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攻山 一

一股山賊劫匪,卻壯大了這支隊伍,本來隻有五百號人,現在憑空增加了三百多。一行人浩浩蕩蕩,向九華山派而去,威勢更盛。他們從紅日高懸直行到月華初上,才遙遙看見九華山山門。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走了這一整天,一眾人等都水米未進,男人都還可以忍受,倒苦了幾個嬌柔女子,幸好轎中備有少量果品點心,幾人也就將就湊合了。

看到若男和金風玉露可憐兮兮的分食少得可憐的果點,少昊笑道:“一會到了九華山,少不得讓他們弄些山珍野味,你們到時盡管放開了吃。眼下就忍耐些吧!”

常言道:望見山,跑死馬。雖然山門遙遙在望,他們卻又走了個把時辰,終於,在月上中天之時,眾人抵達了九華山派山門腳下。

兩名十一二歲的道童在山下值夜,他們煞有介事的站在那裏,也算是忠於職守,沒有偷懶。本來這樣的明月良夜,蟾光燦燦,飛彩凝輝,再聽得幾聲蛙鳴,更顯夏夜清幽,人的心情也寧靜平和了不少。

兩人正自陶醉,卻聽到隆隆的腳步聲遠遠傳來,一看前方,黑壓壓一片,怕有近千人,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震得地動山搖。若不是明月高懸亮如燈盞,看得較為真切,還真以為是一群野鬼幽魂呢!

雖說九華山沒落已久,但隻是在修真界裏,在這一帶還是頗有威望的,等閑也不會有人上門尋釁滋事,這兩個小童站了幾年的崗還是頭一遭遇到這樣的事,他們是驕橫慣了,根本不將一些江湖門派和山下村民放在眼中。於是其中一個童聲稚氣眼睛朝天的說道:“來者何人,竟敢夜闖山門,難道活的不耐煩了!”

陰奎有些發笑,這些名門正派都是夜郎自大,連個小小的山門值守都如此驕縱,不過,正所謂先禮後兵,不戰而屈人之兵是為上乘,他強忍著笑意道:“敢請這位小哥通傳一聲,就說百洞教教主少昊前來拜山。”

小道童搖頭晃腦慢悠悠說道:“百洞教,少昊,嗯!沒聽說過。再說哪有深更半夜來拜山的,你們先回吧,明個再來。”

另一邊的小道童似乎知道些掌故,他怯生生的問道:“百洞教,可…可是當年的百洞魔窟!”

“嘿嘿,正是,小哥所言不差。”陰奎邪邪一笑道。

“啊!”這個小童一聲大叫,一路跑跳著爬上山去,頭也不回一下。先前問話的道童還不知所以,嘴裏哼了一聲:“真沒見過世麵。”可是他還沒說完,就眼睜睜看著一隊人已越過他拾階而上,他想攔又哪裏攔得住。

小童正不知如何處置,半夜硬闖山門,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這樣就放人上去,他自然也難逃責罰。忽然,他想起旁邊吊著的一口大鍾,正是危急時刻用作示警的,他立刻抱起鍾槌,“嗡嗡嗡…”古鍾發出清越渾厚的清音,縈回在九華山派上空,久久不散。

九華山掌門臥房,一尊青銅質地,仙鶴形狀的燈柱,鶴背上燃著三枝兒臂粗的紅燭,將偌大房間照得透亮。

臥房之中,一應鋪陳華麗已極,所用器具都是青銅質地,床鋪桌椅皆為紫檀材質,看來幾百年的積澱也非一朝一夕能夠敗盡的。

此刻,那張寬大床上,橫陳一條玲瓏玉體,羅帳輕垂,朦朦朧朧,滿屋春色,令人心蕩神馳。

南天穿著貼身衣褲,服下幾個丹丸,飲了一杯清茶化了藥力,慢慢踱至床前,眼睛勾勾的看著那個裸裎的小婢,一掀羅帳,正欲行那采補大法。

原來當年一戰,南天受了極重內傷,雖然苟延殘喘,功力卻隻有當日的兩成,靈丹妙藥成鬥服下,內傷算是好的七七八八,但功力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回複。一年之前,他在藏經閣中翻出一部道典,竟詳細講述了陰陽采補大法的妙用,這讓他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於是他花重金從山下買回一個芳鄰二八、娉娉嫋嫋的婢女,伺候他的起居,並供其采補。奈何他年老力衰,又是舊傷未複,常常要靠丹藥之力才能堅持片刻。而且近來他漸漸發現對彈丸的依賴越來越重,每次行事之前,必要服上幾粒,所以便有了之前的服丸飲茶一幕。

卻說南天正欲行那采陰補陽大法,忽然聽到一連串的示警鍾聲,這鍾聲已多年未曾響過,他又剛服了藥,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或者有些耳鳴,心想:看來近日采補過頻,該當節製一二。

小婢卻在那搔首弄姿,盡展姣好身姿,私處也暴露無疑,惹得南天艱難吞了一口唾液。小婢已急不可耐,一邊嗲聲嗲氣催促道:“掌門,還不快來呀!咦,半夜三更,誰撞鍾呢?”

“什麼,確實是那示警鍾聲,你沒有聽錯。”南天大驚失色,***此處省略***他披起外衣,拿過長劍,奪門而出。

隻聽小婢的嗔怒:“每次都將人家弄得不上不下的,真是沒趣。”

南天剛邁出房門,南風已侯在門外,他倒不慌不忙,自是應了那句“藝高人膽大”。如今,他的鬥轉禦星術已臻化境,又在這月明星稀之夜,更便於借得諸天星力,他的戰力正可提到極致,他還真有些期待,想小試一把牛刀。

“風兒,什麼事?”南天問道。

南風雙手交叉搭在小臂上,搖了搖頭。

這時那個道童一路跌跌撞撞上得山來,見了南天,立刻跪倒,上氣不接下氣道:“掌…掌門,不好了,百…”

“住口,何事如此慌張,你歇口氣,好好說清楚,這樣失失慌慌,成何體統。”南天嗬斥道。

“是,百洞…百洞魔窟的人又來了。”

“什麼!”南天目眥欲裂,也有些心有餘悸,不過更多的卻是深惡痛絕,當日的慘烈決戰再次浮現眼前,仇恨的火焰也燃了起來,心道:不曾想自己沒去報仇雪恥,他們卻自己送上門來。

“師父!師父!”南風見南天陷入沉思,便叫了兩聲,說道:“來得正好,今晚便看徒兒如何為九華山一雪前恥。”

“好,好徒兒,師父和九華山可都要依仗你了。”南天聽了南風的話心下稍定,然後又問那小童道:“青鬆,他們都有多少人,又是何人為首?”

那叫青鬆的小童此刻才回過氣來,他道:“掌門,他們好像有千把人,現在人家也改名了,不叫百洞魔窟,叫什麼百洞教,教主我沒見著,好像叫‘少昊’。”

“什麼!”

“什麼!”

南風、南天異口同聲道,倒將小童嚇了一跳。

“風兒,看來江湖所言不差,當日少昊在梨山魔性大發,險些喪於老祖劍下,後來為魔教中人所救,現在竟成了他們的教主,隻是不知修為有沒有什麼進境。”南天不無擔憂道。

“師父,放心,要是別人我還不敢打包票,可這個姓‘姬’的,在梨山上我們就幹過一仗,當時我尚未修習鬥轉禦星術,他都不是我的對手,如今我功法大成,二人實力差距應當更大,所以師父請放寬心,一切都交給徒兒吧,您就在一旁看個熱鬧,看他們如何铩羽而歸。哈哈,九華山重整聲威便在今晚,明天當可重新躋身名副其實的正道大派。”南風躊躇滿誌說道。

可是南天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妥,卻又無從說起,於是道:“風兒,我們過去看看。”

二人剛欲舉步,隻見廣場那頭露出三個腦袋,不住升高。

這殿前廣場,有數十丈見方,可容納百餘人,廣場四角各有一座燈塔,塔中點著萬年鯨魚油,終年不熄,四座燈塔將這一方天地照得亮如白晝。

為首的陰奎三人已立身廣場之上,手中各提著一名青年弟子,都是暈過去了,被丟在一旁。接下來,八人抬著一頂墨色軟轎緩緩落在場上,其後便是八百教眾,場上立足不下,多半都站在天階之上。

陰奎嗬嗬一笑:“南天掌門,久違了。”

“你是?”

“昔日莫衍座下,陰奎。”

聽到“莫衍”二字,南天如遭電擊,心神劇震,不由自主退了一步,險些跌倒,幸好南風見機從後麵及時扶住了他。

陰奎又是嘿嘿一笑道:“南天掌門莫要驚慌,莫衍尊主已經仙逝,現在我們也不叫‘百洞魔窟’了,改邪歸正,喚作‘百洞教’。我們教主接任之日,便想到要來拜山,你九華山的麵子夠大吧!”

南天怎麼說也是一派掌門,雖說九華山有些沒落,但常言道:人倒勢不倒,再說又是在自己的地盤,怎麼在自己的徒子徒孫麵前露出怯懦之色。於是他強打精神,平複心緒,立好身形,冷冷地道:“你們興師動眾,半夜三更,不是拜山這麼簡單吧。都到了這一步,有什麼也不用藏著掖著,痛痛快快說出來吧!”

“南天掌門果然是個爽快人,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們教主說了:鷹跳崖窮山惡水,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實在不適合做我們聖教總壇。所以,便想借貴寶地一用。”陰奎躬身作揖,以示態度誠懇。

“什麼,老夫沒有聽錯吧,我們九華派今日凋零若此,全是拜你們這些魔人所賜,現在又想來占我山門,難道我們九華山派就一直那般好欺負。”南天怒目圓睜,顯然氣得不輕,他心想:這種日子也受夠了,與其如此苟延殘喘,倒不如痛痛快快拚殺一場。南天看了一眼身形臃腫,麵目可憎的陰奎,疾言厲色道:“要占我九華山,除非我們都死光了,你當真以為我九華山真個無人了麼!”

陰奎抬目四顧,這偌大殿前廣場卻隻有這師徒二人,他也有些感觸,想當年九華山也算盛極一時,真是凋零了。他收回目光,看定二人道:“有人,就是你們兩個。”

“要那許多人也是無用,你不聞‘眾星哪有孤月明’,往往一人便可扭轉乾坤,挽狂瀾於既倒。倒是你等口口聲聲說是拜山,說了半日,我連個正主都未瞧見,這便是你們的拜訪之道。”南天想看看轎中何人,竟有這麼大的譜。

轎簾一掀,出來兩個千嬌百媚的女子,卻是金風玉露二人,南天一見眼珠差點掉了下來。片刻後又步出一個娉娉嫋嫋堪與明月爭輝的女子,讓人一見頓生親近之意。可是,這些個人見人愛的女子,卻讓南天近乎抓狂。

“我要見的的是正主。”南天歇斯底裏,哪裏還有半點掌門風範。

“看來是晚輩有些不敬,讓南天掌門久等了。”話語未畢,少昊已立在轎門之外,沒人看出他是何時、怎樣出來的。

“果然是少昊,你意欲何為?”南天恨聲道,看到了正主,他倒是心下稍定。

少昊較之在梨山時,雖然身形有些變化,但大樣還在,南天、南風都能認得出來。

“我們的意思,剛才陰護法已經說得很明了了,掌門不是也拒絕了嗎?今日帶這麼多兄弟,我們自然是誌在必得。天也不早了,還是不磨嘴皮子了,手底下見真章吧!你這廟也不大,不知能否容得下我這千八百兄弟。”

“好狂妄的小賊,風兒,你先稍帶片刻,九華四俊何在!。”南天實在摸不清少昊的底細,一下子將寶壓在南風身上,實在有些不放心。

“九華四俊”在這一代頗有名氣,修為在年輕一輩中也算上乘,於是便有些狂妄自大。

這四個俊才分別叫做趙達、錢爾、孫山、李思,他們四人一般都是共同進退,四人合戰時有一套陣法叫“四象陣”,乃是南山派鎮山之寶,端得十分了得。據說此陣到了南山四老手中可以衍變出八八六十四種變化,任何高手一旦陷入其中都有可能萬劫不複。

隻可惜,九華四老已成為一個傳說。

聽到師父傳喚,幾人齊齊從殿後飛身而出,躬身立於南天周圍,聽後命令。

南天一看四徒已到,心中似乎多了幾分底氣,戕指向著少昊道:“他們乃是十惡不赦的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誅之,今日膽敢犯我仙門,定要叫他們有來無回!”

四俊齊聲應和:“弟子遵命!”

南天說罷拉著南風退後幾步,而四俊則齊齊看向少昊。

赤鬆剛要動作,少昊手一擺,輕聲道:“你替我照顧好這幾位姑娘!”

說罷人便冉冉升起,虛立於十丈之高的空中。

四俊也不甘示弱,紛紛祭出法器,飛上青天,將少昊圍在當中。

“拿出你們的看家本領,不要怪我沒有給你們表現的機會。”少昊說罷掃視四人。

四俊明了此一戰事關生死榮辱,個個現出凝重之色。趙達托起青玉瑤琴,錢爾麵前現出一個棋盤,上著黑白棋子八十一枚,竟是一副殘局。孫山抖出一支玉筆,其尖端有盈盈欲滴的翡翠。李思則打開一卷玉冊,居然是一副古畫,乃是九華祖師玉真子的登仙圖。

少昊淡笑道:“準備好了就動手吧!”

語音方歇,隻見趙達雙手撫起瑤琴,頓時一曲彌漫於山前穀後,直令人心平氣和,止息紛爭,大有出塵之意。

錢爾棋盤也發生了變化,一張星盤直立在他的身前,飛速旋轉起來,其上三十六枚棋子仿佛活了一般,在規律地移動著,就好像兩個人在對弈。

孫山舉起玉筆,一個接著一個在虛空之中畫著符咒。

而李思正念念有詞,玉冊的顏色從青碧逐而變為金燦。

看到此處,少昊隻說了一句:“不務正業,舍本逐末。”

突然趙達的琴聲嘎然而止,魔教眾人一時失魂落魄,心中空落,感覺失去了什麼,個個麵目癡呆。

此時趙達的手仍按在琴弦之上,隻是臉色又凝重了幾分。這是師門秘曲“縛魔天音”,自他修煉成功以來每每有音到功成之效,屢試不爽,而今天竟未能對少昊造成任何影響。

而且他眼角餘光掃到,不光是少昊,包括那幾個為首的妖人也沒有受到影響。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哪容得他思考再三。隻見趙達食指拇指捏住一根琴弦,向後一拉,繼而放出,隨即一道青色罡氣斬向少昊。

而此時錢爾也已出手,棋盤之上黑白各十八個棋子同時襲向莫衍周身三十六處大穴。

孫山一個雷咒擊向莫少昊。李思的玉冊突然變成了黃金鎧甲,自行穿於身上,而他運足真元,徑直攻向少昊。

少昊不緊不慢,雙手合而後分,一個玄青色氣團逐漸放大將其身裹於其中,而此時的青色罡氣,棋子和雷電,以及準備肉搏的李思都被擋住玄青光幕之外,雖不時有電光滑過,顯示出激烈的摩擦。

可是,他們終究難以寸進。

一擊之下,高低立判。

四俊眉頭緊鎖,不得其法。

少昊徐徐道:“看看你們的四象陣能發揮幾成威力,何必拿這些小把戲出來現眼。”

四人一掃陰霾,迅速分占了乾坤坎離四個方位,開始快速轉動。

少昊麵露微笑,這還有點意思。他撤去氣罩,仍是不動如山。

四俊見少昊困於陣中未有所動,都以為他無法破陣,於是各個眉頭稍展,但也都已汗流浹背,可見四象陣所耗精力之巨。

四人見時機成熟,便開始發動攻擊,一時間水火雷電,罡風,金甲飛攻而來,少昊輕舒猿臂,左探右抓,或卸或擋,將攻擊擋下,將法器擊回。這樣約莫糾纏了半柱香的時間。

四俊越攻越驚,隻見少昊左手背於身後,僅是極其緩慢的輕揮一隻右手,卻如三頭六臂一般。

這便是快極為慢,大音希聲的道理。

再看他灑然而立,青色道袍被風吹的獵獵作響,直如仙人一般。

魔教八百教眾,包括陰奎等人,以及燕若男、金風玉露等人俱為其懾人風采所折服,一時間望向空中那個身影,竟有些癡了!

“我已領悟到四象陣法之精髓,你們以後就做普通人吧!”少昊毫無感情地話不啻一聲驚雷。

話音未歇,少昊腳下已動。離其最近的李思雖身穿如金甲的玉冊,而眼中盡是恐怖之色。因為此時,他如置身冰窖,難以動彈,自然是少昊結出的隨性印法。而其餘三人卻渾然未覺,猶自操縱著陣法的演變。

隻見少昊化掌為刀,“切。”一聲方落,玉冊金光一沒,變成一根根玉簡落下。而李思更是蒙受劇震,嘴角溢出鮮血。

李思自知今日之事難以善了,而師門至寶被毀,他也無麵目麵對師尊。思慮及此,正欲拚命。

卻聽少昊說道:“你稍待片刻。”李思心中茫然,想著今日難逃寶毀人亡的局麵。

而另一邊,少昊一掌斬向瑤琴當中,隻聽到“錚”的一聲,五弦齊斷,趙達鮮血狂吐。

少昊也不回頭,手中竟顯出一枚棋子,擊向棋盤正中“天元”,棋盤應聲而碎,棋子紛紛落下。錢爾麵如土色,衣衫襤褸。

孫山見此情形,搖頭舉筆點向莫衍,少昊徑自抬掌迎向筆尖,在相距一指之處兩相停下。孫山玉筆不得寸進,而卻見一滴翡翠流出筆端,他縱使想過最壞的結果,也不僅大驚失色,但卻無可奈何。

少昊一抖衣袍,睥睨四人。說道:“爾等尚可一戰否。”

四人麵現壯烈之色,排成前後一列。錢爾、孫山、李思分別將雙掌印於前人後背,而趙達則雙掌平舉。

四人齊吼一聲,隻見趙達身前聚起一青色光球,有一尺直徑,翻滾蒸騰,正欲推出攻向少昊。

少昊飛身上前,毫不猶豫將雙掌印向光球,並將之推向趙達。

“百變摩螺,讓你們嚐嚐我的螺旋勁氣。”少昊激烈得道。

青色光球迅速變成一股螺旋勁氣,如遊龍般鑽進趙達的手掌之中,一時間四人俱現痛苦之色,

須臾之後,隻聽突突四聲,四人麵若土灰,萎靡跌落。少昊輕展雙臂,一層光幕托住四人徐徐落下。

“爾等經脈已廢,丹田之氣也已為我擊散,去做那普通人吧!什麼‘四俊’以後就在江湖消失了。”

百洞教這邊群情激奮,而九華這邊,南天卻是搖頭浩歎,而南風卻頗有些不以為然,更有些躍躍欲試。

南天雙手按在南風的肩頭上,麵色凝重道:“風兒,九華可就靠你了!”

“師父,瞧好吧!”南風走到南天前方,腳踏七星,擺好陣勢。

“教主,讓我打這頭陣,看看這娃娃有幾斤幾兩。”赤鬆請戰道。

少昊抬起星目,罩定南風,二人一番對視,發現彼此眼中都是隱有乾坤,忽而平靜如湖水,忽而浩瀚如滄海,若是道心不堅,怕是這一番對視都接不下來,更別說拚鬥武功法術。

少昊人生短短十數載,卻屢遭巨變,道心本來就堅實無比,難以再遇到什麼令他心緒劇烈波動的事物。相較而言,南風就少了這番經曆,盡管他小時候也受了不少苦,過的是餐風露宿孤苦無依的生活,但是自從被南天收為徒弟,便一切順風順水,再也沒有受過什麼挫折。

在二人對視期間,若男和金風、玉露上下打量著南風,還在一邊評頭論足,南風著一身修裁合度的青白道袍,身材修長,眉清目朗,也是百裏挑一的後生俊彥。此際,他散出功法,身體籠在一層星輝之中,周身光華流轉,煞是炫目。幾個女子也都為他神采所折服。

“教主!”見少昊沒有表示,赤鬆又喊了一聲。

“你們不是他對手,給我陪好南天掌門即可。”說罷,身軀一震,那件流雲披風自行解開,飄飛入金風玉露二女手中,他邁出一步,轉頭說道:“這個地方有些局促,讓那八百兄弟先在山下候著,免得殃及池魚。”

“是。”陰奎轉身吩咐去了。

未幾,便聽到整齊劃一的“啪啪”聲,眾人得令拾階而下。據聞,九華山派這條天階有九百九十九級,約摸過了盞茶時分,再也聽不到下山的腳步聲,想必那八百教眾都到了山下。

“那我們就開始吧!當日在梨山,是你向我挑戰,今日,我也主動一回,咱們就扯平了。”

“好。”南風從寬袖中抽出一把玉尺,應是羊脂白玉質地,晶瑩剔透,自非凡品。這便是九華山派所剩無幾的鎮門至寶——七星元陽尺,此際南風握著它,擺出一個“請”的姿勢,倒也不失大家風範。

少昊一抱拳,也是極盡禮數。

圍觀數人自然分成兩派,少昊一方有三男三女,而南風一邊本來隻剩南天一人,現在南天的那個專用侍婢也踱出房來,湊個熱鬧。

“你的兵器呢?難道就憑一雙肉掌,未免也太托大了吧!”南風出言譏誚。其實當年一役,他還記憶猶新,少昊到最後一刻才用上了“青岡”,他雖然贏了,但很狼狽。

少昊搖頭道:“我沒有稱手的兵器,不如不要。”

“也不知你是自大狂妄,還是心存僥幸,可這一次,沒人能就救得了你了。”南風言下之意,在梨山那一次是有人救他。

那人是誰?自然是玉嵐。

“什麼!”玉嵐是他心中的一處禁區,是永遠的傷痛,誰要揭開這個傷疤,勢必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我倒要看看,今天誰要人來施救。”少昊銳目一睜,頭頂發髻自行爆開,滿頭發絲無風自動,他雙手交叉,急速提聚真元。很明顯,他被南風一句話激怒了。

南風傲立當場,手執七星元陽尺,已經有所動作,他斜斜劈出一記,看似平淡無奇,但諸如陰奎等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一招渾然天成,大巧若拙,似乎已看不出什麼破綻,是以諸人不免又對南風看高一線。

少昊也覺得避無可避,於是運轉三色真元,附於右臂,硬生生接下一記,但見勁氣交擊處亮起一蓬耀眼銀光,如燦爛的煙花,良久方才聽到一聲震天巨響,眾人感覺九華山似乎也抖了幾抖,少昊連退兩步,才穩住身形,看了南風一眼,微微點頭,他抖了一下破爛的衣袖,露出晶瑩如玉的小臂。

“少昊哥!”

“公子!”

“教主!”

關切之聲如潮而至,少昊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噤聲,眼神卻一刻沒有離開南風。

“好,風兒,就這麼來,看他還能猖狂到幾時。哈哈哈哈!”這是南天開懷爽朗的笑聲。

南風倒有些吃驚,他執掌元陽尺,如今鬥轉禦星術業已大成,動輒便會引下星力,等閑一尺皆可開山裂石。而且方才一擊,他還附上了五成真元,竟然被對方以肉身接住,又竟然沒受哪怕一點皮肉之傷。

一擊之後,二人對彼此都有了新的認識。

南風麵色漸漸凝重,青瞳收縮,元陽尺直指青天,口中念念有詞。開始醞釀第二輪進擊。

“好,鬥轉禦星術,跟他速戰速決。”南天激動不已。

少昊還是淡定的看著,沒有一點先出手的意思。忽然,夜空之中,萬千星鬥漸漸彙聚一處,而元陽尺頂端射出一道白光,正中星群中心,天地之間便似形成了一條通道,星輝若銀河決堤,源源不斷傾瀉而下,盡數灌注在元陽尺上,元陽尺也被星輝籠住,頓時似乎大了不少,其上泛著耀眼銀白光華,令人無法逼視。

“姓姬的,再接這一記。”南風傲然道。話聲未必,他玉尺微微一抖,便釋放出雄渾無匹的九天星力,當頭砸向少昊。

此乃天地之威,少昊豈敢托大,頭頂憑空生出一朵紫蓮,紫金色光華大盛,盤旋不休,無數星輝的偉力全部打在紫蓮之上。

沒有任何聲響,圍觀眾人也都屏住了呼吸。隻見天地之間,以紫蓮為中心,生出一道圓形光幕,耀眼奪目,光幕不斷放大,隔天絕地,其利如刃,所過之處,屋舍,山峰,樹木皆被齊齊削斷。九華山派的所有建築也被去了頂。不過倒無傾塌之象,著實令人稱奇。

南風看到那分明是玉嵐的本命真蓮,竟給了少昊,久違的妒意又被激起,銀河星輝仍源源不斷傾瀉而下,似乎永無止境,無盡星輝經過元陽尺的引導,又盡數攻在紫蓮之上。

紫蓮光華逐漸暗淡,這樣的對峙極耗靈力,少昊豎起食中二指,不住為紫蓮灌注靈力,堪堪頂住南風的輪番攻擊。

“以一人之力,豈能與天地相抗。”南風嘴角微揚,似乎覺得他已經勝了,現在,隻是個時間問題。

“不是一人,是兩人,還有玉嵐。”

“什麼,你……”南風手上又加注兩成真元,星輝流動自又快了不少。

“玉嵐是誰?”燕若男隨意問道。

“一個女子。”陰奎看得入神,也就隨意答了,待意識到什麼時,向燕若男看去,果然發現她欺霜勝雪的麵上有一股莫名意味神情。

戰況不容樂觀,即便是南天的那個貼身小婢都能看出,少昊完全處於劣勢,一味被動挨打,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

“哈哈,就這一點能耐,也敢上我九華山挑釁,我要讓你們有來無回,還有,毀了我的屋舍,我要你們加倍賠償。”南天叫囂著,也不顧自己話語是否前後矛盾。

陰奎等人都捏著一把汗,赤鬆則是有些慶幸,幸虧教主擋住了自己,否則莫說一個回合當不下來,便是脫身都成問題。

最緊張的莫過於燕若男,一顆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剛才還有些醋意,現在早已拋到爪哇國去了,她俏目含淚,低聲幽幽道:“在峰上不是過的好好的,何苦要下來打打殺殺。”

“啊!”少昊似已不堪重負,單膝跪地,麵色蒼白,紫蓮也離頭頂不過數寸,星輝仍是無窮無盡的傾瀉在上麵,看來已頂不了幾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