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四 看戲

城裏的地麵上水跡斑駁,馬車走過,留下一排帶著泥水的痕跡。路邊的攤位少了許多,隻有幾個賣首飾和布匹綢緞的鋪子還開著。清江院裏的人熙熙攘攘,今日有個名戲要唱,加之下雨天,來聽戲的人湧了一樓。

李明彥坐在樓上護欄旁邊的小隔間同林葉城嗑瓜子,兩旁的簾子被掀了起來,綁在高大的榿木柱子上。隔著半身高的雕花屏風,二樓上一桌桌的老爺公子紛紛落座,環成一圈。

頭頂的花紅燈籠因著白日也未燃起,搭著流蘇垂下,上麵的木格子裏雕飾著精美的玉女飛天圖。算命老頭敢搪塞他,叫李明彥悶了好幾天,心下堵塞便叫了好幾壺酒過來。

“你剛剛痊愈,能喝酒麼?”林葉城瞟了他一眼,摸了摸自己手指上的傷痕,想到了李明彥前兩天一直喝著藥呢。

“能能,你現在怎麼這麼囉嗦?”李明彥不耐煩的給自己斟了一杯。

林葉城翻個白眼,爺才懶得管你呢,李明彥身著一襲淺白長袍,腰間束著素羅帶子,他微掀眼簾,慵懶的看著樓下的戲,捏了塊芙蓉餅塞到嘴裏,又往嘴裏送了一杯酒。

“這是什麼酒,怎麼味道這麼清淡?”李明彥捏著手中的黑釉杯盞,不滿的看了一眼林葉城。

“這個呀……”

林葉城咂咂嘴,又喝了一口,看著薄紅的酒水悠哉道,“果酒吧,聽聞這裏的小廝說,酒坊新釀造了好些壇果酒,黃柑酒荔枝酒棗酒之類的,給這兒的姑娘們喝的。”

聞言李明彥擱下杯盞,眉頭皺起,伸手召來旁邊伺候的小廝,道,“拿點泉升酒來。”

林葉城知道他心裏發悶,想著既然他身子已經痊愈,也就由著他。這泉升酒不同於淡雅清香的果酒,在民間當地,這樣的酒質地透亮,潔淨無色,偏辣,酒勁較強。

待酒上來後,李明彥兀自斟了一杯,一口下去,喉嚨到心口都火辣辣的,“好!”

林葉城根本無心聽戲,隻覺得他有些不對勁,“明彥……”

“顏夫子多久沒去書院了?”李明彥眼神迷離,盯著樓下的戲子,不理會他要說的話,自顧自開口。

“啊……十來天了吧。”

樓下在唱戲曲,身著戲裝的女子長發垂下,歌聲淒清。淺粉的水袖甩出,半坐在地上,掩麵輕泣自己被無情之人拋棄的橋段。

李明彥隨意的掃了幾眼,沒再接話。一陣沉默,周遭是叫好的喝彩聲,還有好些個華衣錦服的公子哥們拍著桌子笑鬧。

年長的老爺們則是握著茶杯,悠哉的劃拉著上好的紫砂茶蓋,湊在一起不知說笑什麼,隻是那笑,讓旁人看了不由得有些頭皮發麻,一陣惡寒。

“明彥,你臉都紅了,還喝啊?”林葉城實在看不下去了,皺眉探身過去,伸手便要奪他手中的杯盞。

“沒事,要是娶親了我爹肯定更不讓我出來,以後可沒人陪你喝酒了,你別攔我。”

李明彥手腕一彎躲開了,他是笑著說的,但這語氣中半分嬉笑之意都沒有。

“李明彥!”林葉城攔他不住,倒是稍微高了點的聲音引來周遭看客紛紛側目。

“咳咳,明彥,別喝了。”他有些尷尬,站起身繞過桌子,放輕動作去拉李明彥,誰知那小子手快抓過酒壺就是一陣猛灌。

“咳咳。”

酒水順著嘴角滑下,喝的太猛,嗆得李明彥直咳嗽,這酒這麼烈,燒的喉嚨下麵都火辣辣的疼。

林葉城一把抓過他手中的酒壺,重重的放在桌上上,一向無正經之色的他也忍不住氣悶,低聲斥道:“你鬧什麼?”

李明彥今日沒有帶著吳子,隻身一人叫上了林葉城而已。林葉城扶著他扭頭去看旁邊的少年隨從,冷著臉道:“華辰,把這裏的帳結了,我先扶著李公子回去。”

華辰是自幼隨他一起長大的,兩個人關係也好,倒沒太多主仆之分,華辰聞聲忙去了。

花紋錦布沾上了些許酒水,酒杯倒在擱置水果糕點的盤子旁邊,青綠的糕點還沒碰幾塊,幾瓶插著花朵的瓶子素雅的放在桌上,花瓣層疊簇擁,淺粉中帶著些許月白。

周遭低聲嘲笑看笑話的聲音盡然入耳,李明彥扶著桌子站起身,他本想說自己才不要回去,戲都沒看完。但不知怎麼的,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疼的他隻能大口的吸氣,微微蜷曲著身子。

“明彥!”

林葉城看他迅速蒼白如紙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臉。周遭的人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那些個達官貴人倒也認識這兩個小公子,旁邊伺候的人叫了清江院管事的。

那鴇娘見到這裏的喧嘩,心下滿是厭煩,今日可是出戲的好日子,花了許多血本請來的戲子,原本是高朋滿座,現下出了這麼個幺蛾子,不知道會不會掃了各位老爺的興。

她扭著妖嬈的腰,著了一身妃色長裙,罩了雪青的衣衫在外,晃著把團扇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站在桌旁一臉假意的笑,“哎喲,李公子臉白的厲害呢,趕緊送回去找大夫看看吧。”\u0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