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池魚:“說。”
故淵說:“不要去給人看病了,家裏不缺這份錢。”
董池魚莫名其妙:“家裏缺不缺錢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在實現自我價值。”
故淵“哦”了一聲,“鯉魚和草魚會養你。”
董池魚挑眉道:“腸胃不好,不吃軟飯。”
故淵想了想:“魏東大概也會。”
董池魚聽他說了一堆,眉頭皺起來了:“你不支持我出去行醫?”
故淵:“支持。”
董池魚疑惑:“那你為什麼廢話多多?”
故淵指了指門外,每個人都想盡自己全力給董池魚一份承諾,可能很微弱,但都是竭盡全力的。
“他們讓我說的。”
董池魚耐著性子問:“那你要說什麼?”
故淵看著她,想到她說的話。
永遠隻求克服自己,不求克服命運;隻求改變自己的願望,不求改變世間的秩序。
他不喜歡這句話。
因為這句話像是天山終年不化的冰雪,聽起來人好像不會痛苦了,因為被凍住了。
他搖頭道:“我沒什麼話想說,你做事和我又沒什麼關係。”
董池魚對故淵的情緒敏感,作為醫生總能捕捉到病人微小的動態,“你在不高興。”
故淵:“他們一定要我來說這話,但你不需要別人的承諾,也不相信別人的承諾。整個人都散發著固執己見、剛愎自用、一意孤行、獨斷……算了,我不抨擊你了,你別把洋蔥對著我。”他後麵的聲音都變小了。
董池魚把“凶悍武器”放在桌上,然後一層一層的剝:“有一個很中二的故事,男人的心是一顆洋蔥,女人不停的剝,剝到最後淚流滿麵:‘原來你沒有心。’男人卻說:‘你剝的就是我的心,已經剝沒了。’先不提這個故事的中二程度,你不覺得它有個很好的隱喻嗎?我啊,就像這個洋蔥已經到你手裏了,你剝我,會疼的。”
故淵聽不太懂,但低下頭:“對不起,我又失態了。”
董池魚溫柔地說:“我已經原諒你了,隻要你補償我。我想在街邊擺個攤兒,你往那兒一坐,裝神醫,利用容貌氣質吸引顧客,我假裝成你的弟子,替你拿藥,等名氣打出去,你就可以退隱江湖,江湖就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
故淵手一伸:“給我三文錢。”
董池魚挑眉:“你要錢幹什麼?還收代言費?”
故淵搖頭,嚴肅地說:“買繩上吊自殺。”
董池魚眼睛一眯:“我掐死你得了。”
故淵天鵝頸挺的又直又長,微微側頭,像是等著一頭狼在咬他。
董池魚裝模作樣掐了兩下,手感不錯,喉結一直在動。
故淵眼角的弧度像燕子尾,狹長向上:“我有點想死在你手裏。”
董池魚被那種眼神看的一驚,隨即笑笑:“我就說說,你不同意我也不能把你綁了去。”
故淵低聲:“你什麼事兒幹不出來,你都要克服自己了。”
“我就是說說,這話不是我原創的,你在介意這句話嗎?”董池魚蹲下把凳子扶起來,然後坐在長條凳子上重新開始她的洋蔥汁大業。
故淵坐在旁邊,幫她擠洋蔥汁,“嗯。很奇怪吧,我帶你看糧食變土,對你說在世間束手無力才是正常的,想拉你跟我一起痛苦,卻不想你發自內心接受這些痛苦。”
董池魚看著故淵的側臉,濃密纖長的睫毛,微微垂著遮住了眼底全部的心事。
“這很正常,對於你而言接受等於背叛。背叛為你受盡折磨的人,背叛用民脂民膏供養你的百姓,隻有日複一日的痛苦著,才沒有違背你的良心,這是你的戒尺,每天都在抽打你的靈魂。你希望我跟你一樣。”
故淵臉色有些蒼白:“很卑劣,撐不下去了,拖你入苦海。”
董池魚說:“我也不算入苦海,但的確有些變化,這不奇怪,人都會成長。故淵,我從前的想治愈你,但我現在明白了,重要的不是治愈,而是帶著病痛活下去。”
故淵慢慢地轉過頭看向她,“人生是快樂的悲劇,我們把它演完吧。”
董池魚笑了笑:“好呀,那我再問你一個問題,最近有好好吃藥嗎?”
故淵說:“每天一粒。”
董池魚:“那我們改成每天兩粒,早上吃一顆,晚上吃一顆,如果身體不舒服,要立刻告訴我。”
他的病情加重了。
悲觀厭世、絕望、幻覺妄想,這都是重度抑鬱症的表現。
董池魚不明白,明明之前故淵在穩定的恢複,為什麼突然間又病了?
偏偏又不能直接問他,容易給他造成錯誤的心理暗示。他現在脆弱的像是瓷碗,一摔就碎。
仔細想想,好像是搬家之前,故淵鄭重其事地說會死。
董池魚的思路一向很簡潔,他說會死,那我們搬家,他就不會死了。
顯然,這套簡潔的邏輯行不通,有東西如蛆附骨,如影隨形地追隨著故淵。
“看來隻有一個辦法了。”
董池魚要做的就是,全方位的覆蓋住那些東西。
晚上,故淵準備立在窗前賞一夜的月。
床上傳來動靜,董池魚叫他:“關窗戶,冷,眼看著冬至都要到了,以後窗戶都不許開。”
故淵關上窗戶,心平氣和地說:“這是我的房間。”
董池魚被褥都抱來了,枕頭宣軟,躺在上頭,被子一裹,露著一張臉,抱怨道:“娘就是太偏心了,把最好的房間給了你,這個房間我本來要做藥屋的。”
他們搬的這個小院是一進院,進了街門直接就是院子,房屋都是單層,由倒座房、正房、廂房圍成院落,其中北房為正房,東西兩個方向的房屋為廂房,南房門向北開,院兒中隻有一棵參天大樹作為點綴。
正房給故淵住,倒座房給董池魚做藥房,兩個廂房分別給羅氏草魚、鯉魚青魚和魏東住,也算正好住下了。
羅氏的本意是,倒座房當個藥房,以後興許有人來抓藥。董池魚還是和故淵一起住的,但董池魚搬進來就鑽到藥房裏不出來,那屋有床,晚上也就睡了。她也沒臉皮厚到強行讓女兒和未拜堂的丈夫住在一起,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雖然心底也犯嘀咕,現在的年輕人怎麼回事,一提成親三推四推,成親能要了他們的命嗎?
話扯遠了,反正這是搬家後,兩人頭一次同床共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