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易位之事過去已有十天。在這十天裏,蒼瀾朝發生了很大變化。南宮子衿取回君姓,自此為君子衿,成為蒼瀾數人擁戴的帝君。君似陌,被削去一切權利,成為一個閑散王爺,至於去處,君子衿宣稱將他流放於塞外,以飽受嚴寒之苦,到底有沒有去,據陪同侍衛來報,君似陌由於水土不服,已死在途中。至於沐晴,因其當年害死先後,並篡奪皇位,罪孽深重,便將其貶為宮女,受雜役之苦,並永世不得出宮。
當然,這些都是次要,震驚全朝的,是在這十天之內,蒼瀾又替換了一個皇上。就算被囚禁在王府,君似陌也知道了,是君子衿,親自告訴他的,帶著嘲諷的勝意。
“陌兒,這蒼瀾,我還不屑……”
他看著君子衿,曖昧的稱呼,冰冷的語氣,這句話,將他們融合得多麼連貫。他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隻覺得他背負承諾地將蒼瀾江山交給君子衿,從頭到尾,都是一個笑話。
向君子衿質問,既然不屑,又為何逼宮造反,如果隻想要一個傀儡皇帝,他,不行嗎……
質問後的答複,仍是嘲諷的冷笑,“陌兒你不覺得,這樣,更有意思麼……”
君似陌看著那修長的身影逐漸遠去,苦笑著坐在嘎吱作響的木榻上,是了,他怎麼忘了,這樣,才能羞辱到他啊……
自那以後,君子衿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而君似陌,自然也被囚禁在攝政王府,以男寵自居。
說囚禁也不為過,畢竟除了攝政王府,他哪兒也去不了。自然,在這裏,也沒有人知道他,知道的,也是君子衿信任之人。
九月初始,陽光明媚,惠風和暢。
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處在王府最偏僻的一角。雖是偏僻,卻也靜謐到了好處,且清靜幽雅,這便是醉殤軒了。
“少爺!”劉鬱一臉憂鬱地看著立在窗前發呆的君似陌,終於忍不住滿屋的寂靜,出聲叨擾,“你整天待在屋裏,也不出去轉轉,都快發黴了……”
劉鬱是君子衿賜給君似陌的一個男仆,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平日裏嘻嘻哈哈的,沒個正經,一天聒噪個不停。但君似陌不討厭他,雖然不知道君子衿為何要派個這樣的人待在在身邊。權當解悶,在這王府的日子,少了君子衿,著實無聊。
雖然兩人見麵少不了又是一頓譏諷,但能見到他,就足夠。
雖說君子衿退了皇位,隻是攝政王,但明眼人都知道,現在的皇上,當初的四王爺——君端恪,不過是被攝政王操控的傀儡皇帝而已。所以,國家大事,還是脫不了君子衿的手掌,他也因此忙得幾天不曾回過府。
“公子,你不會在想王爺吧,雖然王爺幾晚未回,但是……”
一陣微風拂過,一小片綠葉被吹送到君似陌的眼前,他伸手夾住那片葉子,幾乎是毫不猶豫地,指尖逆了方向。葉子帶著勁力,自他左臂改道,直直地飛向還在言語的劉鬱。
話語聲隨著葉子與發絲的相撞戛然而止,劉鬱顫微微的側了側身,就在他的腳邊,幾縷頭發正在隨風蠕動,而頭發的不遠處,正是一片完好無損的葉子。
他暗自慶幸,幸好割的不是脖頸……
又虛心地向君似陌完美的側臉望過去,不禁哀歎,果然美人如蛇蠍……
瞧著瞧著,冷不防地,君似陌轉過頭來,回了他一個冷笑,“說完了?”
劉鬱瞬間打了個寒顫,雙手自然而然地護著脖子,觸到君似陌似笑非笑的眼神,又放下,趕緊低下頭,“說……說完了……”
見他這樣,君似陌也不是真的要殺了他,隻是,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心事被探,總會不舒服。稍微放緩了神色,“說完了就下去吧……”
隻是劉鬱這次倒還是站著,一動不動。若非防範的動作過於明顯,君似陌幾乎以為他不怕他了。
撫了撫額,隨手拉了張椅子坐下來,歎口氣,“還有何事?”
“公…公子……”劉鬱結結巴巴地開口,一邊醞釀著措詞一邊還不忘觀察著君似陌的臉色,看他不如之前那般嚴肅,便也放下心來,“聽說王府明日將舉行一個什麼亂七八糟的宴會,今日他們都在布置,公子,我們就算不參與,也可以去看看吧……”
“不去……”
劉鬱扁著嘴,果然又是這個回答。他曾多次勸君似陌出去走走,可後者的反應要麼是“不去”“你自己去…”,要麼是冷眼沉默,不然就是像剛才那樣,直接一片葉子過來,嫌你聒噪。
可劉鬱這次像拚了要出去似得,不再理會君似陌要殺人的臉色,低頭勸說君似陌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出去走一走。
君似陌冷睨著他,皺著眉頭,“不是說過,你完全可以自己出去。”
這次劉鬱是完全地跪下了。
“公子,如果我真這麼做了,那就是豎著出去,橫著進來了……”說完還抹了一把淚,心酸。
君似陌不語,看了他半晌,最終幽幽一歎,“到外麵給我安分點……”盡管劉鬱是君子衿的人,但他卻不敢保證君子衿會在乎一個奴才。
劉鬱欣喜道謝,劈裏啪啦又是一堆廢話。
攝政王府很大,雖然走出醉殤軒用了不少時間,但它也不過是王府最不起眼的一角。出了醉殤軒,是一大片花園,雖為九月,園內卻是百花爭豔,妖冶競妍。花園內阡陌交通,光滑鵝卵石鋪的十字路四通八達。挑了條最近的路,便來到王府前院。
雖然房屋都是以木為料,木有雕刻,看起來簡樸,但,稍微仔細一看,卻能發現那是用上好陰沉木做成,而那木上,雕刻有若有若無的龍紋,在奢侈中素質,在高端中淨雅。
還算溫和的陽光下,君似陌著一襲白裳,精致的容顏,恍若畫中走出的人。
“啊痛……”劉鬱痛呼出聲,卻是君似陌指關節的傑作。
他不好意思地撇過頭,沒有像往常一樣出聲反抗,畢竟,是他看人家看得呆了。
“誒,”不一會兒,劉鬱又疑問的看著他,“你怎麼知道這條路的……”
想當初他第一次走這條路時,可是繞了好久。
君似陌卻不耐的繞開他,顯然不想理會這個無聊的問題。
“誒公子……”
白裳拂過花叢,徒留清香百繞。
尋了一處清幽之地,不在乎劉鬱的大呼小叫,躺下來,閉眼,幽邃的紫光隨之斂去。
並非是他不願出來,隻是,出來了又有什麼用,見不到人,免不了又是一場失望。
“公子……”看著君似陌絕麗的容顏上有著幾許悲傷,心裏湧上幾許不安,他不知道,這樣做,究竟對不對……
“小桃,快看快看,好漂亮……”
“誒你別擠我呀!”
……
嘈雜聲傳入劉鬱的耳中,他望過去,不遠處的假山後,竟有幾名婢女在偷看。
“看什麼看!”
劉鬱趁她們不注意跑到他們跟前,語氣凶惡,幾名婢女落荒而逃。
餘下那草叢之中,麗人神色慵懶,似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