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馬車的簾子,看過往風景,漣漪眉心皺了皺,心下閃過一抹疑惑。南雲國的方向應該是南方,可,趙嬸趕車的方向卻是,東麵。“趙嬸,是不是走錯方向了?”她淡淡問道。
趙嬸笑容一曬,道,“小姐,沒走錯啊。”她的手心握緊了馬鞭,有些緊張。
漣漪掀開簾子,坐到馬車另一側,也不看趙嬸,一隻手敲擊著馬車的木板。“趙嬸,誰派你來的?”她的聲音極輕極淡,卻少了往日溫度,疏離淡漠,眼梢都帶著冷意。
趙嬸身子一僵,支支吾吾的道,“小姐,等到了,您就知道了。”
漣漪低頭笑了一下,然後,不顧疾馳的馬車,輕身跳躍,一眨眼之間,便安然落在路邊上。趙嬸心裏一驚,立馬拉住馬,跳下車,有些後怕的道,“小姐,您萬一傷著了,趙嬸怎麼跟主子交代?”
主子?漣漪神色複雜,聯想起趙嬸每次出現的時間。包括那次雪山,負傷的她也是極巧合的遇到趙嬸,而那時,東祁剛離開雪山。原來,竟是這樣嗎?嗬。“告訴你主子,別管我的閑事。”說罷,轉身欲走。
趙嬸一瞧,心立時慌了,忙朝漣漪追過去,“小姐,趙嬸要是沒把您安全帶去見主子,主子定饒不了奴啊。”
漣漪卻未回頭,對於這種一開始便懷著異樣心思的人,她不會憐憫。所以,她不顧身後趙嬸的呼喚,徑直走著,然突來的聲音,卻讓她頓住了腳步。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冷心,”深藍袍子的男子搖著扇子從林中走出來,臉上含笑。
漣漪望過去,眸子不見一絲波瀾,冷聲道,“不知祁王爺此番,意欲為何?”
東祁收起扇子,斂去笑意,眼裏有著漣漪看不懂的深意。趙嬸見主子來了,恐慌的跪在地上,東祁未看一眼,道,“你先退下吧。”
“是,主子,”趙嬸趕了馬車快速離去。
東祁走到漣漪身邊,語氣有些埋怨,“不說一聲就離開,你就是這樣對待救命恩人的?”
他指的是雪山的那一次,那時的確是東祁伸手助了她,說來,他雖然讓趙嬸跟著她,卻也沒有做什麼對她不利的事情。想到此,她緩了一些臉色,不過還是清冷疏離的道,“東祁,你是來像我索恩的嗎?”
他笑了一下,有些澀意,“我倒是想,不過你卻看起來,絲毫沒有報恩的意思呢?”
漣漪向前走了兩步,慢聲道“你且說說吧,能辦到的,我也不會推辭。”
東祁也跟著朝前走了兩步,望著天,道,“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到的時候嗎?本王說讓你當本王的王妃。”其實東祁第一次見到漣漪,卻不是代嫁的那日,而是前夕。他看見她身著大紅嫁衣,肆意的在西穎宮殿跳舞,看見她不設防的笑,東祁後來才知道,其實那一刻他就淪陷了。
漣漪沒看見他緬懷的神色,淡淡道,“那你又可還記得我在桃花林說過的話。”那時,她說,東祁,不要愛上我。
他苦笑,怎會不記得,他正了正神色,道,“跟我去東郢國吧。”
漣漪低頭,聲音很是平靜的道,“四國之中,唯有東郢國我沒去過,我也不打算去,走到哪裏,都會惹來風波,如今卻是怕了。”她轉過身,直視他,清晰的一字一句,“你是東郢國的王爺,至高無上,我不僅是民間女子,還是北淵罪臣之後。這樣的我,去了東郢國幫不了你一絲一毫,反而是麻煩,你不會不知曉。”
他迎著她的眼神,毫不退縮,“若說那次,本王的確是別有目的,但這次,我隻是想把你納在自己的羽翼下,保護你。”他的話裏滿含深情,她聽不見,他聲音裏的忐忑,看不見,他冷靜下的慌張。
漣漪不是不感動,這個男人很危險,卻從未傷害過她,隻是,她什麼也給不了。所以,她寧願自己絕情一點,也不想讓他在期待著什麼。“東祁,死心吧,漣漪這輩子,再不去碰觸那情情愛愛了。”
他一急,拉住她的手腕,“難道就因為他一個?你就絕情斷愛?孤獨終老?”
漣漪心裏的傷口又被揭開了一次,她狠狠甩開他的手,有些失去鎮定,“那又怎樣?我的事,你莫幹涉。”說完,疾步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東祁斂下眸子,再睜開時,疾如風的到她背後,劈了她頸項,漣漪身子軟下來,東祁極盡柔情的抱住她。對著她昏迷的麵龐,輕聲說道,“對不起,可是本王這次,不打算任由你。”
東祁吹了一聲哨子,隨即林子來了數十個人,恭敬的單膝跪地。東祁淡淡吩咐,“回東郢國。”
而另一個方向,“大少爺,你一定要堅持住,我們就快到苗族了。”吳鷹端著藥,坐在馬車裏,服侍著大少爺。車外趕車的是苗青然,她武藝不錯,趕起車來,既快又穩。
赫連言睜著眼,臉色蒼白,嘴唇發幹,一副無力的樣子。吳鷹看了,便難受不已。
“大少爺,你放心,漣小姐已經安全出了宮,徐默已經把信交給她了。”吳鷹說道,他知道大少爺最想知道的還是漣小姐的近況。
聞言,果然赫連言閉上了眸,放下了心。
忽的,苗青然停下了馬車,吳鷹怪異,掀開簾子看,路中間站著一個中年男子,苗青然的神色不明的看著那男子。他心下已然明白,那男子他認出了,是漣商,他默默遮下簾子,拿起濕布,沾著赫連言幹澀的唇。
漣商站在路中間,有些愧色,喚了一聲,“青然。”
苗青然神色淡淡的,再看不出往日情分,拉了馬車,似是要繞開他。
漣商一怔,身子一旋,又擋在苗青然麵前。
苗青然看了他良久,終於開口,卻是冷冷的,“你到底想幹什麼?”
“青然,我……”漣商張嘴,卻說不出歉意的話,他知道,青然不會想聽的。
她極是了解他,扯了嘴角,“怎麼?想尋求我的原諒?或是,想搭個馬車?”
漣商苦苦一笑,“青然,對不起,我……”
“對不起?”她的聲音顯得有些尖銳,“你一句對不起就行了?我女兒呢?你把她害成什麼樣子,甚至,連累赫連這孩子。”
她跳下馬車,冷冷看著他,“你好生自私,為了一個漣風就可以置所有人於不顧,若不是赫連這孩子以身犯險,現在你恐怕都魂歸西天了。因為你,漪兒還被那狗皇帝威脅,被困宮中,哈,你居然還有顏麵出現在我麵前?”
“怪不得,漪兒從不願喚你一聲爹,”她嘲諷的道。一步一步走到他麵前,一個刀鋒閃過,落了一倃長發,冷漠無比的道,“漣商,我苗青然從此刻起,與你恩斷義絕,再無任何情分。”說罷,回到馬車之上,飛快的趕車從他身邊而過。
漣商臉上,滿是傷痛,半晌,哈哈大笑,“報應,這就是報應。”
漣漪醒來的時候,後頸酸疼,她心裏暗罵了東祁一通。下一刻,她正在罵的人便出現了,滿麵柔情的詢問,“漣兒,餓了嗎?我讓下人給你準備膳食。”
“這是哪?”她的臉上很是冷淡。
東祁卻似沒看見她的冷漠,依舊笑著道,“還沒有東郢國,你放心,很快就到了。”
她放什麼心啊,還有,“解藥給我,”東祁這廝竟敢給她下軟筋散。
東祁搖搖頭,為難的道,“解藥我現在還不能給你,等到了東郢國祁王府,我自然會為你解開軟筋散。”
“卑鄙,你這是強人所難,”她有些諷刺。
他卻一臉不在乎的樣子,“大丈夫不拘小節,隻要能達到目的,用點手段又何妨?”
話是沒錯,若是以往,漣漪也很是認同這句話,可如今可這句用到了她身上,她就不能平和接受了。可是,東祁卻不在聽她說什麼,笑了笑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便有一個年紀不大的丫鬟端來了膳食,然後走到床榻邊,“小姐,奴婢扶你過去用膳可好?”
漣漪看了她一眼,也不拒絕,識時務者為俊傑,她沒必要跟自己過不去。隻不過,這筆賬,以後一定要跟東祁算。
“太子殿下,屬下一路跟著漣小姐,漣小姐半道上被東郢國祁王爺帶走了。”
南雲瀟磨砂著手上的一枚玉戒指,神色不明,黑眸斂了下來。
“太子殿下,屬下是否去把漣小姐從祁王爺手裏帶回來見您?”
南雲瀟擺了擺手,“你先退下吧。”
“是,太子殿下。”
南雲瀟端起身邊的茶水抿了一口,東祁果然動手了,如若他不插手,漣漪,現下一定是前往南雲國的路上。東祁,你不該,接近她的。南雲瀟眼中閃過陰沉,一向溫和的麵容,竟冷厲不已。
“太子殿下招來屬下,有何吩咐?”來人單膝跪地,很是恭敬,低著頭。
南雲瀟轉過身子,看著那人,冷慢道,“你現在趕去東郢國,吩咐那裏的探子監視好東祁,然後暗中保護東祁帶回去的女子,她叫漣漪。”
那人明顯愣了一下,隨即領命,“是,殿下。”
這些人,是漣漪出現在西昇國,被東祁盯上時,南雲瀟便派去東郢國暗中埋下的探子。不得不說,南雲瀟未雨綢繆,看似無害,其實一切盡拿捏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