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有兩三個時辰,他們趕到最近的城鎮時,也已經晌午了。赫連言尋了家較好的酒樓,把馬匹交給了小二,和漣漪走了進去。
“來,二位客官,這邊請,小春趕緊的上茶。”一個貌似掌櫃的,留著八撇胡子的中年男人,殷勤的迎上來,他看得出這兩位身上的衣物皆是上好的布料,一定是大客官。
名叫小春的小二,哎了一聲,忙提著茶壺過去了。赫連言和漣漪坐在窗邊,小春給倒上茶水,笑著問道,“兩位客觀要點些什麼?別看我們酒樓小,那可是方圓百裏最聞名的,您想吃什麼,我們這都有。”
赫連言看向漣漪,她也不矯情,道,“四菜一湯就行,趕緊上吧。”
小春應了一聲,“客官,您稍等。”說完,就往後廚跑去了。
掌櫃的有些心痛,看起來那麼像有錢人的人,怎麼那麼小家子氣,就要四菜一湯?他眼睛轉了轉,有些奸猾的笑了笑,朝後廚走去。
當菜上來時,漣漪微楞了一下,四菜一湯,四個菜全是鮑魚魚翅等珍貴菜色,就連湯,也是翡翠蓮子羹。她掃向小二,“我要四菜一湯,你們怎麼也得葷素搭配吧,你們一個小小的酒樓,這麼下血本,就不怕我們付不起?”
小春眉眼一挑,看起來極為恭維,“哪能啊,您二位一看那就是富足之人,吃,也理應吃最好的,我們掌櫃的,那是為您二位著想。別的山野粗糧,您二位定也吃不慣不是。”
漣漪眯了眯眼睛,這酒樓明顯就是想宰他們這些外來人一頓,剛要說什麼,就被赫連言打斷,“行了,這些上了就上了,你們在弄些清淡的,養胃的粥過來。”
小春哎了一聲,朝櫃台前的掌櫃眨眨眼,一溜朝後廚跑去。
漣漪撇了赫連言一眼,“你看不出他們這是想坑我們嗎?”
赫連言反而笑了,“別氣,既然都上來了這些山珍海味,就享用吧。不過,你早上沒吃東西,還是先喝些粥在吃這些吧。”
漣漪知赫連言有錢,遂也不想多說什麼,隻不過這小鎮看起來並不繁榮,隻怕桌上的這些燕窩魚翅,來曆也不尋常吧。想必,赫連言心裏早有分寸,餓了一上午,她也沒心情計較,開始動筷。
一頓飯下來,兩個人吃的也算舒心,這一吃完,漣漪才真正覺得疲倦,陽光透過窗子照進來,她都有些昏昏欲睡。
赫連言喚來小二,問道,“你這附近可有好一些的客棧?”
小春眼睛一轉,道。“客官,您要是不嫌棄,不如就在我們酒樓休息吧,我們樓上也專設了兩個雅間,供客人酒足飯飽之後休憩的。”
赫連言點點頭,“你去收拾一下。”小春響快的答應,赫連言對漣漪輕聲道,“我們歇歇在上路可好?”
這話也正中漣漪心懷,雖然救明瑤緊急,但時間上還是允許他們休息一會兒的,她點點頭,起身隨著赫連言朝樓上走去。
小春也不知道這兩人什麼關係,但看其親密狀態,料想也是一對有情人,於是他隻給開了一間房,道,“兩位客官,將就一下吧,請進。”
赫連言一眼打量過去,環境還不錯,幹淨質樸,他點點頭,小春極有眼色的道,“那您就先休息著,有什麼吩咐喚聲小春就是。”說罷,體貼的為他們關上門,下去了。
漣漪剛想喚他,怎麼就開了一間房?然,赫連言似是知她所想,低聲道,“我守著你休息就行,那掌櫃的和這個小二,一看就不是什麼老實人。”赫連言雖不說,卻不代表他不知曉,一個小酒樓,就一個掌櫃和一個看起來鬼頭鬼腦的小二,其中定有什麼貓膩。
漣漪想了一下,便也妥協了,懶懶的朝床鋪走去,倒身睡了下去。
赫連言把兩個人的包袱放好,坐到桌邊,倒了杯茶水。
漣漪睜開假寐的眸子,道,“你昨夜一宿沒睡,也,一起休息會吧。料想他們,也沒什麼膽子敢設計我們。”
赫連言愣了一下,猶豫的看著躺著的她,她突然翻身而起,迎上他遲疑的眸子,道,“又不是沒一起休息過。”同榻而眠,他們已不是第一次。
赫連言想了想,站起了身,休息好了,他才能有精力保護她不是嗎?
看著他一步一步走過來,漣漪竟發現自己的心跳的異常的快,她突然覺得好像是自己邀請他過來的一樣?沒幾步,赫連言就已然站在了漣漪麵前,她不自在的往裏挪了挪,給他空出了位置。赫連言擯除自己心裏的那一點心猿意馬,躺在了她的旁邊。
他的沉重呼吸和男人的獨特氣息,擾的她有些不安,漣漪側著身子,背著他,微微閉上眼眸。
許是真的困極了,赫連言一沾上枕頭,竟極快的睡著了。半響,漣漪轉過身來,用手臂支起自己的頭,看著他的臉。
睡著的赫連言,一向好看的唇微微抿著,看起來有些清冷薄情的樣子,可隻有漣漪知道,他是多麼重情重義的一個人。
赫連言睡得不是許久,天未黑便醒了過來,身邊已然涼了許久,顯然漣漪早已起床。他坐起身,有些微涼,漣漪正好這時推門進來。
“你醒了?”
他看向她,她手中端著托盤,漣漪把托盤放在桌子上,把上麵的湯端了下來。朝他看去,聲音有些怪異,“要喝湯嗎?”
“湯?什麼湯?”漣漪居然親自端著的湯,這令他有些許好奇。
聞言,漣漪的樣子看起來像是有些扭捏,支吾了半天,才道,“我煮的湯。”
赫連言愣了一下,重複著,“你煮的湯?”
“我就不能煮湯?要不要喝隨便你。”她似是覺得有些惱怒,或許更多的是難為情。
赫連言哪會像她所說的隨便,漣漪親手煮的湯,他覺得不可置信極了,於是他連忙站起身,大踏步走去桌邊。白瓷碗裏是看起來賣相不錯的清湯,上麵漂著幾許綠菜,聞起來,也是清香撲鼻。他對她笑著道,“這是什麼湯?”
“素湯,看起來沒什麼特色,味道還是不錯的。”這話她說的可毫不自誇,以前漣清最愛喝她煮的素湯,且評價很高。
赫連言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細細品味,果然如她所說,味道還是不錯的,雖然清淡卻很可口。其實,他真正比較驚訝的是,他以為漣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可是她一再而再的讓他意外。
可是突然,他的眼睛定住,拉過她的手,皺眉問道,“你的手是因為煮湯弄傷的?”
漣漪看著自己以往纖細柔嫩的手,此刻一片通紅,小聲道,“我隻是不習慣那火爐,不小心被濺到了火星。”若不是那刺痛的火星,她大概永遠無法體會赫連言身在火海的痛楚吧,因此更心疼。
他沉默不語,徑自轉身下樓了,漣漪有些怔然,但不一會他就回來了,手上拿著藥。
他靜靜的為她塗抹著,可漣漪就是知道他生氣了,於是道,’“這沒什麼,隻是小傷。”
他突然看向她,認真的神色讓她有些心驚,“我不希望你受一點傷,即使隻是這種小傷。”其實這在他看來,哪是什麼小傷,她的手紅彤彤的,該有多疼啊。
漣漪看著他,終於還是道,“我也隻是想親手做湯給你嚐嚐。”
他放下藥膏,抬起頭,認真的看著她,“漣漪,我已經很滿足了。”
她咬了咬唇,沒說什麼,他繼續道,“漣漪,你不需要彌補我,事實上,現在我能陪在你左右,已經是最大的補償了,甚至,吃到你親手煮的湯。”
漣漪很想反駁,卻不知該反駁什麼,她想說她這不是彌補,可又怕他追問,她現在還無法,麵對自己的心意,那麼就讓他先這樣以為吧。可漣漪沒想到,她的一時沒說出口,竟會讓他以後那般痛苦。如果她知道他以後會因為她而那麼痛苦的話,是不是,現在就會毫不遲疑的告訴他,她已經喜歡上他的事實。
赫連言把漣漪煮的湯喝的幹幹淨淨,漣漪瞧著便笑了,天色已然黑了,兩人無法趕路,便隻能留宿這小鎮,決定明天一早在上路。
兩人白天睡了那麼久,晚上倒失眠了,赫連言笑著道,“早知道白天就不睡了。”
漣漪心裏也是這樣想的,不過,既然睡不著也不能這樣幹坐著吧。她想了想,道,“我們來下棋,如何?”
他眼睛一亮,“當然好,我去問掌櫃的要棋盤去。”
以前他就總看著漣漪與爺爺對弈,卻連一眼也舍不得給他。年少少年的夢裏,出現最多的就是與佳人坐在飄零著桃花瓣的亭子裏,她執著棋子,溫柔看著他,留在心中的是她淺淺的笑容。為此,他學會了下棋,也會去陪爺爺下棋,努力提高著自己的棋藝,為的,就是有一天能與她一起對弈。
知道他會下棋,是在漣家,他與漣商對弈時,隻不過,他沒想到,漣漪會真的提出與他下棋。
不一會兒,赫連言便拿上來了棋盤,還貼心的端上一盤小點,怕漣漪餓了。
對比赫連言平靜中的幸福,漣漪倒是真的平靜,坐在棋盤邊,她就是那個風輕雲淡的漣漪。
赫連言是認真的,所以漣漪竟不知不覺也跟著認真了起來,她沒想到的是,赫連言的棋藝竟然能與她一較高下了。
蠟燭茲茲燃燒著,光暈下是兩人認真專注的麵容,漣漪的一縷發滑到眼前,她伸手撩開,這般不經意的風情硬生生叫赫連言失神了。
直到,“你輸了。”
他回過神,看了看棋盤,笑了下,“怪不得爺爺誇讚你棋藝天下第一。”
漣漪放下棋子,“下棋之時,最怕失心,我贏,也就是贏在心無旁騖,說實話,也贏得僥幸。”她看著他的目光,意味深長,看來是知道赫連言走神了。
赫連言不自在的笑了一下,漣漪道,“再來一局?”
他道,“好,這次我定不會失心。”不是為了贏她,而是不想她小看。
漣漪笑了笑,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