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家有三個女兒,雖說不上十分漂亮,但有一對知書達理的父母,兒女們的品性卻是過得去的,縱然有些小脾氣,但放在大流看,依舊是端莊與優雅的標杆。
但……
林錦風覺得,比起自己的妹妹,這幾個女子還是差了點靈氣。
“這樣說來,你們倒是受了無妄之災,”關老爺歎口氣,“怎麼好好的弄成這樣?那方浩到底是招惹了什麼人,竟然被這樣陷害。”
林錦風似笑非笑,“姨姥爺為何這麼肯定是陷害?”
關老爺笑道:“你們才來開封,不懂。那方浩雖說是個紈絝子弟,但真要收起來,他也不過是四處吃喝玩樂罷了。若是真的品性惡劣,開封裏的皇城司上躥下跳,豈不早就將方浩拿下了?”
皇城司從前隸屬皇帝,如今聽命於太子,而如今的皇帝和太子雖說不上是千古明君,卻也算是勵精圖治,短短沒有放著惡人在眼前蹦躂卻視而不見的道理。
這跟林錦風想得倒是差不多。
方浩推了一把林錦墨,第二日卻能大早上登門道歉,就算是做表麵功夫,但至少說明他也是個愛麵子的人。一個愛麵子的人,是不可能輕易犯下殺生大罪的,何況還是兩起虐殺罪。
林錦墨神色猶豫,半晌問:“卻不知那被殺的衙役是何許人?”
“大約就是個普通的衙役吧,”關家二小姐關雎道,“恐怕是他不小心跟方衙內扯上了關係,因此便被人拿來當了槍使。”
關雎是三個女孩中唯一敢說話的,林錦墨看了過去,見關雎娥眉小眼,體態端正,嘴角噙著淡淡笑意,並不熱切,卻也不冷漠。
相當的規矩。
林錦墨衝她笑了笑,隨即歎道:“隻可惜了,活生生一個人,怎麼突然就遭此橫禍。如今方海必然全城上下尋我兄妹二人,這幾日,就要叨擾姨姥姥、姨姥爺了。”
兩個長輩笑了,他們現在可是巴不得這對兄妹在關家多待一段日子呢。
“哪裏的話,既然來了,豈有不多住幾日的道理。錦墨正好可同雎兒了解了解這開封,等姑爺妹夫過來的時候,我們也不怕向他討個賞!”
主母說話倒也直爽,是有一股商人風采,林錦墨便笑,“姨姥姥說的是,那這幾日錦墨就把這裏當自己家咯,隻怕到時候姨姥姥嫌煩,我還不興出去呢。”
喲,到底是官家嫡女,就是會說話啊。
主母看她的目光越發的慈愛,頻頻對關林使眼色。關林雖會意,卻不好意思跟林錦墨說話,隻一味地跟林錦風說起一些讀書考試的事情,還問起了來年科舉。
“學子讀書,誰不為登榜及第?在下亦不能免俗,”林錦風氣度從容,俊逸挑眉,“表兄年紀尚輕,聽聞也是百種挑一的秀才,可是想要一起科舉?”
關老爺心裏一動,若是叫關林與神童一起讀書,未必不能再考一次啊。
男子注重科舉,但主母就是另一種想法了。她想著,林錦墨的身份,將來十之八九是要配個官家子弟的,然而關林若隻是個商身,恐怕他們縱有心湊兩家親上加親,卻也無濟於事。
父母兩個一興奮一緊張,看向關林的目光都熱切了起來——你該讀書了!
“……”關林就不免惆悵,“在下考中秀才已然是十分艱難,如今書本已倦,經營家業方是緊要,其它的,怕是力所不及。”
話到此處關林又話題一轉,看向了對麵的庶弟,“倒是文泰年幼,並且喜好讀書的,據我看來,竟是比我這個大哥還要有希望。”
一直坐在旁邊看戲的庶弟關文泰冷不防被點名,就像課堂上給老師抽中答題的小學生一樣,嚇了一跳,局促道:“我資質駑鈍,隻能盡力向學,至於科舉考試,卻還言之尚早,明年才去過童生呢。”
關文泰也不過十二三歲,這個時候過童生是有可能的,進秀才等怕是很艱難,起碼要靠個三四年。
林錦風笑容不變,“隻要肯努力,又怎會怕無前途可言,兩位表兄弟切莫妄自菲薄。”
幾人說說笑笑,時間很快就走到了正午。
廂房客苑也收拾得極好了,兄妹兩個才好好休息了這一日,至於外麵的消息,林錦風一概不管。
隻有林錦墨,卻還念著那個衙役。
雖然隻是一麵之緣,可那個衙役幫過他們,也是個老實敦厚的好人啊。
林錦墨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衝動,她也沒打算出門幹些什麼,隻是心中惻隱,難以忽視。
而在關家之外,太子的人馬,也已經悄然來到。
劍二還是將林家兄妹的消息告訴給了東宮,他知道,即便他現在說謊,最後東宮還是會查到關家,而他也會被東宮起疑。
劍二隻能告訴他,懷著對洛塵逸的愧疚回到了洛府。
洛塵逸並沒有質問他一大清早去了何處,即便他發現劍二一整天都心狠不寧,也依舊好整以暇地飲著茶,在亭中看書練字。
直到洛桑來了。
洛桑偶爾也進去陪陪鄭太妃,因為鄭太妃是他們的祖母一輩,中間隔著的生母則是鄭太妃的嫡長女,也就是後來嫁到異族的和親公主。
兩國邦交,互質以誠。
異族將和親公主的兒女——也就是洛塵逸跟洛桑,還有洛虢的父母陪同一起送到了開封過繼,本該都賜予國姓“司”,但因為人才剛到沒一年,長公主就溘然長逝,異族爆發內亂,兩國猝然交惡。
鄭太妃將兩個孩子當做孫子孫女看待,極為寵愛,可惜那場戰爭讓他們的立場都變得十分尷尬。
更尷尬的是,如今異族不僅在邊關挑釁,自己也陷入內亂,繼位之人還在廝殺,卻誰也沒有忘了洛塵逸。
因為,真要說起來,洛塵逸才是異族嫡係王族血脈。
異族忘不了,皇族也沒忘記。
皇族恐怕異族會帶走洛塵逸,所以留下太妃在宮中,洛桑心疼鄭太妃,時常要進去陪伴。
如今皇帝垂老將安,皇宮裏四處彌漫著緊繃的氣氛,鄭太妃怕洛桑待得不習慣,就把人趕了出來,當然,這是說給別人聽的。
事實上,洛桑隻是在宮裏待著別扭,尤其在鄭太妃身邊還有個陌生女人的時候。
那女人,叫做莊玥。
一個本該常年常年纏綿病榻卻一夕之間康複的女人。
開封人人都說這是吉兆,是沒落莊家的新生,就連宮裏麵都聽說了這個消息。莊玥的家族是鄭太妃已逝胞姐的夫家親戚,就同如今關家與林家一樣,本來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係。
幼年洛塵逸還住在宮裏之時,皇帝寵他至極,早早的就要給他定下姻親,這莊玥便是選秀之中的一個。
然而可惜的是,莊玥落選了,而且從那以後就大病一場,幾次差點死在床上,莊家因此得了皇帝的厭棄,更加沒落。
如今卻因為一個“吉兆”蒙了聖眼青睞,且因為皇帝的病情,宮裏麵總想挑個“好兆頭”進去,懷揣著並不真心的期盼想著,也許有個“好兆頭”,皇帝的病也能一夕之間康複呢?
然而皇帝得的是老病,世間生老病死,最不能忤逆的就是這個“老病”。
莊家看著榮寵,族中卻並無人被提拔,所有人都知道,當皇帝去了之後,莊家就會變成以前的莊家——無權無勢。
然而鄭太妃,卻正喜歡這樣的無權無勢,更喜歡莊玥的溫婉賢淑。
隻有無權無勢的女子,才能給洛塵逸做夫人,這幾乎是皇城內外所有人的共同認知。
莊玥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在宮裏幾次想要接觸洛桑,因此洛桑就被逼得很不耐煩。
那莊玥看著端莊大方,但洛桑就是不喜歡她,總覺得她比起林錦墨,好像少了一分真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