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一怔，突然高興起來，“你……你來開封備過案？！”
說來這還要感謝那對兄妹，要不是他們麵孔陌生，讓方浩感到奇怪，還不會來開封府備案呢。
他連連點頭，將那日發生的事情說了，還連同那對兄妹的樣貌也說給了方海，方海越聽眉毛飛得越高，最後嘴角都抽了抽。
“所以那天早上一大早，你就是去堵那對兄妹了？而且也是在那客棧裏遇到那個衙役的？！”
“對啊！”方浩委屈極了，他就從來沒有住過這麼糟糕的地方，受過這麼大的冤屈，“而且我跟他們真沒矛盾，真的！我還送他們東西給他們賠禮呢！”
方海眼皮一抽，“你？賠禮？”
方浩無語，“爹你別這麼看著我好不好？我好歹也是您生的，再說那姑娘我也是不小心推了一把，而後又查清楚了，他們不是壞人，那我當然不能欺男霸女吧？”
他不滿道：“再說了，還是他們先騙了兒子呢。”
方海聽得心情複雜，一時不知道是該高興該生氣。
高興是他居然還挺懂禮貌，生氣則是因為他要是不去看那對兄妹，也不會撞著那衙役，就不會被騙還傳出什麼“矛盾”的事出來，就是這人死在府門之前都不會有太大影響。
“唉，罷了，隻要證明那令牌是丟了的就好，而且隻要找到那對兄妹作證，這兩莊麻煩不定都可以解決。”
方海說著，心裏卻在擔憂。
兩件事都有那對兄妹的參與，他這傻兒子，別不是真的被人給設了套吧？
他很懷疑。
方浩卻傻得冒泡，“真的啊爹！那我就等著出去了啊？”
方海險些給他嗆死，狠狠瞪他一眼，“想得美！就算他們作證也隻是證明你沒有殺人動機，可人死在你的地盤上，找不到凶手，你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難逃！”
“什麼？！”方浩氣得哇哇叫，“我都沒有殺人動機，那肯定就不會殺人啊？憑什麼要定我的罪？！”
方海惆悵地看著他，“兒啊，如果真的找不到凶手，你就永遠都是嫌疑人。你的罪不在大牢，而在整個開封。別人推定你有罪，你就是有罪。”
方浩愣了愣，聽懂了，臉也青了。
“這不公平！”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可講，”方海站起身，心裏倒是鬆了口氣，現如今至少可以確定，他家兒子可以保住性命了，“放心吧，爹會找到他們，請他們給你作證的。”
關家，側門。
天色已暗，關大公子匆匆披衣，沒有讓人驚動家裏長輩，跟著提燈的小廝快步往外走，邊走邊問：“你看清楚了，果真是不曾見過的？”
“看清楚了，那模樣和咱家姑爺的確有幾分相似，而且穿得也好，男的英俊女的標誌，還說是來找姨姥爺和姨姥姥，那可不就咱麼姑爺的侄子侄女嗎？”
關林有些詫異，“拜帖上並不是說今天上門，怪了。”
他琢磨一翻，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都快著些，怕是出了什麼事。”
經商的人總有那麼幾分聰明，關林猜得不錯，等他來到院子裏，正堂中已經點亮了燈籠，趕起的丫頭奉茶上前，一對白衣的年輕男女正湊在一起說話。
男子長相俊秀，風姿挺拔，女子亦是秀美婉約，側臉透著機靈和討喜。
兩人趕著夜路來了，如今又是秋冬，怕是有點冷，男子便將自己的披風也脫下來給她披上。
女子抬頭輕笑，從手中荷包取出一塊小魚幹喂到她嘴裏，一時間笑靨如花。
那便是……林家表妹？
關林心下狂跳，竟忘了走路，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林錦墨，幾乎有些忘神。
下人走了幾步才發現他沒跟上，忙退回頭問：“公子？公子你怎麼了？這都已經到了，公子？”
“呃、啊？”關林回神，臉上一紅，輕咳道：“到了到了，我……那個，收拾收拾。”
收拾什麼？
下人疑惑地看著他，剛才不是都收拾好了嗎？
“這想必就是關家哥哥了吧？”輕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下人轉身，林錦墨微一福身，目光清亮地看著關林，“表哥安好，我同哥哥深夜打擾，冒昧了。”
關林生得不錯，模樣周正，算是俊秀。沒想到林錦墨會突然跟自己說話，他臉上一紅，頓時張口結舌，“啊、我……不冒昧，表妹多慮。”
林錦風微眯了眼，一步上前，“表哥，在下林錦風，這是吾妹林錦墨。半夜打擾實不得已，還望表哥不要驚動姨姥姥與姨姥爺才好。”
麵對林錦風，關林才瞬間收回了心神。
他自覺尷尬，正了正色目不斜視，兩隻眼睛直直地定在了林錦風身上，溫和道：“哪裏，家母早就盼著弟妹過來了，如今人到，父母反而不那麼擔心。兩位裏麵說話。”
林錦墨奇怪地看看他，方才不還是結巴嗎？怎麼這會兒說話倒是順溜？
林錦風低笑了一聲，側身看看林錦墨，“進去吧，外麵風大。”
他們是趁著宵禁之前趕過來的，但時間已經算是很晚了，在門口停留了一會兒才敲門，現如今都還餓著肚子呢。
進了堂屋，關林低聲讓人去廚房先準備些吃的，而後才對林錦風恭維道：“久聞表弟有神童之姿，今日一見，果然風采非凡。”
“表哥過譽，今日失禮上門，早就已經折損風采，何來非凡呢？”林錦墨從容道。
“都是一家人，不必拘泥於這些禮數，”關林笑笑，他們本是商家，又不是書香門第或者士族皇親，半夜走門子進貨也是有的，“倒是你們趁夜而來，可是遇到麻煩了？”
關林歎道：“不會是有人發現你們了吧？”
倒是個聰明人。
林家兄妹對視一眼，林錦風道：“發現隻怕是早晚的事，我們本也不懼怕，隻是如今有一樁煩心事，恐不容我們在外久留。”
林錦風沒有隱瞞，將與方浩之間偶遇的種種說了出來，又談起今日方浩被捕一事來，唯恐被牽扯進去，這才躲避開來。
關林眉間一蹙，“如此……算是麻煩，卻也不算麻煩。”
終究他們隻是碰巧參與其中，並沒有發生什麼。但唯一讓人感到擔憂的一點也正是因此。
他們是林家人，林翟天的兒女，這才是最容易讓人多想的。若是被方海等人知道，怕是還要以為這是不是林翟天設的局，人還未到，先想將方海給拉下來呢？
“如今局勢複雜，怕是任何一方都很難單純地看待這樁巧合，”林錦墨截話頭，“是以，表哥，我們有個不情之請，這段時間，恐怕需要關家照拂，不能輕易出門了。”
關林對上林錦墨的雙眼，又結巴了。
“那那……那有什麼關係！都是一家人……嗬嗬。”
林錦墨：“……”她這麼可怕的嗎？跟她說個話都要嚇成結巴了？！
林錦墨有些哭笑不得，關林也很尷尬，他覺得平生最尷尬的時刻大概莫過於此了，連忙起身道：“兩位今日恐怕還沒用飯吧？我已經讓廚房準備飯菜了，不知兩位可有什麼忌口的？”
先準備了再來問有沒有什麼忌口的，這……
林錦墨訕笑，“還好，我不挑食。”
林錦風似笑非笑地看著關林，薄帶警惕，“辛苦表哥了。”
“哪裏，一點都不辛苦。”他慌亂地喝了口茶，掩蓋住自己心虛的樣子。
隨即便是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
天色已晚，飯菜上來的時候，關林又陪著用了飯菜，頗有些食不下咽的樣子。
飯後兩人被送往客房，林錦墨暗戳戳地跟自家哥哥說話，“那個表哥是不是不太歡迎我們啊，我總覺得他說話時好像故意躲著我似的，是不是怕我們把麻煩帶進來了？”
“……”林錦風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倒覺得，你挺受歡迎的。”
“有嗎？”我怎麼沒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