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二章 回家

夜空,蒼茫無際。

皓月當頭,繁星燦爛。

若是有夜行之人,間或舉頭望月,或許會看到一個身影,從月前掠過,如飛天一般。

少昊腳踏紫蓮,瞬息已在千裏之外,他仰望蒼穹,入眼處是一輪銀盤似的滿月,還有那一道璀璨的銀河。

故老相傳,月亮上有個廣寒宮,住著嫦娥仙子,她曾是後羿的妻子,因為偷食靈藥,以致身輕如羽,最終飛上了月宮,雖然從此長生不死,卻得來了億萬載無盡的清冷與寂寞。玉兔,那是嫦娥仙子豢養的小東西,也是月宮中唯一的畜生,它不辭辛勞,一直在那裏用一個棒槌搗製仙藥。據說也曾經因為耐不住月宮寂寞,而私自下屆,幻成少女形狀,也想來一段轟轟隆隆的人間愛情,殊不知仙凡尚不可相戀,更何況它一隻區區仙獸,最終也隻能是慘淡收場,被嫦娥領回了月宮,從此兢兢業業,再不敢擅離職守。廣寒宮門前有一株仙樹,其年代久遠已無從考證,大概堪與日月同壽。

每當人間農曆十五月圓之時,你抬頭望去,便會看到那顆仙樹,其實,還有你看不到的,便是樹下一人,虎背熊腰,氣質非凡,他夜以繼日,罩著件馬甲,裸露著胳膊,掄圓了臂膀,以一柄巨斧砍劈著仙樹,也不知幾百幾千載,這便是他每日唯一可做之事。

也難怪,這月亮上也就他們二人,本是孤男寡女,應該如幹柴烈火般,一點就著,這個叫“吳剛”的男人也是秉著這個信念,或者說執念,在廣寒宮門前,以砍樹來展示自己雄性的英姿,這一砍就是數千年,也許今後,千年萬年,他仍會秉著這個執念,一直砍伐下去。

嫦娥,廣寒宮中的千年寂寞,早已讓她心如死水,如果說還有一絲活絡的地方,便是在午夜夢回時,孤獨的枕畔,那滴滴清淚。

芳閨寂寞,更何況是已經人道的婦人,可是嫦娥如今早已位列仙班,再者,後羿一直在他心中,千年過去,影像卻更加清晰,每當她對著玄月銅鏡孤芳自賞是,都會斬釘截鐵道:“隻有人王後羿才配得上我的花容月貌!”

是以,千年以來,嫦娥出入廣寒宮也有多次,可是卻沒有正眼瞧過吳剛一次。

少昊嘴角微翹,勾勒出一道靚麗的弧線:這吳剛也忒執著了,可是為什麼不鼓足勇氣,開口表白一次,而隻是傻呼呼的在哪裏砍什麼勞什子樹。還有,那樹也真夠結實,吳剛砍了千萬年還是屹立不倒。

看來,這故老相傳的東西也經不得推敲,又或者那神樹有著自動修複功能。

少昊收起思緒,往下一看,是一條燈火通明的長街,再前方便是黑乎乎起伏的山巒。

到梨山了,這下麵該是梨陽城,從空中看去,都是非一般的繁華。哦,對了,百洞教在此處似乎有兩處商號,一個錢莊、一個酒樓。我不如上門去看看,再休息一晚,明日再回……

想到明日要去的地方,心情莫名沉重幾分,家早已不在,隻剩下一片廢墟,親人也一個個故去,連墳塚都未能立起。要回去看看,除了一片荒涼蕭索,又能看到什麼,真是要鼓足勇氣呢。

這,便是所謂的近鄉情怯吧!

少昊緩緩降下紫蓮,很多人看來一眼,之後便是漠不關心的走開,看來是地處梨山腳下,見慣了在天上飛來飛去的,也就見怪不怪了。

他落腳處正麵是一個三層的建築,牆上豎著一塊巨大的姬字招牌,“仙俠客棧”四字蒼勁古樸,熠熠生輝。這樣醒目的招牌和麵前華麗的建築倒是相得益彰。此時酉時已過,客棧大廳仍由三三兩兩的人圍成一桌,猜拳行令,間或嚼嚼舌頭,談論一些江湖軼事。

一個小二,肩上搭著一條抹布,看到他衣著光鮮,鬢發高綰,目光清澈,當下判定是非凡之人,於是便欲上前招呼。

少昊也正要前行,酒不是他的嗜好,但是若想聽聽江湖上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也許這裏是個不錯的地方。

一聲既嗲且糯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公子,到我們樓上坐坐,我們那酒水甘甜,姑娘嬌媚,你來到梨陽城,若是不到我們醉紅樓一坐,就是白來一遭呢!”

少昊回首一望,一抹豔紅裹著一個女人,螓首蛾眉,鳳目瓊鼻,也算一個美豔的女子,隻是嘴唇抹的血紅,麵上脂粉隨著她說話撲簌簌地往下掉,令人頓生反感。不過,她身後的建築卻異常華麗,大紅燈籠處處高掛,其派頭絲毫不亞於仙俠客棧,此際簫管悠揚,笙笛並發,而且還傳出陣陣令人想入非非的靡靡之音。

但見小二鼠目一翻,上前便抓著姑娘的皓腕,然後就雙手按在姑娘胸前,半推半搡,大揩油水,他道:“芙蓉,你個狐狸精,又來和我爭客人。”言罷又掐又捏,芙蓉左躲右閃,嬌笑不已,仿佛大為受用,欲迎還拒。

“小可人,你好久沒有過來了,老娘我都快熬幹了,你什麼時候來滋潤一下老娘,我給你打個八折。”說罷便旁若無人的摸摸小兒的手掌,又捏了捏他的下身。

“什麼,還八折呢,上次都五折了,等掌櫃發了這個月的月錢,我就過去,到時定會滋潤得讓你叫我親爹。嘿嘿嘿!”小二猥瑣一笑,又拉著芙蓉的玉手,撫向自己的下身,當街慰藉一番。

“小二!”一聲狼嚎似得喊叫,將他驚醒,接著便聽到掌櫃粗狂渾厚的聲音從棧內飄出:“王八羔子、小兔崽子,給你點染料你就開染坊,給你點陽光你就燦爛,我一隻眼沒瞧見,你就偷奸耍滑,看你還想不想要這個月的月錢!”

小二捂著幾被刺穿的耳鼓,掌櫃的聲音天生是他的克星,隻有對他才有這種致命的穿透力。隻到此時,他才想起,自己原來是出來招呼一個貴客的,可是左看右看,人呢?

天哪,客人沒拉到,掌櫃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角色,總是說到做到,看來這個月的月錢真是沒有著落了。

至此,小二隻能找個出氣筒,以泄心中不忿,於是他將殺人般的目光罩向身邊的芙蓉,而芙蓉的目光卻怔怔望向前方,那個一襲白衫,一步十丈的男子,忍不住道了聲“好帥啊!”心中暗想,若是能和這般風流人物雲雨一番,也不負我這花容玉貌了。

她在這邊思春,那邊小二已經將所有能想得出的汙言穢語全部轟了過來:“你這個騷狐狸,騷蹄子,勾引我這良家少男,還想老牛吃嫩草,老逼夾嫩鳥,如今害的我被掌櫃扣了月錢,你說該怎麼負責?”

芙蓉作為翠紅樓的門迎,見過多少想吃霸王餐的登徒浪子,罵功自然不可小覷,又怎會是什麼省油的燈。她狂風暴雨般的回敬道:“你這個小鳥鳥,毛毛還沒長全,就想偷腥,身上窮得隻剩下一個褲衩,整天還貓著一雙色眼,見了老娘就借機揩油,你一輩子就這樣了,永遠都是個低三下四的小二,隻怕一生積蓄也不夠到醉紅樓來正正經經睡上幾回,我都替你可憐,以後別讓老娘看見你,見你一次罵你一次,哼!”說罷扭腰擺臀,搖進醉紅樓的大門。

“啊!你…嗚…”小二竟受不來刺激,掩麵失聲痛哭起來,跑回了客棧。

少昊雖然身在數丈之外,但二人爭吵卻是一句不漏落入他的耳中,他不僅搖了搖頭:“都是身卑命賤之人,誰又比誰高貴一些?相煎何太急呀!”說罷徑自向前走去,因為,遠遠的他已看到,一根足有三層樓高的桅杆,其上如串糖葫蘆一般掛著四隻巨大的紅燈籠,每個燈籠上掛著一鬥大的姬字,自上而下,組成了“百川酒樓”四個大字,任你在梨陽的哪個角落,不經意的抬頭,都能看到這一串燈籠,也就是百川酒樓的招牌,所以,百洞教的酒樓便在前方不遠處。

百洞教的產業,各處商號名字裏都有個“百”字,如這百川酒樓,百彙錢莊,還有遠在姑蘇的妓院,現在也改成了百花樓。

既然知道了地方所在,也不甚急,就略為遊覽一番。梨陽城的夜景,盛名早有所聞。也難怪,梨山派如今名聲如日中天,穩坐修界第一把交椅,這山下的梨陽城恐怕比當今帝都都要繁盛三分。

梨陽城著聚集著形形**的修界人物,還有不少江湖門派,白天,你看他們相安無事,但是到了夜幕降臨,便會有好戲登場。

梨陽城作為梨山派的咽喉要地,也是他們相關產業的集散地,而卻任各派中人前來,自然是有那份掌控全局的自信。

在這個城裏,正道、魔道、仙修、武修多如過江之鯽,修界、江湖在這裏也摻雜不清,不過,越混亂,才越能顯示出梨山扭轉乾坤的實力。

少昊緩步而行,看到街賣吃的,賣玩的,一應具有,人聲鼎沸、接踵摩肩,繁華興盛可見一斑。

走著走著,一陣奇臭撲鼻而來,少昊抬頭望去,一個寫著“梨陽第一臭豆腐”的布幔,又髒又破,迎風招展。

這東西這麼臭,真能吃麼?少昊一陣嘀咕,倒未停下腳步。

“自然能吃,而且還很美味呢?普天之下,也隻有這梨陽城的夠臭、夠正宗,在其它地方是吃不到的!小兄弟,你要不要嚐嚐!”一個白袍老者,長須及胸,言語間底氣十足,卻看不出有什麼修為。

少昊駐足問道:“您是?”

“老夫姓方,在這梨陽城也算小有名氣,大家都稱我為‘方老先生’!”老者捋須答道。

這時那臭豆腐的攤主笑道:“看來公子是個外鄉人,第一次到我們這梨陽城,在這裏,不知道方老先生的大名的還真沒幾個!”

“是在下孤陋寡聞了!”少昊抱拳道,在他眼中,老者有著令人心折的風度,說他仙風道骨,又不太像,總之是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

“老夫看著小兄弟眼善,不如就由我做東,請兄弟品嚐一下。”

“這!”少昊眉頭微皺,臉帶笑意道:“在下恐怕無福消受!”

“是啊,像你們這些俊俏幹淨的公子、小姐原是不愛這看似又髒又臭的東西的!”

“什麼看似,這東西本來就很髒很臭嗎!”少昊悄聲嘟囔。

這時,攤主有些不忿:“公子,我看你多半也是個修道之人,凡是怎可隻看外表,隻聞氣味便斷定它一無可取之處,這樣行事處世恐怕是背離了你們的‘道’了吧!”

“咦!老柴頭,這些年梨山下的熏染,你也能口噴‘大道’了。”方老說罷哈哈大笑起來。攤主麵色一窘也跟著嘿嘿笑著。

“方老先生,你……”

“有什麼疑問,不妨坐下再說。”方老拉著少昊坐在簡易的長條凳上,前麵是一塊木板搭建的桌子。方老又道:“臭豆腐,來兩份,我同這位公子一人一份。”

“這……!”少昊不知如何拒絕。他看著攤主手旁擺著一排臭豆腐塊,一塊大概是三指寬見方,一指厚,其上黑白相間,不知是否是有黴變。

隨著攤主熟練的夾出幾塊,扔入沸油之中,一陣劈裏啪啦,一股惡臭衝出,少昊忍不住屏住呼吸,喉頭滾動了一下,心中再次自問:這東西真能吃麼?

“好嘞!兩位客官請用。”

方老對攤主點了下頭,然後看向少昊道了聲“請,趁熱吃”,便自顧自津津有味、旁若無人的大嚼起來。

少昊猶豫再三,還是沒有伸手取食,但見方老如風卷殘雲一般,身前的一份臭豆腐早已進入他的五髒廟中。

“還是不敢吃,人生有很多事都要自己親身體會,而不可人雲亦雲,便不敢嚐試,老夫遊曆遍天下,這梨陽城的臭豆腐不愧‘第一’之譽,老夫實是難以割舍。它初聞時臭,食之卻唇齒留香,所謂水滿則溢,物盈必虧,臭到極處便是香了,這不正合了大道之理嗎!”方老笑道,眼睛還直勾勾的盯著少昊前麵那份熱氣騰騰的臭豆腐。

少昊低聲細細品味:“水滿則溢、物盈必虧,臭到了極處便成了香,這確實近乎於道。”

“嗯!這段話好像我曾經對誰說過,對了,是當日梨山下來的兩男兩女,那四個小娃娃可都是難得的後生俊彥,老夫一說,他們似乎心有所悟,你現在悟了麼?”任誰也沒有發現,方老眼中精光一閃,之後又恢複了一片混沌。

梨山下來的,不知是哪幾個師兄弟,師姐妹,當日下山該是追殺我的吧,隻是今日,不知是否還秉著這個使命。

少昊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液,拿起一塊往口中送去,一咬之下,發覺倒沒有聞得那麼臭,再咬一口,竟有些甘香,於是第三口下去,一塊已入腹中。

攤主同方老都微笑的看著,當少昊拿起第二塊時,方老說:“再蘸點這個就更香了。”

少昊依言沾了一點辣醬,一口咬下,不禁大呼爽快,於是,後麵的情況可想而知,一口一塊,足足吃了三份。

方老笑嗬嗬道:“小兄弟,今天老夫栽了,你一口氣吃了老夫三天的量,殊不知如此胡亂填食,實在是糟蹋了這人間美味。這便如同飲茶,一杯為品,二杯為解渴,三杯就是飲牛了。”

“小子有些失態,請方老先生勿怪,不過,不得不說,這臭豆腐有一種令人欲罷不能的味道,但是我輩修煉之人,本該摒棄一切七情六欲的,我此際縱欲,實在是有違大道。”少昊麵上有些窘迫,說了一通冠冕堂皇的話,其實他早已是一個快意恩仇,任意而為的人。

方老搖了搖頭,歎道:“看來還不是同道中人,順便問一句冒犯的話,不知公子意欲何往?”

“百川酒樓!”

“那一同前往,我正好要到那裏說書。”

“哦,原來你是個說書先生。”少昊恍然大悟。

攤主不甘寂寞,湊上來道:“我們方老先生可是這梨陽城最有名的說書先生,他說的都是些江湖秘聞,實在精彩難得!”

“是麼,那在下要好好聽聽,方老先生,請!”

“好,走,哈哈哈哈!”

此時戌時已過,街上人已少了許多,二人並肩走向不遠處的百川酒樓。

路上很多人都識得方老,見他走過,都點頭致意,也有一些直接跟了上來,開口問道:“方老先生,不知你今晚講哪一段?”

“想知道,到了酒樓不就知道了?哈哈……”方老捋著白須,趾高氣昂的走在前麵。

待到達百川酒樓門前時,二人身後已形成了一支幾十人的長長隊伍,而方老的風頭,。絲毫不遜於今日走在大街的被粉絲簇擁明星。

方老先生到酒樓中說書,這些想要聽的,自然要找一個坐處,要一壺小酒,幾個小菜,酒樓的營業額便能悄悄的向上攀升。

終於,少昊完全明白了,方老先生聲名顯赫的原因,他根本就是這梨陽城大小酒肆、客棧、茶樓的金字招牌,也就是活脫脫的利潤創作者。當然,有一個地方,是不歡迎他的,便是醉紅樓,其中緣由,不言自明。

酒樓掌櫃是個闊麵大眼的中年人,他快步迎了上來,挽住方老的雙手,熟絡而熱情道:“方老先生,你可來了,快進來,我給你沏好了極品烏龍茶,還有兩近陳年花雕供你潤嗓子。”

“哈哈,掌櫃見外了,咱們誰跟誰呀!不過今日老夫結識了一位小友,一會你要好好招待,一應花銷都記在我的頭上!”方老將少昊推到身前。

“方老也見外了,這點花銷姓趙的還擔負的起……”然而趙掌櫃身子突然僵住,眼睛睜得老大,身體但要拜倒,口中本能喊了聲“教……”

少昊不著痕跡地扶住,也打住了他口中之言,笑道:“趙掌櫃真是豪爽之人,小弟我隻有叨擾了!”說罷牽著方老的手徑自走進酒樓。

趙掌櫃麵色驚愕的表情一現即沒,看著眾人都已進去,才喃喃道:“天,教主,小的未曾恭迎,罪該萬死。”但是他發覺教主似乎並不想暴露身份,也許是微服私訪,想到此處,心中忐忑終是少了幾分。

少昊果然受到了熱情的招待,這讓方老先生感覺非常滿意自得。

他被帶到二層一個獨立的雅間,裏麵有一張八仙桌,四張靠背扶手檀木椅,兩個牆角各掛著一隻燈籠,一麵臨廳的牆壁是鏤空的,可以毫無阻滯的看到、聽到樓下說書的情況,然而,樓下之人,卻無法看到雅間裏的風景。

少昊對這個安排還算滿意。

樓下,寬闊的廳中,放著近二十張方桌,此時竟然座無虛席,足有七八十號人,估計有不少是方老先生的鐵杆聽眾,用現在的話就是粉絲。

方老先生掏出自己對招牌家當,一隻摩得發亮的紫砂茶壺,一把一麵寫了個“玄”字一麵繪了個太極雙魚圖案的折扇,還有一塊黑乎乎的醒堂木。

大廳中出奇的安靜,簡直落針可聞。各個桌上都上了酒菜,若是以往,趙掌櫃必定如小二一般在堂中穿梭,招呼著客人,可是今天,他卻沒了蹤影。

方老滿意看著眾人,慢悠悠地將那壺熱騰騰的烏龍茶倒入自己的紫砂壺中,然後對著壺嘴淺淺嘬了一口,閉目陶醉一番,繼而煞有介事地放在一旁,又抓起那把折扇,手一抖呼啦一聲,便展了開來,左手拿起了醒堂木。

“啪!”的一聲,大家都豎起了耳朵,知道方老先生該開講了。

“各位聽客,今日要講的是魔教教主在南山道上被阻截的一段。不知道大家想不想聽哪?”

“好好!就聽這段,就聽這段。”堂中眾人竟然有種默契,異口同聲道。

看來粉絲在麵對自己的偶像時都會成為白癡,可能是因為不能正常思考的緣故。

這一段,他又如何得知,看來那天參與之人傳出來的,唉!這就是江湖吧!且聽他如何去說。少昊心中暗自想道。

正在這時,門被推開了,趙掌櫃的左手提了一個小酒壇,右手則托著一隻捧盤,裏麵幾碟精致小菜,他小心翼翼的將酒菜放到桌上,再到門口左右望了一望,確認無人,才關上雅間的房門,然後熱切的看著少昊,撲通一聲跪倒行禮,口中說道:“教主大駕降臨,趙常發未能遠迎,罪該萬死。”說罷,半晌未敢抬頭。

其實少昊並不識得此人,但是他卻可以確定,趙常發定是百洞教的教眾,因為,在他身上,他可以感應到當初灌輸給千名教眾的一點靈力。這點靈力沒有大用,但是卻能在他心念稍動之間,教眾便能心領神會。

“起來吧!趙掌櫃將這百川酒樓經營的有聲有色,於我教可謂居功至偉,快起來吧!”少昊又冠冕堂皇說了一通他不愛說的話。

“小的惶恐,不知教主這幾日有什麼安排?”趙常發始終不敢抬頭說話。

“我隻是路過,你們都不用費心,我要處理一些私事,然後就會回到南山派,也就是我們百洞教的總壇,回合幾位護法長老,商討我教下一步大事。”

“教主雄才偉略,實是我聖教之福,日前一役,教主力克南山,如今我教已可同幾大門派分庭抗禮,我們這些教徒腰板也硬朗了許多。”趙常發說得誠懇。

“對了,趙掌櫃,過來坐,陪我喝兩杯,哦,方老很會說書,你覺得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趙常發恭敬地坐在一張椅子前段,雙手按在膝蓋上,像是在等待上級訓示,聽到少昊的文化,笑道:“您說方老先生麼?他就是個說書的,沒有什麼特別啊,隻是他思路很奇特,往往能根據一些江湖傳聞,自己在穿鑿附會,便抓住了聽眾的神經。不過,要但從說書這一方麵來講,他確實不簡單。”

“是啊,他的確不簡單,因為他並非穿鑿附會,他所講所雲便如親見一般,甚至親身所見,也不可能有他說得這般真切。”少昊喃喃自語。

趙常發一聽非同小可,他知道教主定是所言不虛,那麼方老便是個未卜先知的老神仙了,於是忍不住伸出頭去,狠狠注視了方老一番。而方老此時正提起了一壇花雕,去了泥封,咕嚕咕嚕喝了一通,任他怎麼看,這也就是穿著體麵的老頭而已,實在更什麼神仙無法聯係到一塊。不過,早就聽聞,世間有大隱之士,既是隱士,我這俗人自然看不出來。

趙常發也不多想,隻是小心翼翼的提起酒壇在少昊麵前注滿了酒,又在自己碗中倒滿。

“怎麼,是梨仙醉,你這裏也有這種酒?”少昊一直留神聽書,不經意的一瞥,發現了酒壇上有“梨仙醉”三字,因為他知道這梨仙醉即便有錢也買不得,於是有此一問。

趙常發立刻離座站起,誠惶誠恐道:“教主,是不是不合你的口味?那我立刻叫人換了,不過,不瞞您說,這酒是買不來的,我也是偶然間得了一壇,自己一直未敢獨享,今日教主大駕光臨,我才拿出來孝敬您。那麼教主,您看那陳年花雕如何?”

“就它吧!坐吧,我也不是好飲之人,如今我未表明身份,就是想避免這些繁文縟節,趙掌櫃,趙大哥,你就不要拘禮了!”

“啊!”趙常發剛剛坐穩,又翻身跪倒:“教主折殺小人了,禮不可廢,不過您放心,有外人在場時,我會注意的。”

“隨你的便!”少昊端起一碗梨仙醉,一飲而盡,突然,這般好飲,讓他想起了坐忘峰上,那個叫“宇文燕”的婦人,也就是燕若男的娘親,早已經不在人世的那個人了。

“教主今晚在哪裏過夜?”趙常發問道。

“嗯?”

“哦,教主不要誤會,是這樣的,這酒樓裏臥房倒是有的,隻是這裏過於嘈雜,怕影響教主休息。不如讓小的替教主安排,以往幽護法來時,都是住在仙俠客棧的,那裏我們酒樓長期包下的高級客房。”

“哦,你們了解仙俠客棧的背景嗎?”少昊隨意問道。

趙常發努力組織了一下詞彙,他覺得以往能說會道的自己今天似乎狀態很差,半晌後,他道:“據說,它的背後是梨山,不過好像也就是個外室弟子?”

“外室弟子?”少昊搜腸刮肚,突然想到了一人,於是又問道:“你可知道,仙俠客棧的老板姓甚名誰?”

“姓張,名字就不太清楚了,每次見麵,人家都叫他張老板,這家實在可以算得上是梨陽城的大鱷,家財萬貫,說富可敵國都不過份。”

“原來還真是姓張,那麼梨山也可算是它的靠山了。今晚我住到百彙錢莊,你能安排嗎?”少昊問道。

“能,當然能,我這就派人去通知錢掌櫃的,讓他安排一下,接待教主事宜。”

“不用通知,你派人送我過去即可,不要興師動眾。”

“是,教主隨意用些酒菜,我這就去準備,還有,這酒樓經營的賬目教主要不要過一過目。”

“下次吧,你可以大概說說目前的月利潤是多少?”

“是,這幾個月,每月都有五萬兩白銀送回總壇,我們留下一萬兩作為周轉資金。”

“有這麼多!”盡管少昊視金錢如糞土,也不免有些吃驚,五萬兩,是什麼概念,總之能買回很多很多東西。

“那麼,仙俠客棧的收入如何?”少昊有些好奇。

“那都是商業機密,不過據我估計,每月淨收入足有十萬兩,足是我們的一倍!”趙常發有些羨慕道。

“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安排吧!”

“是!”趙常發掩門而出,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心中歎道:這便是伴君如伴虎的感覺吧,真不是滋味,長此以往,怕是要短命好多年呢!

雅間裏,少昊胡亂吃了幾樣小菜,然後又自斟自飲了幾碗梨仙醉,感覺恰到好處,便站起身來,憑欄而望。樓下大廳中,方老先生仍舊吐沫橫飛地講著,隻是口齒已然不清,少昊一看,哦,那盛裝二斤花雕的酒壇已倒在案上,再看方老本來雪白的麵上已現酡紅顏色,看來多半是花雕的作用。

又聽了幾句,他發覺方老先生已不是口齒不清,而已是思路混亂,隻聽他說道:“那百洞魔教教主少昊身高八尺,腰圍也是八尺,喝了二斤花雕,方才與血袍老祖戰在一起……”方老正待繼續說下去,卻被台下眾人擋住,有人到:“方老,你醉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今天就到這裏。”於是三三兩兩便散去了,對於這個情形,他們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了。

方老狡黠一笑,見人已散盡,便扶著樓梯朝雅間而來。

少昊搖頭笑笑:這個老頭挺有意思,聽眾能如此善解人意,也實在難得。

“哈哈哈哈!”門被推開了,方老大笑著風風火火走了進來:“這姓趙的還挺仗義,我隻說句話,他就如此鄭重其事,將你服侍的跟他爹似的,我可從來沒受到過這待遇。”

趙常發杵在門外,聽了方老的話,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真是殺人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