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時,伴隨著係統的獎勵之聲,雨霖鈴東門大開,扛著銅拔胡琴的戲班子與彩衣斑斕的舞女絡繹而入。
“恭喜穿越者林錦墨,獲得魚龍玉佩一枚,係統升六級,開啟初見好感度增值係統,可廣結善緣。”
林錦墨佩戴上玉佩的動作一頓,“倒是及時。”正好在堂會開始的今天,係統居然也有點人性了?
係統:“嗬嗬。”
林錦墨也不介意它的冷笑,興衝衝地一出去,然後就被驚住了。
北園闊亭敞台,汴水之上,遊船紛呈,聞風而來的官家子女與花娘伶人傭聚而來,笑語掀濤,香風撩人。
北園開放觀景台,上坐之人皆是達官貴人,可謂賓客如雲座無虛席,下方侍女仆役摩肩接踵熙-來攘往,就連河麵上都有琵琶歌女在與人調笑。
“……這也太誇張了吧?”
哪兒冒出來這麼多人!?
“這有什麼?”周氏不以為意,“雨霖鈴從來都是開封名流,有士子文人在此填詞作曲,也有禦史大夫在此歌功頌德,但有所好,靡然向風。”
洛桑也連連點頭,“可不是嘛,何況咱們這兒還坐著兩位公主,更有許多青年俊傑,便隻是透個風出去,朝中的子女權貴最喜歡附庸風雅,肯定要來湊個熱鬧的。”
林錦墨皺眉,可若人太多了,關雎未必能夠找到那人,這可怎麼辦?
她正苦惱著,關雎本人反倒並不介意。
林錦墨能夠有這一份心,她已經很感激了。她是普通人家的商女,本該碌碌一生,最大的排場怕也不過是嫁娶婚姻,何曾想過公主皇子都要為自己興師動眾?
看著這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青年才俊、美女如雲,都是因為她而聚集此處,關雎心裏竟然有些莫名激動。
她是靜守閨中,但她……更喜歡這樣的場合,為她而出現的場合。
她身邊坐著關靈、關雪,兩個妹妹茫然地坐在她的身邊,目光雖然好奇地往各處瞧。
林錦墨四處看看,見林錦風就坐在左側男客之中,那裏乍一看都是些華冠美服的士人書生,而林錦風風流倜儻,淺笑莞爾,不知何時竟然跟他們打成了一片。
而右邊則是各家官宦女眷,也都趁此機會湊在一起說笑玩樂,有人男裝颯爽,也有綺裙婀娜。
兩邊人也並不是那麼涇渭分明,也都湊在一起談天說地,還可看到幾個兒女看對了眼,小情侶們湊在一起麵紅耳赤。
林錦墨嘴角一抽。
這不活脫脫成了一場開封子弟們的相親大會了嗎?!
她無語地搖搖頭,隨後竟然在那些年輕兒郎之間發現幾個中年婦人,那眼睛……跟閃著金光似的,怕不是在挑兒媳婦就是在挑女婿。
林錦墨:“……”
麵向汴河的歌舞台上紅衣翩躚,新出的花鼓戲讓眾人讚不絕口,叫好聲一波接著一波,就連關雎都看了進去,有些暗淡的眸子也亮了。
林錦墨無奈,罷了,即便找不到人,能夠讓關雎開心點也好。
就在這時,汴水之上停下一葉扁舟,上麵立著個黃衣公子,長相端正,看著很有些文采風流的氣質。
同時抵達的船隻有兩三個,他得到的青眼最多,林錦墨跟關雎看得眼花繚亂,冷不防有個聚焦人物出現,兩人都下意識忘了過去。
“那是誰?”林錦墨問。
關雎仔細敲了敲,眉心朱砂一動,恍然道:“那是禮部左侍郎家的公子,叫什麼薛青山的,在開封頗有些賢名。”
吏部左侍郎?
林錦墨沒頭沒腦地突然想到了方海,還有那牢獄裏的方浩,那方浩若是知道今日有這麼一場盛會,而自己卻還被關在牢獄裏,不知道要多糟心。
她挑了挑眉,隨口問了一句,“吏部左侍郎跟吏部尚書關係如何?”
“薛家可是與方家有師徒之誼,”關雎見那薛青山走進文人堆裏,視線跟了一段,“不過兩家雖然交好,在官場上反而更要越發的規行矩步,明麵上到不見有什麼過厚的接觸。”
都是師徒了,表麵上有沒有接觸能影響什麼?林錦墨不以為然,轉頭又將目光放在了其它地方。
林錦風與周蔡郎坐在一起,兩人昨日還差點打起來,今天居然能夠平心靜氣坐在同一個酒桌上,真是世事如棋局局新。
薛青山出現之時,林錦風也有所注意,低笑道:“那便是吏部左侍郎家的薛青山?”
此刻周圍的人都在同別人說話,隻有周蔡郎聽到這句問話,便反問:“怎麼,想上去結交一番?”
“結交?”林錦風不屑冷笑,“父親在青州做官,又一次入京述職,半路撞見一人強買民女。”
周蔡郎詫異,“不會就是他吧?”
林錦風嘴角譏諷,淡然地收回目光,“聽說他在開封有些賢名?”
“知書達禮,好學上進。”周蔡郎沉吟,“倒是看不出來此人居然有強搶民女之格。”
“開封之中,虛偽之人何其多?出了門才能放飛自我。能教出這樣的兒子,他爹怕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周蔡郎笑了,“你爹教出你這麼個小狼崽子,恐怕也是個黑心郎君。”
林錦風竟不生氣,反嘴角一勾,“我林家人再蠢,也比有些人聰明。”
說完,林錦風忽地靈機一動,問道:“薛家在吏部左侍郎上坐了多少年?”
“也有十年了吧,”周蔡郎看向他,“問這個做什麼?”
林錦風橫他一眼,“十年,父親在青州做十年知府,是因為青州他乃雞頭,左侍郎……在吏部尚書手下幹了十年,算是鳳尾了。”
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周蔡郎的目光一深,嘴裏的酒水都沒什麼意思了,咧嘴笑道:“這話可不好說,人家是師徒,安分守己地當個官又怎麼了?京城裏多少人幹了十來年的小雜役也沒挪過位置,不值一提。”
林錦風卻問:“小雜役管著一畝三分地而已,怎比得上左侍郎?”
“嘿!”周蔡郎放下酒杯,似笑非笑道:“你這小子,莫不是真以為我這個禦史是光吃東西不幹事的?就你這幾句話,就夠我參林翟天一本教子無方的!”
說完他立刻聲音一低,“我知道你是懷疑方浩被人陷害,但無憑無據的,也不能就往人家身上亂丟責任吧?”
“我隻是大膽推測而已,”林錦風不以為然,“道貌岸然之人,誰知道會不會以為追名逐利幹出些什麼呢?”
“那你可真夠大膽的。”
林錦風優雅品酒,充耳不聞。
周蔡郎無奈,目光一遠,本是想去看看自家夫人,卻見那高台之上的人突然都站了起來,不少人都看了過去。
熱鬧的人群立刻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態度一肅。
大人物來了。
周蔡郎拉著林錦風站起身,遠遠的,就看見兩個相貌堂堂的青年開路,穿著便服的小黃門笑吟吟地登上高台,洛桑讓開位置,對著一個方向盈盈福身。
“洛桑見過太子殿下,太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音浪如潮,摧枯拉朽。
林錦風也不由得正色,不曾妄自抬眼,拱手作揖。
本朝規矩,無論是皇子太子還是宮妃皇帝,隻要是以便服在外,百姓官員皆應恭據謹慎,卻不必行跪拜大禮,此乃皇室之寬宥百姓辛苦。
台上,林錦墨也是第一次麵對這樣的情況。
洛桑瞬間的端方肅正讓她一驚,她從垂首中抬頭,隻看到司琮笑意淺淡的下頜,還有他背後墨發玉冠、氣質貴重的混血三殿下。
洛塵逸。
她從未見過這樣……端正而遙遠的洛塵逸。
也是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見到他的時候,應該行禮、恭敬,應該將自己身段放低,否則便是不敬。
這就是階級。
林錦墨恍惚了片刻,那東宮太子已經理所當然地占據了洛桑的主位,而洛塵逸也是在場唯一能夠陪坐之人。
他含笑說:“皇兄,今兒倒是難得熱鬧。”
林錦墨莫名所以的,心中微沉,掛在腰帶上的雙魚玉佩燙得有些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