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殷黎川下榻的酒店是武夷山最好的五星級酒店,住的是豪華總統套房。鄭白水是一個辦事得力的助手,即便是挑剔慣了的殷黎川對鄭白水的籌劃安排也十分滿意。
殷黎川剛洗完澡穿著家居便服光腳坐在書房的沙發上,電話裏他放在北方坐鎮的副總裁戴邴堯正在向他彙報收購戚氏集團的最新進展。
鄭白水這時忽然敲門進來,低聲對殷黎川說了一句,“雷爺來了。”
殷黎川立即中斷了與戴邴堯的通話,鄭白水俯身服侍殷黎川穿好鞋子,跟在殷黎川身後走出門去。
雷城也是一身便裝打扮,半袖的黑色真絲對襟唐裝,下麵是一條黑色的真絲長褲,頭戴一頂武夷山街邊隨處可見的草帽,手裏搖著一把金木大折扇。
見殷黎川出來第一句話就是,“怎麼連個照麵都沒打,話也不見一句,殷老大這就打算走了?”
雷爺的氣場實在太大,看殷黎川的年歲與自己的兒子相仿,也就是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雷家雖然比不上金爺勢力龐大,卻也是一言九鼎。
況且,雷爺連顧二爺的麵子都不賣,更不會看殷黎川的臉色。
知道雷爺是南方有名的茶客,鄭白水端上來的茶正好是雷爺愛喝的雲南小茗。
這種茶產量甚微,市麵上也很難得,原因無他正是因為這種茶隻能煮來喝,並且極奇講究火候,多一分則焦少一分則苦,唯有恰到好處之時,茶水色澤清亮,茶香撲鼻,入吼柔潤。
所以這小茗茶又叫醜茶,愛它的人視若珍寶,不懂它的人棄之如敝屐。因而,茶園每年得了這茶,隻分包送給幾位少數品茶的行家。
雷城見到這碗茶的時候,心中大為疑惑,他竟然不知殷黎川小小年紀也是小茗茶的收藏家。
殷黎川坦然的坐在雷城對麵的沙發上,嚐一口茶碗中的茶,對雷城說道,“其實,我並不懂茶。非但不懂茶,這條舌頭也嚐不出來82年的拉菲跟皇家珍藏的波爾多有什麼區別。可我卻能準確的說出他們的年份產地,甚至可以講出葡萄成熟的時間。”
殷黎川抬眼看著雷城,繼續說,“因為這些都會有人提前告知我,就連雷爺今天喝的這碗茶,都是我專門從九華山請來的老師傅親手煮的。”
“這……這不可能,費老先生已經八十歲高齡!”雷城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殷黎川,九華山到武夷山路途遙遠山路難行,費老先生德高望重怎麼會受一個毛頭小子的差遣。
殷黎川修長漂亮的手指拿著茶碗,那雙漆黑的眼睛裏深不見底,“這個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費老爺子唯一的孫兒費童行賄受賄殺人逼奸的證據都在我手裏捏著,他沒有選擇。”
“你!”雷城霍然從沙發裏站起來,那張古板的臉上怒氣衝天,“你是不是也打算用同樣的手段來威脅我,我告訴你殷黎川你最好別動我兒子,否則別怪我雷城對你不客氣!”
“那就要看雷爺的誠意了,”殷黎川放下茶碗,那雙冷的沒有任何溫度的眼睛看著雷城,“有些事情隻有黑幫老大才知道,還希望雷爺知無不言。”
放眼南方最靠近金爺的地盤,又與金爺劃江而治,井水不犯河水的也隻有響當當的雷爺一家。顧二爺要給雷家麵子,金爺自然也要給雷家麵子。
而殷黎川問的問題卻是雷城最不願意回答的問題,雷城端起重新添滿的茶杯,在杯沿上嘬了一口。此時的客廳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周圍安靜的落針可聞。
殷黎川皮膚白淨,穿著一身漆黑的家居服,戴著一副文質彬彬的金框眼鏡,淡然的坐在雷城對麵的沙發裏。任誰都沒有辦法把眼前這個人與無惡不作的黑幫老大聯係在一起,可事實上他不僅是,而且是的很徹底。
“的確有一條線是直通北邊雪山地帶的。”遲疑了片刻,雷城最終還是開了口,與其讓殷黎川使手段逼他開口,不如幹脆講個明白。
“這條線正好從萬澤明的那塊地盤上穿過,金爺不得不拉攏萬澤明,萬澤明這個人狡猾又貪得無厭,想要從中分一杯羹。你也知道做這種用腦袋擋子彈的生意,沒有點兒實力跟硬靠山人家大老板根本就瞧不上,所以萬澤明才急著並周老大的地盤。”
殷黎川的腦子轉的極快,雷城的話音剛落,這邊就接過話來說,“萬澤明死了之後,西邊的山路也跟著封死,金爺隻能冒險改走水路,可是到了北邊就要穿過三國交界的紅土地,那裏可是不折不扣的地獄……”
殷黎川的手指在真皮沙發上一下一下慢慢的敲著,雷城看著殷黎川認真的側臉,心中像是萬噸炸藥轟然炸開了花。
以黎氏財閥目前的實力跟那個堅不可摧的靠山來說,的的確確是北方路段的不二人選!
雷城立即出聲道,“你小子的胃口也太大了,不怕吞不下去活活噎死嗎?黎氏財閥剛剛成立兩年有餘,根基不穩先放在一邊,這條線跟白麵可不一樣,不經營個三年五載,人家沒有摸清楚你的底細之前,你連根槍管都摸不著。”
殷黎川知道雷城絕不是危言聳聽,想要談成這件事還需要好好籌劃籌劃,反正現在著急的人可不是他。
“有件事告訴您也無妨,從外麵流進來二十條槍,具體型號還不清楚。我的人撿到了一個武器配備箱,裏麵有一個超高清電子瞄準鏡,帶熱源追蹤定位。”
後麵的話殷黎川沒有說,雷城已經心照不宣的點頭表示懂了。既然黎氏財閥的存在是為了保護裴家,那麼軍火走私黎氏財閥無論如何都要掌握在自己的手裏,他必須要清清楚楚的知道流進國內的每一條槍甚至每一發子彈的去向。
臨走的時候,雷城對殷黎川說,“你懷疑的那個熊餘坤隻不過是個小蝦米,他背後真正的主子是誰,現在誰都不敢說。”
雷城離開自然不是空著手離開的,把費老爺子連同老爺子孫兒的犯罪證據一同帶走了。
送走雷城之後,鄭白水返回殷黎川的書房聽吩咐,殷黎川交給鄭白水一個信封,讓他第二天親自送到第三陸軍監獄交給季文遠。
既然都到了武夷山,殷黎川差點兒就讓烈焰繞道H市去見白銀一麵。烈焰真實姓名不詳,四歲起就跟在太子爺周宇晨身邊,與老鷹並稱黑白雙煞,是周宇晨的兩個貼身高手。兩年前周宇晨去南方救季文婷之前,把烈焰派去保護殷黎川。
大清洗當晚為保護殷黎川,烈焰右手小臂被子彈穿透,至今右臂活動不便。
第二天,鄭白水啟程去了第三陸軍監獄,殷黎川在烈焰的保護下乘專機返回北方大本營,嚴令任何人不許把他來南方的消息泄露出去。然而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阿憲在一次跟白銀通話的時候說漏了嘴,白銀這個火藥桶立即炸了。
所以,殷黎川正在杜家大公子的古玩城“上當受騙”的時候,忽然接到白銀的電話,立即對站在一旁穩操勝券的杜公子擺了下手,走出門來聽白銀機關槍似的一通轟炸。
殷黎川這個時候很想抱抱白銀,是他不能時時刻刻的陪在白銀身邊,沒有給白銀足夠的安全感。
“殷黎川,是不是我對你來說一點兒都不重要?”白銀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有鼻音了,他最後吸鼻子那聲沒敢讓殷黎川聽見,手指把手機聽筒那裏死死的捂住了。
殷黎川來了南方卻沒有去看他,白銀心裏說不出的委屈,不由自主的就要拿何浩洋作比較,要是換成何浩洋,殷黎川你這個王八蛋早插上翅膀飛過來了!
因此不管殷黎川在電話裏怎麼說,白銀心裏頭都憋悶的難受,渾身像爬滿了一萬隻小蟲,怎麼洗都洗不掉。
殷黎川和白銀的第一次冷戰就這麼稀裏糊塗的開始了。
自從去杜公子那裏買過幾次古玩字畫之後,杜公子漸漸成了殷黎川的座上客。來的時候經常帶一些他們家鋪子裏新作的點心,隻不過這些東西最後都進了阿憲和鄭白水的肚子裏。
眼瞅著八月將盡,九月轉眼即到。杜公子到寺裏進完香又大搖大擺的溜逛進殷黎川的大宅子,殷家是當地有名的大戶人家,殷家的老宅比殷黎川現在住的這處宅子要大出一倍還多。
阿憲對這位杜公子印象很不好,每次跟白銀說起杜晚生這小子又來找殷黎川,他比白銀還覺得殷黎川跟杜晚生有奸情。
鄭白水整日裏一身筆挺的西裝,精氣神兒十足。看到阿憲立在走廊裏撇嘴,手裏的文件夾直接拍了過去,出言警告阿憲說,“你可別壞了老板的大事!”
而阿憲成功的把鄭白水的這句話理解成了另外一層意思,大概是那天在大明星屋裏見到的床上那一幕太過於震撼,阿憲著實擔心有哪個男人會趁白銀不在撬了白同學的牆角。
杜晚生彎腰看著殷黎川書房裏擺放的幾個小物件,手裏的扇子“忽閃”了兩下,豪氣衝天的說,“這個小物件擺在這太寒酸了,趕明兒我讓夥計給你送幾個大的來。”
鄭白水立在一旁,麵無表情的眼觀鼻鼻觀心,可他心裏卻罵了一句MMP!那可是明代的羅漢像,一個就能買你古玩城好幾間鋪子了!
殷黎川坐在寬大的書桌後麵,皺著眉頭看著自動掛斷的撥號界麵。白銀現在連他的電話都不接了,南方的眼線報告說,最近有一個叫做左澤木的男孩子跟白銀走得很近,兩人經常一起吃飯,出遊,泡吧,打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