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枝繁葉茂,有兩支主係。
一支是故淵的父親,長房家主王鐸,現擔任丞相一職。依著董池魚的眼光來看,這是個帥老頭,坐在那裏一身紅袍,姿態優雅,肩頸筆直,身形偏瘦,留著長長胡須幾縷,與年輕人相比略略損減一點美貌,卻有難以言說的氣度。渣爹雖然渣,但就和渣男一樣,除了不愛哪兒都好。
另一支是王灼和王幼的父親,二房王曉,統領金陵十六萬禁軍,和王鐸容貌有些相似,但氣質截然不同,有些魁梧,一雙眼睛如點墨般漆黑,留著短胡須。
其餘的三房四房是庶出,一些旁係偏枝都聚集在偌大的王家,人員多到複雜的捋不清,反正放眼望去長輩坐著,小輩站著,無數雙眼睛齊刷刷地落在董池魚身上,正大光明地打量著。
董池魚詾脯一挺,兩手一掐腰,大大方方任你們看,而且她還要看回去,帶著嬉笑的表情,甚至還問:“我好看嗎?”
這樣大膽的行為自然換來眾人一連串的瘋婦評價。
王鐸完全不想讓兒子和這種女人扯上關係,隻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沉聲說:“什麼故淵,家裏沒這個人,這個女人瘋瘋癲癲,說話糊塗,衣服都沒幹,居然也能站到王家的大堂上,阿灼,你玩的過火了,趕緊把人領走,不然就拖下去埋了。”
王灼笑道:“埋不得,此人自稱是阿溧的妻子,還是阿溧把她從北國帶回來的,叔父不聽她說說話嗎?”
王鐸眼皮子微微一挑,“阿溧隻有一位未婚妻,便是司馬公主,你不該糊塗。”
長房的擁護者紛紛開口:“我也沒見阿溧帶誰回來過。”
“阿灼帶回來的女人衣衫不整發髻淩亂,簡直像個瘋子,還不趕緊趕出去。”
“阿灼,你胡鬧要有限度。”
大部分人講究名正言順,故淵是長房嫡子,他們不想讓故淵沾上魚腥。
王灼笑道:“我沒胡鬧,我是怕阿溧擔憂,董池魚掉進水裏差點被淹死,我們來給他報個平安,可有人告訴阿溧我們來了?”
王曉開口:“我派人去請了。”
王鐸也派人去攔了。
兩個人念頭相反,至於誰能達成目的,就看故淵的心思。
他們兩個有什麼想法,都架不過故淵的想法。
故淵是想來的,他甩掉了一幫人,氣喘籲籲地進入大堂,一眼就看見了董池魚,步伐放慢,像是近鄉情切一般。
他好擔心好害怕,母親就是這般走進了王家的大堂,再也沒能活著出去。
董池魚抱怨道:“你怎麼把我扔下了那麼久?”
故淵說:“隻有三天。”
董池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算算我有幾個秋天沒見你了?”
故淵慚愧地說:“抱歉,你再等等我,就快了。”
董池魚端詳著他的臉色,“你的臉怎麼這麼白?唇很幹,人有點脫水,瘦的也厲害,你幾天沒吃東西了?我真傻,你三天水米未進了,對嗎?”
故淵麵對手握重權的父親,並沒有什麼合適的搶奪回母親屍骨的機會,他唯一能稱得上分量的就隻有自己這條命,於是不吃不喝,就賭王鐸想不想連最後一個兒子都死了。
他的眼底缺少神采,很慚愧:“用很短的時間解決問題帶你回家,也就隻有這個法子了。”
要麼他賭成功了,要麼他死了,無論哪一樣,董池魚都可以回家了。區別在於他還能不能回去?
董池魚心疼死了,“你和我商量一下呀,會有別的解決事情的辦法。”
故淵搖頭:“我不想把你卷進來。”
董池魚道:“我已經進來了,我是你的妻子。”
兩個人在大堂上手牽著手,旁若無人地說話。
周圍一圈人神色各異,王灼含著淡淡地笑:“夫妻感情可真是深厚。”
二房的王曉心存擠兌,用指尖勾了勾,下巴上的胡茬,笑著問:“大哥,阿溧什麼時候成親的?怎麼沒請我喝喜酒?”
王鐸緩緩閉目:“最多是納妾罷了,哪有什麼喜酒。”
王曉不依不饒:“阿溧還沒成親,先納妾不合適吧。”
王鐸眼睛睜開一縫,眼底有著深淵一般的幽光,“確實不合適。阿灼成親了,人又是他從水裏撈上來的,兩個人貼在一起縱馬長街無數人都看見,不如就順水推舟,成就一樁美事,讓阿灼納了她吧。”
場麵一靜,萬萬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騷懆作。
他不想認董池魚這個兒媳婦,索性就推給侄子,由妻變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雖然荒唐了些,但也不是不能這麼懆作。
“這樣也行,畢竟阿灼也抱了那女子。”
“一個女子而已,兄弟間相贈也是美事一樁,可作風流韻事。”
王灼摸了摸鼻尖:“我倒是不介意。”
董池魚冷笑一聲,三兩下踢掉鞋子,赤著足走到王鐸麵前,給他看,說:“要是他抱我就得納我為妾,那你看了我的腳,是不是得娶我?”
王鐸怒火中燒:“你在幹什麼!”
董池魚聳了聳肩膀,“很難理解嗎?我要給王溧當娘,要麼他娶我,要麼我嫁你,反正我要出現在你們家的宗祠裏,我是你媳婦還是兒媳婦都行,他管我叫娘子還是叫娘我都沒意見。”
王曉瞬間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這個丫頭片子有點意思,阿溧,你可真是找了個有趣的女人。”
故淵驕傲地笑:“是。”
王鐸被此等無理之人氣得瑟瑟發抖,旁邊還有個看熱鬧的讓他顏麵盡失,一拍桌子,道:“把這個瘋女人給我拖下去,埋在花園裏!”
外頭的人都還沒進來,董池魚就已經從懷裏拿出一個牛皮袋子,一打開裏麵幹的,防水性能真好。
她掏出個火雷啪的扔了出去,六秒鍾之後,砰的一聲震天響,外邊天搖地動,屋裏的人盡數被驚到,像驚弓之鳥一般炸的翅膀,全都從座位上站起來了。
王灼眯著眼睛:“這就是大退胡人的火雷。”
故淵:“是。”
董池魚掏了掏耳朵,又拍了兩下,覺得舒服了才慢慢地說:“你們覺得我就是個農女,背後沒依沒靠,特別好欺負是不是?”
眾人震驚地看著她,連王鐸都沒說話。
董池魚手裏拿著火雷,晃來晃去,“唉呀,都來欺負我呀,大家一起上西天,黃泉上做個伴,瀟瀟灑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