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口伏擊?
辰天深深蹙眉。
南廂軍若想與永泰水師彙合,腳下這條百裏斜月穀道乃是必經之路,而且還不能多做停留。
因為受限於狹長的地形,南廂軍引以為傲的兵陣根本無法施展,最要命的是,七十萬仆從軍已經飛速趕來。
稍有不慎,南廂軍很可能被居高臨下的硬生生磨掉,悉數葬送在此。
“本部距離自水之畔還有多遠?”
“七十裏。”
“距離全部通過斜月穀還要多久?”
“兩個時辰。”
知曉局勢之後,辰天當機立斷,做出部署:“命令泰字營鞏固穀口陣地,無論如何也要占住開闊地形,借機展開陣型。”
“此外。”
“命令康字營以強弓硬弩護住兩翼,務必保障南廂軍全速通過斜月穀。”
“永字營何在?”
“末將在此!”
“長翔,你帶領永字營即刻上山,阻止敵軍登頂並占據高地。”
“喏!”樊長翔舉起陌刀發出一聲呼嘯,最為精銳的永字營隨即跟他奔出隊列,沿著山穀絕壁攀附而上。
辰天做完種種部署,心中稍定,再次詢問顏寒:“敵軍所部是誰統領,又是何等兵種?”
顏寒早有準備,立即抽出一份文書呈向辰天,顯然他身為鬼燈首領,已經做足七十萬仆從軍的相關信息。
翻開情報大致掃了掃,辰天赫然發現敵軍名曰柘辭,最善長弓,而柘木又是製作箭杆的上乘之物,由此可見其精銳程度。
柘辭軍?
又是臨江城的私軍?
辰天有些疑惑,永泰城相距臨江城還隔有一座姑蘇城,按理說,應該並沒有太大的利益衝突,何故讓臨江城接二連三的找上門?
按下雜亂的思緒,他走入車帳,穿上一身紅黑相間的龍鱗甲,正要拿下檀木淩日彤弓之時,楊娘款款而來。
她拎起披風係在辰天兩肩的饕餮獸吞之上,柔聲道:“神尊又要親自上陣?”
“嗯。”
“若然姐姐果真沒說錯。”楊娘擦亮護心鏡,順手將繡帕掖入盔甲的裏襯,“神尊見不得部下枉死。”
辰天掛上箭袋的右手頓了頓,並未搭話,隻是再三係緊弓弦,車帳之內隨即發出一陣陣令人猝心的嗡嗡細響。
楊娘歲有千年,見過太多少年郎頭也不回的走上戰場,但十人去,往往隻有一段甲繩歸。
她見辰天麵色緊繃,難辨喜怒,踮腳緩緩吻在他的鬢角,悠悠揚揚:“早點回來哦。”
言罷,楊娘隱約已有哭腔,睫毛撲閃之餘,淚落如簾。
辰天舒展眉宇,抽出剛才掖在盔甲裏襯的祥雲紋繡邊手帕,仔細擦在她眼角:
“先放在你這裏。”
“回來再給我。”
鱷魚皮製成的箙袋很堅硬,辰天將其攥在手裏很是硌痛,但仍在大腿外側各係一幅,三十支鳳羽長箭滿蔟如火。
他沒有過多停留,快步走出車帳。
而兼任康字營首席箭士的龐興雲早已侯在門外,應勢遞上一枚軟金拘弦射決,模樣精致。
辰天接過戴在拇指,回望聳立如林的康字營士卒,沉聲道:“柘辭營尤善長弓,諸位可有爭雄之心?”
“有!”
“有!”
“有!”
眾人大呼,緊握十石長弓,晃動的箭羽隨之抖落滿地肅殺,群情激憤。
“建功立業,正在當下!”龐興雲登高振臂,帶上一千弓弩手立即跟在辰天身後,大步流星的趕往前線。
與此同時。
斜月穀西岸密林之內,一支步卒也正在急匆匆的趕路。
伴隨枝葉簌簌作響,隊伍前列的趙玉堂拎起前裾一躍百丈,嬉笑道:“斜月穀地勢狹長,根本展不隊型,辰天居然敢從此率軍通過?”
“自水之戰,可見其用兵如神,為何如今昏招頻出?”
“依我看。”
“辰天空有盛名!”
“公子還是穿上甲胄較好。”親衛沒有接他的話茬,反倒再三提及甲胄之事,“據殷飛所言,辰天箭術極其不俗,曾經兩箭逼得他不敢挪動半步,硬生生止住八千軍勢。”
“哈哈,據殷飛所說?”趙玉堂縱步飄落在桂樹枝葉之上,回身哂笑,“常敗將軍的話你也信?”
殷飛出身中域殷氏,乃是殷建業入駐北域殷氏欽點的奮武先鋒,盛名在外,哪怕是自水之役慘敗,主將殷建元治罪也隻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最終以讓出試煉名額為代價,簡單放過殷飛,可見他乃是龍虎騎兵之中的得力部將。
但昨天他在戴桂山再敗的消息一經傳出,威名大減,使得臨江城趙家長公子也懷疑其能力。
當然。
趙玉堂也有驕傲的資本。
他是趙家為數不多的雙修天材,不僅以武入道,善使長弓,本身的魂修也在靈台境八重天。
隻是王修格深諳兵法,為人處事又比他熟絡穩重,所以他才被強壓一頭,世人提及臨江城也隻知少主王修格。
但在昨夜子時。
一切都不同以往了。
因為趙玉堂見到跳崖摔斷脛骨的王修格了,披頭散發,惶惶如喪家之犬。
這讓他多年積蓄的怨氣瞬間煙消雲散,素來與王修格不對付的他,難得報之以笑臉,更是百般安撫聲稱要為王修格複仇。
否則他也不會帶領三千善射柘辭軍,外加七千普通步卒,搶在龍虎騎兵前麵率先向辰天發動攻擊了。
“公子,等等我們!”親衛的輕功身法當然不如趙玉堂,瞬息之間已經相距千丈。
身後那些普通步卒更是體力不支,跑得氣喘籲籲,一萬人隊伍硬是稀稀拉拉的散布十餘裏。
斜月穀自西東的橫亙在鹿吳山與戴桂山之間。
靠近自水的西岸地勢最高。
這無疑也是阻擊穀底步卒的最好位置,可謂一覽無餘,舉目無遮,簡直正是撈取軍功的天選之地。
趙玉堂白衣飄飄,一派天界出塵仙尊的瀟灑模樣,加之腳下的銀杏因秋染上滿枝金黃,更襯他豐神俊秀。
他俯望穀底整齊有序的南廂軍,嗤笑道:“一群螻蟻,也敢得罪北域殷氏?觸犯臨江城?”
稍過半晌,趙玉堂瞥見西邊斜坡陡崖似乎有人影閃動,定睛看去,正是身披重甲,手持陌刀的一千永字營。
“活靶子?”
“有點意思呐。”
他撚手打出響指,一張流光溢彩的龍筋長梢弓旋即具現而出,紫氣閃爍,蘊藏磅礴靈力。
隻見他搭箭上弦稍稍一拉,兩支利箭霹靂而出,登時將一名永字營士卒釘在岩壁之上,雙膝盡碎。
縱使距離太遠,趙玉堂根本沒聽見慘叫聲,但看到那名士卒垂死掙紮的慘像,仍是開懷大笑,似乎重拾平常在獵場的樂趣。
“哈哈,這就是王修格嘴裏的勁軍?”
“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