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傷心欲絕

出了宮門,漣漪望著蔚藍天際,終於露出一抹真心的笑意,她張開雙手,呼吸著自由的空氣。一朝得失,失去了可以成為北淵國至尊女人的地位,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由,不虧。

隻要再解決最後一件事,她就真的可以從此舒心的活著了,想到這兒,她不禁有一些期待。她朝前麵望去,迎麵走來兩方人馬,她眯了眯眼睛,看清是南雲太子南雲瀟和東郢國祁王,漣漪的笑意淡了些,看著他們走近。

“漣漪,”一反往日陰冷,東祁臉上竟是滿滿的歡喜,眼眸毫不掩飾他的眷念,深情的仿若要把眼前的人刻入心底。

南雲瀟沒說話,卻緊緊盯著漣漪的身影,她又消瘦了,臉色也不若以往紅潤。他有些心疼,也有些難過,為什麼漣漪就是不願意呆在他的身邊讓他照顧呢?為什麼,當初會隨著北昱離開?她可知道,他有多失落,有多想立刻抓回她,多想就此折斷她的翅膀,把她留在身邊。

漣漪抿唇沉默著,眼神略過他們,想尋找那抹身影,卻失望的發現他沒有來,赫連言,你去哪了?你不知道我今日出宮嗎?

南雲瀟瞧見漣漪的神色,身子一下子冷凝起來,心裏越漸冰冷,漣漪她,終究還是愛上別人了嗎?不,絕不可以,於是他走到她身邊,堅決的開口道,“隨我回南雲吧。”

漣漪終於把視線落到了他的身上,淡淡一笑,“南雲太子莫要跟漣漪開玩笑了。”

東祁亦也走到她的另一邊,有些寒意的看了一眼南雲瀟,然後笑著道,“她自然不會與南雲太子會南雲,因為她要跟著本王。”

漣漪挑眉看了一眼東祁,向前走了幾步,道,“我誰也不跟,二位還是該回哪回哪吧。”

然後,漣漪瞧見一個人影,唇邊露出笑意,急忙走過去,詢問道,“徐默,赫連言他人呢?”

徐默臉上沒有往日的嬉笑,隻蕭索的勾了一下嘴角,道,“漣小姐安然無恙,徐默就放心了。”然後他拿出一封信函,對她道,“這是赫連少爺讓我交給你的信,漣小姐別過了。”

漣漪遲疑的接過,然後對著徐默的背後問道,“你去哪?”

徐默沒轉身,擺擺手,“回老子的土匪寨,下次小姐路過,老子定不劫。”

在徐默走的沒影後,漣漪心裏有些不安,她垂眸看著信函,上麵寫著,漣漪親啟。她握了握手,然後打開信封,拿出裏麵的宣紙。

越看下去,心越是沉。漣漪,君本等卿,奈何日久心倦,君苦思原是與卿緣薄。無顏與卿了卻,就此與卿別,君赫連上。

漣漪失了神,宣紙從指尖滑落,被風吹起,飄來飄去,那白紙黑字似是嘲諷著她眷念的心情,打碎了她的迫切。嗬,多麼可笑,一紙書,便抹滅了與她的緣分嗎?無顏?嗬,赫連言,你怎麼可以,在我終於打開心扉讓你住進來時,絕情的離開。

她仰頭,閉緊了眸,壓抑眼中的苦澀,不讓它化作淚,流下來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南雲瀟和東祁對視一眼,再望向前麵那個強撐著的女子時,都閃過了一抹心疼,多想擁她入懷。

漣漪的腳無意識的向前走了幾步,然後冷聲道,“不要跟來,”聞言,南雲瀟和東祁隻得擔心的停住腳步。

漣漪的臉上一絲情緒也無,不是冰冷,而是空洞,她毫無意識,穿過大街小巷,不顧別人異樣的眼光。終於,她在一個地方停下來,抬頭看,是赫連言留宿的那家客棧。她望了許久,終於抬腳走了進去。

“姑娘,打尖還是住店?”小二迎上來。

漣漪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望向樓梯,張了張嘴,問,“前幾日,住在這裏一位姓赫連的客人,可還在?”

小二忙笑道,“姑娘,那位客人已經退房許久了。”

漣漪頓時覺得心裏幹澀的疼,她指尖握住手心,血珠溢出,她卻不自知。

“他去哪了?”

“這個,小的就不清楚了。”小二道,然後驚道,“姑娘,你的手……”

漣漪輕笑了一聲,卻像是死心了,嘴裏喃喃著,“報應,這就是報應。”她失魂落魄的走出客棧,沒有方向,一身白衣,頭上還別著他送的釵子,短短日子,卻物是人非。

突然她覺得臉上有了涼意,是,淚嗎?她滿是血的手撫上臉頰,然後看著陰沉沉的天,原來是雨。嗬,連老天爺也要把她弄得在淒慘一些嗎?臉上被沾的血跡被大雨衝刷掉,手心的,卻似是流不停的,染了地上的雨水。

漣漪眼眶裏滿是水,分不清是雨還是淚,她腦子一幕幕的出現赫連言那沉默寡言卻滿含深情的樣子。四年前,他冒冒失失的跑來她麵前,問,因為一個賭注,斷了自己後半生的幸福,值得嗎?哈,她現在才知道,這就是因果報應,她明明發誓不愛上赫連家的男兒,可她還是愛上了……值得還是不值得,她不知道,她隻確定,後半生的幸福,又一次消逝了。

是她的錯,她不該讓赫連言因為救她而毀了容殘了身,不該陷在他的深情中,不該相信他說要等著她,不該愛上不該愛的人……

這一世,本來就是多餘的,她怎麼可以妄想得到幸福?可是,怎麼那麼痛,胸口那陌生的痛是怎麼了?她撫上胸口,那裏酸疼的好像快要死掉了……

漣漪腿一軟,坐在雨水中,街上的行人早在下雨時便紛紛回家或躲雨了,隻有漣漪一個人,再被大雨無情的侵蝕著……

東祁忍不住了,一個踏步,便要拿傘去為那傷心絕望的人兒遮風擋雨,卻被南雲瀟拉住了。他滿臉怒意,“你幹什麼,沒看見她已經這樣了嗎?放開。”

南雲瀟神色冷沉,道,“現在,不能過去。”他的眼緊盯著雨中的人兒,“漣漪,不允許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你現在過去,隻會讓她逃得更遠。”

“那總不能讓她一直這樣吧?”東祁心裏有些驚異南雲瀟對漣漪的了解。

南雲瀟壓下心底的心疼和焦灼,道,“她會站起來的。”

東祁重重看了他一眼,暫且壓下心急,再次望向雨中人。果然,過了一會兒,漣漪強撐著自己,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慢慢走著,她不允許,不允許自己這樣沒有尊嚴。

沒有愛情,她一樣可以很好的活著,前世,她會為了那個男人自殺,今生,她不會了。她要活的好好的,不會愧對這多得的一輩子,至少,至少要回到最初的那個無情無欲的自己。她不可以,因為赫連言,就這樣被打倒了,她要毫不在意的,無謂的再次出現在他麵前。

見漣漪起了身,東祁又複雜的望了一眼南雲瀟,然後緊跟著漣漪走了。南雲瀟卻沒有跟,他了解漣漪,她會自己堅強起來,南雲國還有漣漪未完成的事,他相信她會自己,再次走到他麵前。

雖然他擔心,可這個時候跟在她身邊不會是好事,漣漪,並不是一個能讓人趁虛而入的人。這個時候,她要自己療傷,她會拒絕任何人,出現在她麵前,反而會被她疏離。

他會等著,等著她再次完好驕傲的出現在他麵前,屆時,他將絕不放手。

漣漪似是走了許久,腿麻了,天晴了,陽光刺眼,眼睛酸澀。

“小姐?”一個沉穩中帶著驚喜的聲音。

漣漪看過去,她眯了眯眼睛,回憶著這個婦人。

“小姐,我是趙嬸啊,以前好幾次為你趕車。”

漣漪皺了皺眉,然後舒緩,想了起來,她道,“趙嬸。”

“小姐,這次還坐車嗎?每次都能遇見你呢,嗬嗬。”趙嬸難得的有些爽朗的笑了笑,再看見漣漪,也是喜悅的吧,隻不過漣小姐神色不太好,她也未去詢問。

漣漪心裏想了想,點點頭,然後,漣漪再一次坐上趙嬸的車。

趙嬸問她去哪兒時,她斂下眸子,想了許久,卻不知該何去何從……嗬,隻一個赫連言,便亂了她的心。半晌,她才淡淡道,“去南雲國吧。”至少,那裏暫且還有她記掛的一些事。

趙嬸一愣,道,“好嘞,小姐,坐穩了。”

漣漪放下車簾,坐在車中,抬起自己泛著疼痛的手,望著手心,然後閉緊了眸。

過了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趙嬸買了包子,掀開車簾,道,“小姐,吃些包子吧,熱乎乎的。還有水,這是藥,我見小姐手傷了。”

漣漪睜開眼,遲疑了一下,接過,道,“謝了趙嬸。”

趙嬸笑了一下,然後繼續趕車。裏麵漣漪也不會失去理智的與自己過不去,吃了一個包子喝了點水,卻沒有處理手上的傷口,她要這疼痛提醒自己,心疼也沒什麼,終究會好。

晚上,天黑了,趙嬸找了一家素樸的客棧,要了菜和湯,又為漣漪買了身衣裙,她身上那件已經不成樣子了,又髒,還被雨水淋過。

漣漪像是終於想起什麼事,好幾次張了張嘴,最終尷尬的說道,“趙嬸,我這次走的急,身上,沒銀兩。”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那麼窘迫吧,身邊沒人安排著,自己連簡單的生存都做不到了嗎?果然,是被慣壞了,嗬。

趙嬸一怔,然後道,“幸好我這段時間趕了車,拿了錢,這樣吧,等到了南雲國小姐要去的地方,再給我付銀兩好了。”

漣漪點點頭,有些感激,也隻能如此了,到了南雲瀟,她還是有辦法籌到銀兩的。

漣漪了了吃了幾口,然後趙嬸讓小二給漣漪燒了熱水,讓她好好沐浴。

漣漪躺進浴桶後,長籲了一口氣,熱氣又氤氳了她的眼睛,最終,所有的疼痛還是化作了一滴淚,劃過臉頰,與水溶為一起。她抬手拭了拭,苦笑連連,自問,漣漪,你何時變得這般脆弱不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