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被窩裏做著大俠夢的唐毀,被鳴風的拍門聲吵醒。
“都說了讓你不要練內功,你這巴掌就好像在敲我的腦袋。”
“主人,皇上讓你去震昆司祭台。”
唐毀捂住耳朵,睡意朦朧,道:“又不是逢年過節的,幹嘛要我去受刑。”
“棗山最近鬧得厲害的嘔吐病,說是因為你才有的。”
這個理由真的是來的莫名其妙。
“什麼意思?打我一頓他們就能好?”
鳴風不敢說話。
在屋裏窸窸窣窣一陣子後,唐毀打開門,臉上還帶著倦意。
“人不行怪路不平,要是我有這麼靈,幹脆讓我去南朝國長住算了,西域也行。不用一兵一卒,送個什麼嘔吐病給他們滅國。”
鳴風知道他是在鬧脾氣,輕聲道:“這次是鞭刑。”
“幾下?”
“七七四十九。”
唐毀剛一隻腳踏出門檻,忽然道:“他們這病為何拖了那麼久都沒有解藥。”
“皇上應該是不想管。”
“都快過三十生辰的人了,怎麼還是個昏君。”
鳴風提醒道:“二十六。”
“什麼?”
“皇上今年二十六。”
他腳步一頓,挑眉道:“我說三十,就三十。”
震昆司祭台今日格外熱鬧,跳大繩的,誦經的,一應俱全。
“唐毀,你可有悔過之意?”
這話問的。
“都是我的錯。”
神婆畫著青麵獠牙的妝,滿意地點頭,道:“天神降怒,還得由你來贖罪。”
幾個大漢一上去就要扒唐毀的衣服,他連忙後退,說:“怎麼,脫了打才更有誠意?”
大漢竟無語凝噎。
神婆擺擺手,道:“罷了罷了,就這麼打吧。”
七七四十九下,他愣是一聲沒吭。
“唵 阿姆嘎 波匝瑪那 班美班匝熱 達塔嘎答 波羅各帝 三曼達 劄薩熱 吽……”
神婆念完咒語,對著旁邊的人點了一下頭,示意祭祀已經結束。
就像是完成了一場見怪不怪的儀式,所有人都淡然地收拾著東西。
鳴風趕緊拿黑色鬥篷幫唐毀蓋上傷口,咬牙切齒道:“這唐深真是沒完沒了。”
“閑的。”
回去之後,楚臣早就備好了膏藥。
唐毀趴在床上,撐著腦袋,問道:“棗山現在是什麼情況?”
“城內一半人都得了嘔吐病,郎中都嚇跑了好幾個,一點法子沒有。”鳴風想起什麼,油道:“沈小姐很聰明,一眼就看出來是湖水有問題,多半是投毒。”
他看了一眼蘭錡上的長槍,把臉埋進枕頭裏,悶悶道:“枝硯兄啊,我替你守家,可真是太辛苦了。”
棗山現在基本上是隻出不進,有能力的人早就帶著妻兒老小逃難走了。
沈枝意小時候跟著一位到府中借住的老郎中學過幾天皮毛,可要真是遇到實戰,也沒什麼用武之處。
街上還在議論唐毀,就算他被賜了鞭刑也不能平息眾人的怒火。
其中罵的最過分的,無非就是下地獄,吊死在天下百姓麵前,最好再加上淩遲處死。
她去了幾次歸德廟,被這些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惹怒,道:“你們與他素未謀麵,更談不上有其他關係,為何要有如此大的敵意?”
一黃牙男人尖嘴猴腮,不屑道:“天子都承認的天煞孤星,不是挨千刀的,那是什麼。區區一介女子,你懂個屁,趕緊回家繡花去吧。”
磐微擼起袖子,正要和他理論理論,忽然就從對麵林中飛來一塊石子,正中黃牙男人的眉心。
他氣急,罵道:“是哪個小雜種,別來這裏惹我鬼火綠。”
!!!
沈枝意道:“你不是棗山人?為何要來這裏造謠生事?”
男人見事情敗露,撒腿就跑。
一路回到沈府,她心裏都感覺哪裏怪怪的。
初到長安就遭暗殺;關家嶼無支援;棗山遭入侵,卻讓一個毫無戰場經驗的沈應歸來守;如今又是讓人慌亂的嘔吐病。
為何這一次又一次的災難全都圍繞在沈家身邊。
沈枝意還在沉思中,忽然聽見門外傳來明彰清脆的聲音。
“誰!”
她從床下拿出匕首,安撫磐微道:“沒事。”
稍一片刻,外麵並未傳來打鬥聲,而是有幾句輕鬆的對話。
“我差點忘了你還在她身邊。”
“唐小王爺?”
“不愧是沈枝硯最喜愛的副將,挺警覺的嘛。”
明彰抱拳,恭敬道:“過譽了。”
這人怎麼老是來去無蹤的?
沈枝意推開房門,問道:“這裏的人都恨不得生吃了你,怎麼還敢來?”
“沒有啊,我今日就在城外的歸德廟聽見有位姑娘替我說話呢。”
那石子……
“沈小姐站在外麵幹嘛,進去坐啊。”
這到底是誰家?
沈枝意側身讓開位置,唐毀就與她擦肩而過。
兩人年齡相仿,但這身高確實差了好多。
“你為何不怕我?”
“為何要怕?”
“天煞孤星,克爹克娘,什麼都克。”
關於自己的流言蜚語,他家裏滿滿當當的記了好幾本書。
“沒事多嗑嗑瓜子吧,少聽些胡話。”
唐毀護腕上的花紋很獨特,他又時常穿著暗色的衣服,這樣看過去,更加顯眼。
“不愛嗑瓜子。”
沈枝意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問道:“是來借宿還是?”
“馬上。”
“啊?”
院內躍進一道黑影,他眉頭舒展開,道:“先聽聽這嘔吐病是怎麼一回事。”
楚臣和明彰也認識,彼此之間交換了眼神。
“蘭溪湖確實有問題,毒藥劑量很大,現在還有殘留,凶手應該是不想留活口。此外,這毒暫時還沒有解藥,它來自西域。”
沈枝意聽見最後這兩個字,心裏已經涼了半截。
西域之毒,天下又有幾人能解。
唐毀看向沈枝意,問道:“你信我嗎?”
他的眼神太過真誠,沈枝意有一瞬間失神。
“信。”
“那好。你現在收拾東西,立馬回長安,就待在府中,哪裏都不要去,西域之毒,交給我來處理。”
她心中太多疑惑,如此突然,肯定是要問的:“為何?”
“你們沈家,現在待在皇上眼前才最安全。”
這和她的想法完全一致。
“你也知道,皇上讓我們搬進長安,是為了監視?”
“嗯。”
沈枝意還想再問些什麼,就聽唐毀溫柔道:“乖,你留這兒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