如何請得動秦老出山。”
既然話題聊到周宇晨身上,殷黎川抬起眼睛看著陸明軒,“他的傷恢複的怎麼樣了?”
“哼,”陸明軒從鼻子裏哼出一個音節,“我還以為你早把這個難兄難弟忘得一幹二淨了,放心吧,隻是傷了些皮肉,太子爺從小在黑幫裏長大,這點兒小傷算不了什麼。”
“那就好。”
聽著陸明軒的語氣倒是像極了周宇晨,殷黎川把茶杯裏的茶飲了一口,知道周宇晨沒有什麼大礙心裏的那塊石頭也跟著落了地。
陸明軒也有些吃不準如今的黑幫老大殷黎川的心思,雖然兩年前這個人對他說了一番至今都讓他撼動的話,但是兩年過去了,陸明軒也看不透殷黎川的心意到底如何了。
殷黎川也察覺到了陸明軒那一刹那間釋放出來的戒備和困惑。
窗外的蟬鳴聲沒有一刻停歇,後窗裏涼風徐徐吹來。麵對麵坐著的兩個人僅憑著一枚龍紋徽章的信任,在一起共事兩年之久。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開口質問過對方一句,也不曾有過任何遲疑。
隻是人心難測,尤其是坐在黑幫老大這個位子上,麵對著四麵八方奔湧而來的誘惑,權力、地位、金錢、榮耀,等等等等。
殷黎川嘴角揚起一抹笑意,輕輕綻放在那張精致的無可挑剔的臉上,美的驚心動魄。
“你也覺得這個天下得來了就是你的嗎?”
陸明軒被殷黎川的那個笑迷得有些神魂顛倒,想入非非。聽到殷黎川的這句話,一秒回到現實。殷黎川這話說的不假,殷黎川的這個天下得來的太容易,然而付出的代價卻也沉重的讓人背負不起。
所有陰暗的見不得光的事情全都是經殷黎川的手處理幹淨的,尤其是那些扳倒重要官員的證據都是從滴滴答答的血水裏撈出來的。
就連殷黎川也說,那個人之所以會選擇他當代言人,不過是因為殷黎川本就來路不明,罪孽深重。像他這樣的人就算將來死了,大概也不會有人傷心,不會有人落淚。
況且,當時以他的身體狀況,那個人也不會擔心將來等他做大之後無法控製。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古書上的中醫藥方居然出奇的管用。
“讓周宇晨多留意一些熊餘坤家人的動向,這個廳長大人怕是跟我們不是一路。”殷黎川輕描淡寫的一語帶過剛才的沉重話題,話鋒一轉說道熊餘坤身上來。
陸明軒像是心有靈犀似的點了點頭,“這件事太子爺已經派人去辦了,我也查過熊餘坤,這個人表麵上看起來沒有什麼背景,可是動蕩的那幾年這個人卻始終趴在副廳長的位子上。至今為止,沒有受到過任何牽連。”
“我隱約有些預感,他可能是那邊的人,讓周宇晨無論如何一定要小心謹慎,那人手裏可有的是好槍。”
殷黎川說完這個話題便自此打住,陸明軒也不再多說,寶和殿後的禪房雖是贖罪悔過之所,一旦有人進入之後任何人便不得再靠近,但也難免有人過往。
隨後,殷黎川和陸明軒一前一後不引人注意的分別離開禪房。
晚齋的時候,裴老太太左看右看發現沒有殷黎川的身影。晚齋過後,叫來裴冬問過之後才知道由於寺裏法事將近,禪房不再留宿外客,殷黎川已經下山去了。
老太太聽完氣的手都發抖,指著裴東罵了一句,“是誰說的小川兒是外客,我老太太非要見識見識不可!”
“老太太,您別生氣。”裴媽在一旁趕緊勸住,又遞眼色讓裴冬下去。
老太太伸手狠狠一拍茶桌,“那些個自恃輩分大的老東西,誰敢在我麵前說個不字?就連嶽春來都不敢!我還沒死呢,孫兒們就這麼讓人欺負,這不是打我老太太的臉嗎?”
“好好的怎麼就提起來嶽將軍了,川兒哥現在的身份不一樣啦,您又不是不知道,川兒哥麵兒上是掛著個財閥當家人的名,說白了不還是黑幫老大嗎?就算您強留他,他也未必願意留下。”
裴媽到底是個明白人,雖然說婦道人家一直生活在深宅大院裏,但跟在老太太身邊的人哪個不是八麵玲瓏,心思縝密。
老太太喝了口茶順了順氣,她也不是有意要提嶽春來,隻是嶽春來的這個女婿王翰洲最近可是得意的不得了。南方新上任的公安廳廳長也跟王翰洲關係匪淺,外麵有傳言說是王翰洲的心腹,眼瞅著這南方的天下都快成他們王家的天下了。
晚上的時候,裴家老幺裴津華打電話過來詢問老太太的情況,裴媽把今天的事對著裴津華學了一遍,裴津華聽到嶽春來的名字倒是沒什麼反應,卻在裴媽說到殷黎川被當做外客不得留宿寺中之後,電話那頭傳來一陣可怕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