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之下,林翟天竟不自覺拿出了官威,叫紫鵑害怕得無以複加,失聲嚎啕大哭。
“是奴婢不好!奴婢……家中親人死了,本想向夫人借些東西周轉,回頭還贖回來的,不知怎的卻被蕭姨娘知道了,我……我知錯了夫人,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回吧!”
“你隨我多年,要打發老子娘都是我出的錢!借?分明是偷吧!我待你不差,不成想竟養出個吃裏扒外的白眼狼……”陳氏聲音發顫,“我娘的東西,也是你偷的?”
紫鵑哭得越發大聲了,頭上也砸出了鮮血,林錦墨有些不忍直視。
陳氏失望至極,林錦風忙對下人使了個眼色,“還不把人帶出去?”
說完林錦風沉下臉,突然看向管家,“查完了嗎?”
這邊哭天搶地,那邊賬房先生且對著帳,還未完呢,聞言結結巴巴地回答道:“這……沒有啊,府裏哪裏見著這些錢?”
管家腦筋轉得倒是極快,“綢緞莊的一般收入,若不是在咱們自己家,那就是在外麵!”
他轉過頭,掃過惶恐倉促的蕭姨娘,視線慢慢停在了她身後的丫頭婆子身上,“拿住她們,給我打!”
蕭姨娘驚呼,林翟天冷哼一聲,視而不見地轉過身。
林錦風、林錦墨來到陳氏身邊,冷眼看著哭聲震天的丫頭婆子們被帶到中間,小廝粗魯地用腳踩住她們的身體,直接下板子用巧勁杖擊腰杆!
丫頭還好,那老婆子骨頭脆,哪裏受得住這個?當即就跟殺豬般哀嚎起來,“打不得、打不得啊!哎喲喂……嗷……啊……我說,我說!!”
不過十板子不到,婆子就吐了口風。
蕭姨娘麵如土色,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
“是翠雲樓……”
蕭姨娘眼前一黑,幾乎昏厥。
林翟天豁然變色,目光陰戾地猛然看向婆子,嚇得婆子打了個激靈,他咬著牙,一字一頓道:“你說什麼?”
“是翠雲樓,”婆子眼淚鼻涕糊了臉,說話卻是清清楚楚,“蕭姨娘她……買下了翠雲樓。”
林錦墨愣了下,見陳氏都驚呆了,忍不住問林錦風,“翠雲樓是什麼地方?”
林錦風看了她一眼,“……女支院。”
林翟天須發怒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一時間隻覺得天旋地轉,臉上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連甩了幾十個巴掌。
他往後倒退兩步,死死盯住蕭姨娘,管家等人大驚失色,活像見到了什麼恐怖的畫麵,一股腦兒衝了過來,將他扶住。
林翟天猶然未覺什麼,陳氏卻已經跳了起來,一把將他按在凳子上給人順氣,“快請薑大夫來!”
陳氏擔憂驚痛地盯著林翟天,那帶著幾許皺紋的臉就在林翟天麵前,林翟天恍恍惚惚的,隻看到陳氏不停自眼角滑落的眼淚,心下一痛,豁然回神。
陳氏邊用手絹給他堵住鼻子,邊又對著蕭姨娘破口大罵,“下賤胚子,我道你嫁了人該愛惜羽毛,不曾想你又去做了那下九流的營生!丟人現眼!”
林翟天鼻子一酸,嘴角一顫,眼淚刷地就流了出來,拉住陳氏的袖子竟委屈至哽咽。
“我這張老臉可是丟盡了,沒臉見人了……”
陳氏反倒被他氣笑了,“下流女昌婦的手段,值得你要死要活?這麼多年也沒長進!”說罷立刻又凶巴巴地瞪向蕭姨娘,“你是姨娘,不自重也罷,居然又去幹了那賣-身的髒事,找死不成!”
這邊亂糟糟的,林錦墨卻拽著林錦風閑磕牙。
“翠雲樓很有名嗎?”
林錦風許久沒見自家爹娘這般模樣,隻有在他很小的時候,林翟天還是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在外頭審案不力,或是推行政令給地方豪強欺負了,才會回來跟陳氏哭訴。
陳氏沒好氣地嫌他窩囊,一邊又想方設法幫他擺平麻煩,直到蕭姨娘進門,才跟林翟天開始“相敬如賓”起來。
他有些感歎道:“翠雲樓曾是蕭姨娘被賣-身之處,當年父親為了給她贖身,花了數年俸祿,四處找人脈,就是為了讓蕭姨娘入門後,掩藏那段過往。”
但誰知道,蕭姨娘是不再賣-身了,卻私下裏買了翠雲樓,開始當起了老-鴇?
林錦風嘖嘖兩聲,心道蕭姨娘居然還有發家致富做女商人的潛力,一邊又替陳氏不值,“為了這麼個女人,若是我……當年就能想辦法把人趕出去,何必受這委屈?”
“因為娘那時已經有了我和囡囡,考慮得多了。”林錦風說到這裏,語氣便有些冷冽。
林錦墨沉默了片刻,看著院子烏七八糟的畫麵,那哭聲與哀嚎著實刺耳,她不耐煩聽,別過頭看見地上一灘血,又是慶幸,“……幸好,紫鵑隻是偷東西,沒有放東西。”
比如,宮鬥宅鬥裏的必備毒藥之類地。
旋即林錦墨一驚,這係統就叫宅鬥係統,該不會她以後也會遇見毒藥流產之類的吧?噫……惡俗。
知道她在想什麼的係統嗬嗬,“你知道就好。”
林錦墨無語,忽聽林錦風低聲道:“蕭姨娘心大,這樣的手段,早就使過,隻是叫我識破了而已。”
林錦墨驚訝,“什麼時候?”
林錦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年我七歲,父親還在青州邊境做縣令,有人在我房中投放毒蛇,沒咬中我,卻咬中了囡囡。”
“……”還有這件事?林錦墨疑惑地眨了下眼睛。
“那年薑大夫還沒入府,母親便帶著囡囡四處求醫,父親在衙門,我讓李嬤嬤帶人搜查,到底沒找到犯人,”林錦風目光一暗,冷冷看著渾身發抖的蕭姨娘,“……但我能猜到是誰幹的,所以找機會尋了蕭姨娘身邊人的不是,給了她一個教訓。”
“自那之後,蕭姨娘才終於安分了下來。卻沒想到,幾年過去,她終於還是按捺不住了。”
林錦墨靈機一動,他說的該不會是小時候打死下人那事吧,原來……那竟是為了原主嗎?
可原主自那之後,卻開始害怕甚至疏遠其林錦風了,真是造化弄人,原本林錦風也是一個極好極好的哥哥的。
林錦風挑了挑眉,“你在可憐我?”
“……”林錦墨表情一僵,訕訕道,“哪有,就是眼睛裏進沙子了。”
林錦風神色複雜,欲言又止。
卻說那邊,林翟天好不容易冷靜下來,陳氏已經讓人將哭鬧不休的丫頭婆子都帶了出去,賬房先生也被管家趕了出去。
知府二房姨娘在外麵養了個女支院,這事實在太難聽了,就是管家本人,都不敢多待,隻有周嬤嬤和李嬤嬤按著蕭姨娘留在院子裏,餘者便是林家主人了。
林翟天恢複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蕭姨娘狠狠打了個耳刮子,打得蕭姨娘嘴角裂開,耳鼻流血,額頭直接撞在了地上,頭簪破碎,黑發蓬亂,整個人都被打懵了。
“賤骨頭!狗改不了吃屎!”林翟天已經出離憤怒了,麵目猙獰之下,縱然蕭姨娘再是傾國傾城,想起自己枕邊人居然是個女支院老鴇,自己還跟她育有一女,他就覺得惡心至極!
更甚者,他此刻想起林清秋是怎麼跟人苟合,搶走嫡姐姻緣,被他風光嫁進了伯爵侯府一事來,就覺得後悔不迭,恨不得打自己幾個耳光!
蕭姨娘狼狽不堪,鮮血和眼淚攪和在了一起,就像一條爬蟲,在地上蠕-動著、戰栗著抓住了林翟天的鞋子,“老爺……老爺,妾身知道錯了,可妾身從沒出府……妾身……想給清姐兒準備點嫁妝……”
“我呸!”她這話一出口,林翟天還沒來得及發怒,陳氏先氣炸了,“我是看不上你女兒,但何曾短了她的嫁妝?難道她當日嫁出去的東西都是天上掉的不成?那都是我給的!!”
陳氏咬牙,“這麼些年了,你暗中做派我就算了,你每月的份例我少了你的?逢年過節我不讓你吃穿了?你胡說八道擠兌誰呢?”
林翟天也反應了過來,“就是!我夫人要對付你還等得到今日?我們家是哪裏對不起你了?要你去幹那傷天害理不要臉的事兒來敗壞家風?!”
蕭姨娘膽寒心驚,泣不成聲,“是,我……我出身低賤,心胸狹隘,絕沒有怪罪夫人的意思,我隻是……隻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
“後路都留到女支-院去了,怎麼著,難不成你還想重cao舊業?”想起這個,林翟天眼神一寒,幾欲殺人。
正此時,管家硬著頭皮跑了進來,“老爺,不好了,伯爵侯府來人,請您出去一趟呢!”
眾人一默。
林翟天蘧然變色,再也控製不住心裏的殺意,一腳踹向蕭氏頭顱,“淫-婦還敢找外人,我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