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醉夢故裏24

��)�沈應歸親自騎馬跑了一趟長安,懇求皇上下旨,讓宮中的禦醫前去診斷,幫忙尋找治療嘔吐病的法子。

他在宮門外跪了三天三夜,最後無功而返。

“城中尚未得病的百姓也快要待不下去了,舉家逃難,皇上為何還……”沈宗錄滿麵愁容,又道:“今日在歸德廟,有人小聲議論解藥之事,你可知?”

沈應歸猛打猛撞,從小便是粗心之人,母親說的話都還時常聽漏幾句,更別提這些風言風語了。

“他們說什麼了?”

“嘔吐病,需要用龍膽士兵的鮮血來做藥引。”

咣當!

他麵紅耳赤,想必是氣急攻心,道:“是誰在胡言亂語?!”

沈宗錄雙鬢花白,接二連三的苦難已經擊垮了棗山百姓,昔日的熱鬧平靜早已不複存在。

“龍膽軍隊是先皇親自交給枝硯的,就連關家嶼之戰都未曾露麵……”

早年間有位驍勇善戰的大將軍,名叫樓跋,此人頗有盛譽。

年紀輕輕就有強兵二十萬,替曆代帝王征戰數百場,無一敗績,因此得名樓閻王。

他留下來的這支勇猛軍隊,經過好幾代帝王的修整,從未落寞,到了先皇唐堅手裏,仍然是一把鋒利的寶劍。

唐堅曾經帶領部隊一路南下,身邊正缺一名得力幹將,於是兄弟唐菂便把剛滿十四的沈枝硯給了他,並道:“此人乃良臣是也。”

後來唐堅登位,立馬就把沈枝硯召回長安,賜封歸德大將軍。

有人道:“沈將軍理應擁有更高的榮譽。”

唐堅隻是擺擺手,歎息道:“高處不勝寒呐。”

軍隊重整,將領更替,沈枝硯拿來紙筆,遞到唐堅麵前,道:“還請皇上賜名。”

“你是一軍之主,為何還要來問我的意思,自己看著辦吧。”

沈枝硯從小便習兵書,讀兵法,每每讀到一身是膽趙子龍這句話,他都覺得內心火熱。

此乃完人。

“雲昔從先帝,勞績既著,經營天下,遵奉法度,功效可書。當陽之役,義貫金石。忠以衛上,君念其賞; 禮以厚下,臣忘其死。死者有知,足以不朽;生者感恩,足以殞身。”

唐堅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豁然大笑,問道:“就叫龍膽軍隊如何?”

“甚好。”

盛元十年前內外受敵,分崩離析,國家生死存亡之際,唐堅命沈枝硯帶領龍膽軍隊出麵平息戰亂。

時隔多年,眾人再次見到了這支戰無不勝的軍隊。

“父親,父親?”

沈宗錄收回思緒,喝了口早無熱氣的茶,佝僂著背回書房,道:“軍中既已催你回去,就快些收拾東西吧。”

“父親!”

“阿肆已到長安,我也可以放心了。”

棗山城中早就一片惡臭,屍體堆積,活著的人無奈,死了的人反倒輕鬆。

“我們隻喝幾口血,又不是要吃了他們的肉,為何如此無情。”

“沈家大郎死的時候他們都沒出現,怎麼可能會來救我們。”

唐毀帶著麵巾,可不管再怎麼掩飾,他這身段和氣質,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絕非常人。

“楚臣都沒把握能找到解藥,這嘔吐病還真是有點東西。”

“動了宮裏的眼線,袁邵那邊太謹慎,還不敢確定就是他做的。”

鳴風的眼睛來回轉,路過無人的攤位時,從蒸籠裏隨手拿了個早就涼透了的饅頭,再規規矩矩的放下一些碎銀子。

“就是他,有什麼好查的。”

這話完全就是把袁邵給釘死了,鳴風啃著饅頭,反正主人說什麼就是什麼,他道:“那我今晚去袁邵碗裏放點瀉藥吧。”

“我們堂堂七尺好男兒,幹什麼要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

“誰讓他給棗山下藥的。”

唐毀轉念一想,覺得還頗有幾分道理,點頭道:“那就隨便放一點吧。”

雖然做法並不光明磊落,但也算是禮尚往來。

走了幾步,他看見旁邊的人一直鼓著個腮幫子,道:“滿大街都是吐出來的髒物,你竟然還吃的進去?”

鳴風小臉一垮,說話還有點怨氣:“主人一說我就吃不進去了。”

“……”

歸德廟已經算是整個棗山最幹淨的地方了,畢竟這裏還供著歸德大將軍沈枝硯。

唐毀從供台上拿下來一些蘋果和糕點,揪過鳴風的衣服,直愣愣地就坐了下去。

“主人真要等楚臣找到解藥再回長安啊。”

“我老感覺棗山要出事。”

鳴風剛想站起來,結果發現自己的衣服被壓著,又默默地坐好,道:“都已經中毒了,還會出什麼事。”

這傻大個。

“要把人逼上絕路,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關家嶼一戰,為何遲遲沒有援軍?

很顯然,一是為了借機除掉眼中釘沈枝硯,二是為了引龍膽軍隊現身。

既然沈枝硯已死,那能把龍膽軍隊歸為己有的信物在哪?

棗山,沈家。

無非就這兩個地方。

棗山已經滿目蒼痍,沈家又在長安受監視。

袁邵這是勢在必得。

想起這個名字就來氣,唐毀一拍大腿————鳴風的大腿,恨鐵不成鋼道:“唐深這小混球到底是在幹嘛,十個他都湊不出來一個腦子,要不是我伯父現在還……”

聲音戛然而止,他逐漸冷靜,說道:“罷了,還是先不要打草驚蛇。”

鳴風揉了揉發麻的大腿,委屈道:“主人下次就不能看準了再拍嗎?”

“眼拙眼拙。”

“每回都這樣。”

主殿隻有他們兩個人,連蠟燭都是在街頭撿的。

夜晚有風,月色皎潔。

唐毀心中一有事就睡不著,索性來到沈府的屋頂上,盯著沈枝意的小院看。

剛入長安就被袁邵的人來了個下馬威,剛開始他也是這麼認為的。可那日在長安城外的寺廟裏見過一麵,她身後始終跟著一隊人馬。

唐毀讓鳴風去探實身份,才發現這兩次跟蹤,根本就不是同一夥人。

寺廟的是袁邵的人,那長安又是誰的人?

沈枝硯以前跟他提過好幾次自己的這個妹妹。

父母溺愛,雖說不是什麼權貴家族,但沈枝意比其他官家小姐還要養的好。

“……頑劣的很,但是沒辦法,老來得子嘛,多給些偏愛也是應該的。”

沈枝硯雖用了頑劣二字,但眼神中都是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