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你並沒有證據證明帶走她的就是方家的人,隻聽對方說了個‘方’字?”林錦風緊盯鴇公的臉。
鴇公被他盯得有些心驚膽戰,但還算穩得住,陪笑道:“大人這話說的,咱們都是坐小本生意的,哪敢招惹那些大人物啊。再說了,以前那衙內叫人,也都是派個下人來傳個話就走不是?”
林錦風點頭,換了個問題,“彩蝶跟方浩關係如何?”
“方衙內最喜歡看的就是咱們彩蝶的舞了!”鴇公似是想起了什麼,有些可惜,“我那丫頭養到這麼大,身段樣貌哪點都不差,抱起來能要人命!我本來還指望她賺大錢呢,唉,可惜了。”
鴇公咂摸著嘴唇,對彩蝶的逝去似乎很可惜,但又又透著另一種莫名情緒,那不是對人才有的憐憫,隻是一種對玩物破碎的傷懷,帶著滿滿的輕視。
林錦風不動聲色地壓下眸中的厭惡,“照你這麼說,彩蝶的行情很好?”
“那可不!”提起這事,鴇公就感到一陣自傲。
“跟薛青山呢?”林錦風懶得再看鴇公這幅惡心人的模樣,直接問出重點。
鴇公愣了一下,“薛青山?你是說……薛衙內?”
林錦風眯起眼,“怎麼,你這勾欄院裏,還有第二個薛青山?”
鴇公麵露惶恐,登時收起了那副嘚瑟樣,尷尬道:“是是是,可不就是薛衙內麼。這個薛衙內,跟彩蝶關係也挺好,彩蝶去了,薛衙內都不怎麼來這傷心地了呢。”
林錦風手指一點桌麵,“……彩蝶的房間還在嗎?”
這是要去現場瞧瞧?
鴇公有些為難,卻見林錦風身後的黑衣男人勾起嘴角,悍冷的臉上露出殺意,“不能去?”
鴇公心下一涼,“能去能去!現在就去!”
與此同時,刑部大牢之內,同樣的一幕也在發生。
“現在就去!”劍二頭皮發麻,看著陰暗潮濕的地牢,心中訕訕,“不過殿下,其實這種事讓屬下自己來就行了,您何必親自動手呢?”
洛塵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目光沉靜,在幽邃黯淡的地牢中,瞳孔深處深處仿佛有漩渦在攪動。
劍二登時不敢多言,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走到了刑部侍郎身邊,“侍郎大人見諒,還請再給殿下一點時間。”
刑部侍郎笑容僵硬,這要是前些日子,洛塵逸想入刑部大牢根本不可能,可今時不同往日。
前日,天子親自召見洛塵逸,還在太極宮傳膳、傳禦醫,兩人不知道談了什麼,事後天子居然還給洛塵逸送去了賞賜。
這事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卻在頃刻之間傳遍朝中上下,眾人各有所思,但對洛塵逸,卻再也不敢向以前那般無視。
皇帝親自向他們證明了,洛塵逸就算是個異性皇子,那也是皇子。
是他們的主家。
侍郎想起那洛塵逸跟林家小姐甚囂塵上的傳言,心中對洛塵逸此行也有了幾分猜測,到底沒忍住提醒了一下劍二。
“殿下盛怒,下官理解,不過劍二侍衛,這牢中的殺手可都是要犯,殿下……”
“放心吧侍郎大人,”劍二笑了,“殿下知道分寸。”
這就好這就好,刑部侍郎正要鬆口氣,那地牢伸出突然傳出一聲慘叫!
慘叫聲越來越大,還伴隨著極為恐怖的撞擊聲,驚恐的求救聲,刑部侍郎臉都白了,下意識就要闖進去,不曾想才走一步,就被劍二給攔住了。
劍二淡淡笑著,語氣卻不容置疑,“侍郎大人,還請稍候。”
“可是!”刑部侍郎嘴角發顫,“劍二侍衛,這人可不能死啊!”
“不會死的,”劍二冷道,“殿下來此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打探消息。況且……就算死了又如何?五名殺手,就算死了一兩個,也還有人可以審,不是嗎?”
刑部侍郎臉都青了,“此乃朝廷欽犯!”還是刑部尚書下了死令要留下性命的人!
劍二油鹽不進,就是不讓路,刑部侍郎氣得差點要叫兵來幫忙。
忽地,洛塵逸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他進來時,玉樹臨風,儀表堂堂。
再出現時,卻如鬼魅惡煞一般,血染冷眼,煞氣駭人。
他看著幾乎跳腳的刑部侍郎,從袖中拿出一方帕子,優雅地擦了擦自己臉上的鮮血,笑得溫文爾雅、貴氣天生。
“侍郎大人放心,人還活著,隻不過是肋骨碎了而已,還能活兩口氣。”
刑部侍郎愣愣的,看著這個從未見過的洛塵逸,兩條腿都在打顫。
這、這三殿下,以前是這樣的人嗎?!
“對了,還有一件事,”洛塵逸一句話,讓刑部侍郎的心又提了起來,“刺客招供,他們受命刺殺林錦墨、蘇嫣然、薛林爾,在開封左定白街紅英茶館授命碰麵。”
洛塵逸笑了笑,一滴鮮血順著臉頰下滑,流出刀鋒般的痕跡,透著蝕骨寒意,“刑部可以通知皇城司拿人了。”
刑部侍郎:“……”
既出刑部大牢,劍二仍舊心有餘悸,不時側頭看看洛塵逸。
洛塵逸拖了染血外套,言笑晏晏,仿佛還是俊美貴公子,身量挺拔,姿態閑逸,而方才在牢中看到的一切,隻是他們看到的假象。
劍二恍惚想到,洛塵逸好像很久沒有發過這樣大的怒火了。
“殿下,”掃了眼已經騷動起來的刑部大牢,皇城司周蔡郎副使遙遙站在人群中看著他們,劍二心沉道,“我們今日,是否有些張揚了?”
今日之事,若是傳進東宮倒無妨,劍二可以說是殿下為林錦墨險些身死而氣得失了理智,可皇帝那兒……好不容易重得恩寵,若是又因此觸怒陛下,那該如何?
可洛塵逸似乎根本沒有考慮過這種事。
什麼皇族恩寵,什麼天子皇子,在他眼中都不值一提。天子的寵愛在他看來,就是鏡花水月。
皇帝可能是因為老了,所以心腸軟了,才在死前想著彌補當年的過錯。
但洛塵逸卻沒有心思去陪皇帝扮演什麼父慈子孝,“張揚又如何?難道這些時候,本殿還不夠張揚?”
這段時間,洛塵逸好像沒有做過什麼大事,但有關他的消息,卻早就傳遍大街小巷。
“聽說三殿下跟林家關係很好,沒看出來啊,他經商還能經出這種人脈?”
“可不是嘛,說到底啊,人家到底是皇子。”
“青橋爆炸的那天,三皇子可是大展神威呢!嘖嘖,為了英雄救美,人家兩個保不齊私底下已經私定終身了呢,哈哈……”
這些話,他們也不是沒有聽到過,又何曾放在心上呢?
就連東宮、天子,這個時候都沒心思去照顧這些傳言,他們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了刺客身上。
而洛塵逸的心思,則放在了林錦墨身上。
劍二苦笑,“那殿下,我們現在去哪裏?可是要去那茶館?”
“不了,”洛塵逸低頭,他的袖子上還沾著鮮血,很髒,“……回府梳洗,然後去方家別院。”
劍二驚訝,“殿下難道是想去查那被殺的衙役?為什麼不去開封府?”
洛塵逸搖頭,“開封府內的卷宗如有用處,案情也不至於會拖延至今毫無進展。”
他們並不知道,如今的開封府,也已經成了疑點之一。
洛塵逸不想浪費絲毫時間,林錦墨渾身染血的畫麵讓他噩夢連連,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他體內鼓噪洶湧,他平靜不下來。
他也不想平靜,因為一旦平靜下來,他就不得不回府麵對莊玥。
洛塵逸一見到主動接近的莊玥,就有種莫名所以的厭煩。
這股情緒突如其來,總是在麵對莊玥之時出現,好像是冥冥之中什麼人強加給他的一樣。
“殿下,您回來了。”
府門外,莊玥果然等候在此。
洛塵逸沒說話,翻身下馬,徑自入府。
莊玥眼神暗了暗,卻不氣餒,又倩然跟了上來,帶著一股香風,“殿下,午膳——”
“不必。”
洛塵逸停下腳步,回頭冷淡地瞥了她一眼,“本殿不喜跟外人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