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厭厭良人,秩秩德音

董池魚還來不及說她和故淵什麼關係都沒有,羅氏宛若一頭暴怒的熊出現了,母女兩個在院子裏麵玩起了老鷹捉小雞。

“故淵哪裏不好,長得也好,腦子也好,體力也好,配你是綽綽有餘了。你倒好,我想著把他籠絡在身邊,居然眼睛往外看,那個將軍有什麼好看的,我看他長得像個大猩猩,山裏頭一堆!”羅氏猶如炮彈一般突突突的講著。

董池魚摸不著頭緒,“娘,你在說啥呀?”

羅氏說:“我說啥?我說你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董池魚:“娘,冤枉呀,我碗裏是空的,鍋裏也是空的,我一貧如洗呀!”

鯉魚說:“二姐,你都富得流油了。”

草魚道:“二姐,姐夫那麼好的人,你得珍惜。”

青魚分瓜子,給故淵送了一把,故淵摸摸他的腦袋,誇他是個乖孩子。

董池魚四麵楚歌,在躲避羅氏的攻擊時,瞥見了故淵高深莫測的麵孔,她瞬間明白了。

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故淵尤其惡劣。

故淵衝著她無聲微笑。

董池魚撿起院兒裏摞著的苞米,衝他撇了過去,“你又坑我!”

故淵一臉人畜無害:“池魚,我隻是想成全你,和娘說清楚。”

董池魚:“狗屁,說清楚了,怎麼會是我腳踏兩隻船?”

故淵眼睛微亮:“你願意隻站在一艘船上了?”

羅氏舉著棒子,虎視眈眈:“說。”

董池魚解釋:“娘,根本就沒有兩艘船,我跟他們清清白白的,故淵騙你,他在報複我騙你。”

“你還騙我了?”羅氏一聽,這還了得,棒子舞起來了,“今天我要替董家清理門戶。”

董池魚立即說:“一艘船,我保證就一艘船。”

故淵靦腆地說:“你肯回心轉意真的太好了。”

董池魚眯著眼睛看他,這筆賬我會找你討回來的。

故淵從容不迫,你來呀。

羅氏用棍子戳董池魚,“你發誓,會安安分分消消停停的跟故淵過日子。”

董池魚敷衍:“我發四,會一刻不消停的跟他過日子。”

羅氏聽著有點不對勁兒:“嗯?”

董池魚推她:“娘,讓我跟故淵單獨呆一會兒吧,我倆有好多話要說呢。”

羅氏問:“你會好好和他說嗎?”

董池魚:“我會正確的,客觀的,合理的,中肯的,明晰的,真實的,辯證的,理性的,審慎的,深刻的,通達的,優美的,巧妙的,精辟的,雅正的,機智的,全麵的……”

羅氏聽的腦袋疼:“閉嘴,不準三個字三個字往出蹦。”

董池魚挑了挑眉,眼神裏寫著“我懂了”,然後說:“我會不偏不倚的,恰如其分的,滴水不漏的,不容質疑的,切中要害的,一針見血的,淋漓盡致的,深諳事理的,真知灼見的,發蒙振聵的……”

羅氏捂著耳朵跑了。

至於那三個兄弟姐妹。董池魚一個眼刀子甩過去,“看我熱鬧、裏外不分是吧?”

鯉魚大叫冤枉:“二姐,主要是我打不過。”

草魚的手繞著衣帶:“二姐,怎麼能打姐夫呢?”

青魚小嘴吐著瓜子皮:“二姐,你又打姐夫,我要去告訴娘。”

謠言就是這麼產生的。

董池魚看他們心煩,一人一腳都踹了出去。一扭頭盯上故淵,“你是哪來的妖孽?在我家興風作浪。”

故淵一抖衣袖,“用得著的時候叫故淵,用不著的時候便是妖孽,董池魚,你可真有良心。”

董池魚:“你才是沒良心的,我在辛辛苦苦給你收拾屋子,你去告我狀,還都是瞎編的。”

故淵說:“是你先瞎編,你還吐了我一身。”

兩個人開始站在院子裏翻舊賬,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最開始。

故淵:“是我救了你。”

董池魚不甘示弱:“我也救了你,你活著的每一天都是我在救你。”

故淵不好意思道:“那真是辛苦你了。”

董池魚用指尖刮了刮臉頰,“也不是特別辛苦。”

兩個人對視十秒,默契地挪開視線。

董池魚:“灰塵大了就喘不上氣可能是哮喘,我可以給你找點藥。”

故淵說:“不必了,那是我瞎編的。”

董池魚:“噢。”

故淵看了一眼屋子,“收拾的挺幹淨。”

董池魚手一伸:“給錢吧。”

故淵若有所思:“黃庭南給的那五十兩銀票,是你收著呢?”

董池魚立刻說:“好啦好啦,幫你打掃屋子就不要錢了。”

故淵笑了笑,“好,多謝你大方。”

董池魚頗為遺憾:“黃家那麼多好東西,我拿了好多裝進包裏,可惜最後被追殺,情急之下都沒拿,估計都葬身火海了,太浪費了。”

故淵問:“都偷了什麼?”

董池魚掰著手指數:“紙,好多好多白紙,還有墨、硯台。哎呀,竊書不能算偷……竊書!……讀書人的事,能算偷麼?”

故淵意外又不解:“你拿那些做什麼?又不能吃。”

董池魚瞅他惆悵:“我的腦子裏難道隻有吃嗎?”

故淵:“不然?”

董池魚裝模作樣捋不存在的胡子:“我是個讀書人。”

故淵噗嗤一聲笑了,覺得她裝腔作勢還怪有意思的。

董池魚無奈:“我真的是讀書人。”

故淵:“上次你在地上寫了糧倉,缺胳膊少腿。”

董池魚腹誹,那叫簡體字!

故淵想了想,“如果你想識字的話,我可以教你。”

董池魚:“我識字的。”

故淵沾濕指尖,在小幾上寫字,“這個字怎麼念?”

董池魚眯著眼睛認:“軒然霞舉。”

故淵又寫了四個字。

“霞姿月韻。”

……

“龍章鳳姿。”

……

“玉質金相。”

……

“淑人君子。”

……

“芝蘭玉樹?。”

董池魚雙手捂住桌子,不讓他寫了:“怎麼都是誇你的詞?我誇你誇的口都渴了。”

故淵淡淡地說:“我聽這些詞最多,順手就寫了。”

董池魚翻白眼,可真能裝批,“誰家的姑娘這麼花癡,用這麼多詞來誇你?”

故淵微微一笑,看著她:“你啊。”

董池魚:“……”原來這裏還有一個陷阱。

故淵有些意外:“你居然都會認,隻是不會寫嗎?”

董池魚不想承認自己不會寫,“你的那個字筆畫太多了,寫著累,我這個字寫著輕便。”

故淵點頭:“如果是考試的話,你肯定最早交卷。”

董池魚得意。

故淵:“然後零分。”

董池魚臉垮掉了:“這個世界需要改革,要推行簡體字,這樣會讓學習速度變快。人們需要知識,小部分人壟斷知識,大部分人鬥大字不識一筐,那麼小部分人便牢牢的壓製下層,為所欲為。讓民眾獲取知識,是實現平等絕不能少的前提條件,大部分人獲得知識,才能改變這個國家。”

故淵指尖立在唇上,示意她噤聲:“不要再有這樣危險的想法了。”

九品中正製是世家把權的方式,連有才華的寒門子弟都沒出頭之日,何況是普羅大眾。她的改革之夢,隻有整個世家的人都死光了才能達成吧。相比起雄厚的世家,她死掉的可能性更高。

董池魚歎了口氣,而後笑了笑,用手掌把水珠字跡擦掉,“都不能確保年年吃飽飯,說這樣的話的確沒意義。”

故淵不理雜亂事物,用水珠在小幾上寫了八個字:

厭厭良人,秩秩德音。

董池魚問:“這也是誇你的話嗎?”

故淵想了想,“嗯”了一聲。

厭厭良人,秩秩德音。翻譯過來便是:安靜柔和我夫君,彬彬有禮聲譽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