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繳稅

羅氏開始張羅兩人的婚事,請村裏人擬定好日子,準備到日子就成親。

他們兩個鬧了這麼一場,不成親是不行了。

董池魚起先還有點愁。

後來故淵問:“成親和不成親有什麼區別?”

董池魚一想,如果是他倆成親,好像也沒區別,那就磕個頭成個親吧。

結果在成親前就出事兒了。

一幫人像土匪強盜一樣,帶著刀,進院就搬糧。

董池魚聽見動靜,拿著弓就出去了,捋袖伸臂,瞪著眼睛:“打劫打到我家來了,真是不要命了!”

羅氏推門就迎了出去,大喊道:“池魚,不能拉弓,是官爺!”

朝廷來收稅了,誰都沒想到他們會來收稅,因為魏家村人都要死絕了,並無官方來普查,還以為被當成了荒村。

朝廷的鷹犬吃的膘肥體壯,衣服穿什麼的都有,往董家門口一站,像是烏泱烏泱的一片黑雲。

“董家,五口人,有耕地五十畝,年產粟、稻米五十石,上交十一石二鬥農業稅,另外還有雜稅、徭役、攤派……”

董池魚聽他說著腦袋,不由自主的就算,整體稅率高達25%,高的令人心驚。

羅氏不自主的就彎下了肩塌下了腰,卑微地解釋:“官爺,我們家是五口,但隻有兩個男丁,小的才六歲,大的十五,沒分著那麼多的地。”

官吏冷冷一笑,“沒分著?魏家村的人都要死絕了,不都你們種的嗎?”

羅氏:“可人少,種不上五十畝地。”

官吏:“今年是按人頭算錢,不想被抓起來就趕緊交出來。”

草魚摟著青魚低聲啜泣起來。

其他人家也是哭喊聲一片。

那些後搬到魏家村來的流民,沒有趕上種地這一茬,一直都是靠在山裏種土豆為生,明年才能分到村裏的地。

但這些官差要求他們也要繳糧稅,“隻要你們住在這兒就得繳糧。”

“真沒糧啊,也沒錢哪,官爺,我們家啥都沒有,不信你搜呀!”佝僂的老頭跪在地上哀求著。

官吏掃視一周,一指那老頭的孫女孫子,大孫子五歲,小孫女還在繈褓,說:“這不是還有倆孩子嗎,拿去賣了呀,多生兩個孩子賣呀。”

這是人說的話嗎?我草你媽。

董池魚眉頭一擰,“胡人洗劫了魏家村,緊接著糧價上漲,村裏的人沒餓死就是好事,勒著肚皮種出來的地,你們就來收糧?憑什麼!”

這幫官爺們:“憑什麼?憑我們是當官吏,小姑娘,一次無禮饒了你,再有下次就把你下大牢!”

董池魚緊緊地捏著弓,快要氣瘋了:“你說你們是官員,那災荒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們賑災?兵荒馬亂、饑腸轆轆時,我一次都沒看見你們,如今收糧了,找來了,臉呢?”

“放肆!繳糧是陛下下達的命令,你敢抵抗,將他全家都抓起來,田地充公,糧食全部充公!”

一幫人七手八腳的就要來按住董池魚全家。

羅氏慌了:“官爺,我們交稅!”

董池魚看過一段話,在掌握基層政權和武裝的地主階級麵前,自耕農抗稅形同造反,輕則破產失去土地淪為雇傭農,重則落入賤籍乃至破家滅門。

她搭弓射箭,一支箭射中領頭官差,緊接著搭上第二隻箭,大嗬一聲,“別動,再動下一箭瞄的就是你的喉嚨。”

受傷的官吏倒在地上,哎喲哎喲的叫著,沒人敢靠近。

羅氏眼前一黑差點昏過去,但是被人虜著沒倒下,嘴隻呢喃:“完了完了。”

農民敢於反抗,下場隻有一個字,死。

“你不要命了,你也不要你家裏人的命了嗎?”他們威脅道。他們把青魚舉了起來做要摔死的架勢。

董池魚眼皮不抖一下,第二箭射中了領頭官差的另一隻腿,緊接著迅速搭上第三支箭。

“把我弟弟放下,除非你覺得這個孩子的命比他的重。”

領頭的官吏大喊道:“別,別殺我!”

他們忌憚手中有人質,一時不敢輕舉妄動。

“故淵!故淵!”她叫了好幾聲都沒人應答,她隻好說:“魏東,跑著上山叫士兵下來,誰都不許跟著他,不然我就射箭了。”

這山上是有一批士兵的,商觀致在的時候,和她達成合約,附近軍營會定期派遣士兵參與耕種,後山上已經劃分出了軍田。

這是他在走後,給山城的自己人留的一條後路。

沒想到後路變成董池魚的了。

魏東一咬牙,叫上村裏幾個人跟著一起上山,但那些人不敢跟著他走,他自己走了。

卻不想,故淵在發覺這幫官吏收糧時,就已經迅速的跑上山,魏東跑到一半就撞見故淵帶著士兵下山,他趕緊跟故淵講了一下情況。

故淵表示:“意料之中。”

一群士兵的介入讓情勢發生了調轉。

故淵來到董池魚身邊,董池魚終於不用緊繃著了。

董池魚恨的牙齒都在打顫:“這幫王八蛋不講理,要人賣兒賣女換糧食,完成官府的指派任務。”

故淵:“其實如今的北國混亂,已經不像之前那麼嚴苛了。從前自耕農所種糧食需要經過商品化交換才能換來生產、生活所必須的鐵器、鹽、耕牛。自耕農隻能跟把持的官府交換鹽鐵耕牛,一旦拒絕繳稅,麵臨的就是堂而皇之奪你田土、破家滅門。”

這句話的潛台詞就是,這些荒唐的壓榨不過是尋常事。

士兵為首的被稱作五校尉,他說:“這不好弄,官吏收糧是皇命,農民若違抗,我甚至要幫著鎮壓。主要是商將軍不在,我不好做主。”

董池魚拉弓拉箭那一刻就想好了,“收兵稅,戰亂時,地方兵稅可以優於朝廷征稅,這批稅你來收,我給你糧。”

官吏要的繳稅是額外疊加的,朝廷收一兩銀子,農民就要交五兩甚至十兩,其中的差額,要經過官僚階層、地主、放高利貸者、投機商人的手。農民就是網中魚、板上肉,一輩子被按在黃土地上壓榨吸血,從生到死,這輩子都要頭朝黃土背朝天,永遠抬不起頭來。

五校尉收兵稅的話,就是直接拿朝廷的份額,少了中間商賺差價,會少很多。而且他不收後來者的稅,糧稅非常少。

他想了想,點頭答應了,出麵和官吏交涉。

為首的官吏要懲治董池魚:“這個人居然敢殺官,軍方征稅也就罷了,難道還要包庇歹人嗎?”

五校尉抽出刀,一下子砍一下這名官吏的腦袋,鮮血噴射在他臉上,他連擦都懶得擦一下,隻說:“流竄的胡人殺了這名官員,知道了嗎?知道了就都走吧,我會為他報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