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莊玥已經很令人煩悶了，天子居然也送來了兩個。
洛塵逸不知道這兩個入府為何，但對洛塵逸來說，也不完全是壞事。
至少他可以借著皇帝這番莫名舉動，趁機跑到刑部大牢活動活動筋骨。
“那兩個倒是很安分，”劍二道，“到底是宮裏受過訓練的，知道自己的身份，並未以侍妾自居。”
說明內務府選人的時候非常仔細認真，也就說明，天子的命令很受看重。
洛塵逸坐起身，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有些透明，他眸中劃過一絲茫然，“父皇，是什麼意思？”
劍二猶豫了一下，試探道：“殿下就沒有想過，陛下也許是想對殿下好呢？”
“哼，”洛塵逸哼笑一聲，不以為然，“你信嗎？”
劍二啞然，心說萬一有可能呢？為什麼不能信？不然現在皇帝突然給他賞賜又是為什麼？
洛塵逸卻更相信那兩個女子是來監視自己的，隻是他想不通這個時候派人來監視自己有什麼意義？難道他身邊的監視者還不夠多？
還是說，正如鄭太妃所暗示，有人懷疑這次開封混亂跟他有關？
那還真是高看他了。
“罷了，她們既然安分守己，就讓下人態度恭敬點，”洛塵逸睫羽微斂，柔滑的長發沿著鬢角滑落，神色和氣淡然，“用來壓製莊玥，倒是正好。”
莊玥自持是鄭太妃所重，故不比下人。
可鄭太妃之所以重她，卻是因為她背景合適，能夠在皇帝去後，將來若有變故，替洛塵逸謀得一線生機。
但如今，皇帝自己都賜了兩個人進來，這兩個人還安分守己地把自己當做伺候人的丫頭，那鄭太妃又怎麼好意思讓莊玥騎在她們頭上作威作福？
莊玥此行入宮，怕是未必能夠討到好處。
洛塵逸穿上外衣，正要出門，劍二盯著他的側臉看了片刻，忽然道：“其實，殿下，您可以試著……跟陛下多接觸接觸。”
洛塵逸動作一頓，微眯了眼，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哦？”
“這個，屬下也是鄙薄之見，”劍二目光閃爍，“屬下就是覺得，鄭太妃之所以不認可林錦墨，不過就是因為覺得林家被太子看重，怕林家將來走得太高，而殿下……位置尷尬，會被人懷疑攪亂朝綱，不是嗎？”
“……說下去。”洛塵逸目光閃動，似乎已經猜到了什麼。
劍二心虛地低頭看著腳尖，“但是吧，如果殿下能夠改善這個情況，比如，讓陛下看重，讓東宮信任，對殿下未來有好處不說，就是想跟林家結成親家……也未必不可行啊。”
洛塵逸不動聲色，半晌道：“那你應該知道，皇室不重我洛家，最根本的原因是什麼。”
是邊關，是異族。
就算皇帝、太子、百官朝臣都信任洛塵逸，可那又如何？異族如鯁在喉，讓所有人都不舒坦，那才是不可調和的矛盾根本——不是感情跟理智可以動搖的根本，那是現實！
除非哪一日，異族能夠認敗、臣服，哪怕是議和也好，可如今邊關別說議和了，據說還在不停屯軍，甚至有人還叫嚷著，要接回他們的王——洛塵逸。
劍二無言以對，惱恨地瞪著地麵，鬱悶道：“對不起殿下，是屬下無能。”
關你什麼事，是我無能。
洛塵逸微微苦笑，轉而望著天空飄動的浮雲，凝視許久，忽而開口。
“不過，你說得也未嚐沒有道理。”
啊？
劍二抬頭，愕然地看向洛塵逸。卻見洛塵逸對他輕笑，如沐春風。
“下午去方家別院，傍晚的時候，入宮吧，”洛塵逸斂眸，“去向父皇請安，向太子……請罪。”
……
林府，忠義堂。
林錦墨已經做好了準備，蘇嫣然文靜地坐在躺椅邊，手裏捧著一碗小小的雙皮奶，炒好的花生、紅豆跟幹葡萄仁鋪滿了表麵一層，黃桃醬汁清爽可口，蘇嫣然吃得大呼過癮。
蘇嫣然眼睛瞪得大大的，“比牛乳奶酪還要好吃，你怎麼想起來要加這些輔料的？還有這個糖，好白啊！”
開封似乎賣得最多的就是紅糖，糖品稀少，這是第一次林錦墨考察蔬菜小販的時候發現的漏洞。
林錦墨得意地笑著，舀著一勺奶挑眉，“因為我無聊啊！在青州的時候閑著沒事幹，就喜歡看些奇奇怪怪的書，裏頭就寫了這種‘雙皮奶’，好吃吧？”
“好吃！”蘇嫣然連連點頭。
林錦墨笑靨如花，“我打算在我的百貨超市甜點區放這東西，你覺得開封的人會喜歡嗎？”
百貨超市的概念，林錦墨毫不吝嗇地告訴給了蘇嫣然，當然，也是想順便在她這兒拉點投資。
“肯定會喜歡的，這奶酪……哦，雙皮奶，一點都不膩，香甜可口，開封人就好這一口。”
蘇嫣然目光一動，“而且我們還可以做其它口味，從果子行那裏訂貨，還可以做你那個、那個什麼……沙冰？刨冰？”
林錦墨連連點頭，“沒錯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的！”
就是想了兩個多月了，好不容易快可以行動了，居然傷了肋骨，這就有點糟心了。
蘇嫣然已經能夠聯想到百貨超市的紅火了，但是她又不禁擔心一個問題，“可是我們哪有那麼多人盯著啊？萬一有人中飽私囊怎麼辦？”
“這個沒事，我們是把超市開在室內的，”林錦墨不以為然，“隻要在出口設立檢查人員，偷一罰十，殺雞儆猴，我倒要看看，誰敢在我開封女衙內的手上知法犯法！”
蘇嫣然笑得咯咯的，她覺得林錦墨有趣極了，腦子裏的想法跟大多數人都不一樣。
女孩子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很多人說的都是爭奇鬥豔、看誰漂亮，誰嫁得好，誰的兒女聽話，這些話題說起來難免心存攀比。
可林錦墨說的全不是女子托身男子那些事，而是如何讓自己過得更好，怎麼樣叫自己沒有後顧之憂。
蘇嫣然以前覺得前者才正常，但跟林錦墨在一起後，她又覺得，其實後麵這種想法似乎更好。而且林錦墨很大方，從來不隱瞞自己的想法。
蘇嫣然覺得跟她相處起來很輕鬆，也算是明白為什麼洛桑、關雎這些女孩兒都喜歡她了。
兩人正說說笑笑策劃著美好未來的時候，大有忽地興高采烈地跑進來，揮舞著手吼道：“小姐！老爺到了！老夫人跟夫人已經快到了！！”
兩人笑聲一頓，蘇嫣然倏地站起來，“那、那怎麼辦？”
“別緊張，”林錦墨拉著她的手，“你坐下等著就是，放心，我家裏人都很好相處的。”
“要不，我還是回屋換件衣服吧？”蘇嫣然臉蛋暈紅。
林錦墨哭笑不得，“不用，你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她摸了摸下巴，語氣古怪道，“沒準到時候他們都沒時間注意你呢。”
蘇嫣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聽了林錦墨的話，乖乖巧巧地等在了堂下。
一刻鍾後，新開封府權府尹林翟天，攜家眷入開封，左定雙王道內百姓眾多，可謂夾道圍觀著那長長的隊伍。
數十個箱子被馬車拉著來到府外，灰衣小廝十餘人，然後是五輛蟹青馬車，旁邊走動的丫鬟婆婦都背著包袱，個個都換了新衣新鞋，最後又是一列黑衣壯婦悍仆，有人還拖家帶口攜著幼童嬰兒。
大約看來，也就三十來人，但或許是那拉貨的馬車太多，竟給人瞧出一種聲勢浩大的感覺。
雙喜跟迎春興奮地來到第一輛馬車前，盡量目不斜視，不去看兩邊的百姓，緋紅著臉，畢恭畢敬地撩開簾子，“老太太、王嬤嬤，我們到了。”
與此同時，第二輛馬車裏朗眉緊皺的林翟天跟愁容滿麵的陳遠容也下了馬車。
林翟天扶著陳氏看向林府，見到那皇城司守衛就眉頭一皺。
皇城司武使一眼就看見了林翟天，打量一眼，正要上前，林翟天敏銳地一抬頭，那慍怒陰沉的目光盯得他一個激靈。
武使：“……”乖乖，嚇老子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