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柳隱的心事

蓮花山不高,也不算低。

山下有一條蜿蜒的小路,從蓮花山莊直通過去,猶如蓮花柄一樣。

順著這條小路,海玉、月裳、紅兒來到了山腳下。

這座山並沒有什麼濃密的樹林,甚至也看不到爛漫的花朵,隻有一些光禿禿的石頭。

但那些石頭晶瑩光滑,並沒有多年風化的樣子。

從山頂上,有一道道的山泉傾注下來,從岩石上淌過。或許正因為此,這些岩石才變得如此光滑吧。

拾級而上,不多時便到了半山坡。

在半山坡處有一個平台,同樣的幹淨。

平台上鋪滿了石頭,卻平平整整的,並無硌腳的感覺。

海玉見月裳有些疲累,便坐了下來,三人在平台上略做歇息。

紅兒問:“玉哥哥,山中果然有靈氣嗎?”

海玉點點頭:“已經很明顯了。”

紅兒瞑目半晌,睜開眼睛,道:“紅兒感覺不到。”

海玉微微一笑:“等你打通靈覺之後,定然可以感覺到靈氣的存在。”

說著,他朝山莊的方向望去。

在山莊的西廂房裏,推開窗戶,正對的便是蓮花山。

其實距離並不遠,三幾裏路,一眼就可以看到。但是,海玉發現,山上完全可以看到山莊,甚至莊內人員的走動,也可以映入眼簾。為什麼從山莊看不到山上的景象呢?

他掌心緩緩向外,用心感應著,隱隱有靈氣激蕩著。

海玉右手在眼前一抹,打開了天目,發現眼前的天空中多了一層銀幕。

這是天幕。

有人結界的天幕。海玉看看周邊,卻並沒有。也就是說,這片天幕隻是遮住了從山莊的視線,似乎結界的人故意不想讓山莊的人看到。

這到底是為什麼,難道此人和山莊的人有什麼關係不成?

休息了一會兒,三人繼續向上,不多時,便來到了傳說中的溫池前。

這又是一個平台,離山頂隻有一箭之地。

溫馳並不大,隻有十幾丈方圓,但是池水碧幽幽的,清澈透底。

水有半丈深,用手一摸,溫溫的,滑滑的,說不出的舒服。

海玉對紅兒道:“你陪月兒姐姐在這裏待著,哪裏也不要去,我上去看看。”

因為上麵是山頂,相對於下麵的路來說,爬起來要艱難的多。海玉等不是為了遊山,而是尋找長生果,所以要一步步地來,他不想讓月裳勞累。

紅兒點點頭,和月裳坐在池邊。

海玉朝山頂而去。

一路上,他邊走邊尋,心中也在思索,既然山上一棵樹木都沒有,便會有長生果樹嗎?但是,他也知道,長生果是一種靈樹,和其他的樹木不同,或許就在這寸草不生的山上存在。

更何況,此處既然叫蓮花山,山又如蓮花狀,定然有什麼奇異之處,需細細尋找。

一晃,海玉到了山頂,並無什麼發現,甚至連一個人影也沒看到。

海玉沒有急於下來,因為他想起來民間的傳說,那個修仙的人在何處?如果真有此人,定然還在山上。

想到這,海玉打開天目,掃視著周圍。

突然,他看到了一塊怪異的岩石。那岩石在他的天目下,或隱或現著,呈現著人形。

海玉收了天目,微微一抱拳,道:“尊台,請現身吧。”

金光一幻,一個青年文士模樣的人出現在海玉麵前。

青年文士上上下下看看海玉,道:“你看得見我?”

海玉點點頭。

文士清秀的麵孔上泛上一絲詫異的神色,雙目一張,道:“你也是修道之人?”

海玉又點點頭。

文士歎道:“我在此清修三十年,才修成這隱身之術,卻不料被你一眼看破。”

海玉想了想,道:“尊台莫非是蓮花山莊的人?”

文士輕歎一聲,點點頭,在岩石上坐下。

海玉在他對麵的岩石上坐下,抱抱拳:“請問尊台大名?”

“小生柳隱。”

“柳大哥和山莊的老婦人是什麼關係?”

柳隱一愣,他看一眼海玉,喃喃地道:“看來,你是從山莊過來的。”

海玉嗯了一聲。

柳隱抬頭望著天空,他的目光中有一種空明。許久,柳隱才道:“她是我的結發妻子。”

海玉驚詫道:“你們……你們怎麼相差這麼多?”

柳隱一陣苦笑:“其實我們年齡相差並不多,她不過大我三歲而已。”

“但是你們怎麼看上去差了一代人?在下還以為她是你的母親呢。”

柳隱沉吟半晌,告訴海玉,他年輕的時候,常來這蓮花山上遊玩,有一次在溫馳中洗浴,上來後感到又餓又困,便在池邊睡了一覺。睡夢中看到一片片的蓮花花瓣落了下來,饑餓中吞下了一瓣。醒來後,他發現身邊多了一些花瓣,而撚著花瓣,意念一動,他便有了隱身的功能,任何人都看不到他。從那天開始,他便發現自己的容顏不再改變,而隨著歲月的流逝,已到中年的妻子鬢間有了白發。妻子看到他青春不老的樣子,每天愁苦,不敢見他。柳隱雖然深愛著自己的妻子,但是兩人漸漸有了隔閡,害怕見麵後給予對方傷害,讓對方無法接受。於是,在一個淩晨,柳隱來到了蓮花山上,從此再也沒有下去。

這些年,雖然柳夫人多次上來尋他,但柳隱有隱身花瓣在手,柳夫人自然看不到他。

海玉聽說了柳隱的事,忍不住問:“難道山中有什麼奇異的果子嗎?三十年你就不吃不喝?”

柳隱從懷中掏出一枚花瓣,道:“就是它,這些年隻要小生嗅上一嗅,就不覺饑餓。”

海玉輕歎一聲:“其實柳夫人也很可憐,這些年她一直在念叨著你,昨晚用餐時,她還想起你,潸然淚下。”

柳隱長歎一聲:“可是我不敢見她,我無法接受兩人麵貌的差距。”

海玉道:“你在嫌棄她嗎?”

柳隱搖頭道:“不是,人有生老病死,小生也曾有過父母,他們都曾老過,小生何曾嫌棄?隻是無法麵對而已。”

海玉搖搖頭:“其實你想錯了,柳夫人對你的情感三十年來一直未變,你何必拘泥於麵貌呢。”

柳隱低下頭,半晌又抬了起來,望著海玉道:“其實,小生真的不是自己在乎,而是在乎她的感受,你知道嗎,前些年我們在一起時,她看到自己容顏在日漸變老,而是青春依然,她每天都活在一種愁苦之中,我和她從十幾歲便認識,她是個愛美的人,常常夢想著自己能夠永遠年輕,永遠漂亮……你應該能夠了解這種落差的心理變化。”

海玉想了想,他雖然年少,卻也能夠理解。的確,女人對於自己的麵貌是異常珍惜的,當她發現自己的夫君永遠年輕,而自己每天都在變老,她是無法接受這種現實的。

海玉道:“但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能夠在此堅守三十年,其實你完全可以想法去尋找一種靈丹妙藥,讓你的夫人也變得年輕。”

柳隱朝山莊的方向望著,喃喃地道:“小生沒有一天不想,有一次蓬萊山的仙長從此路過,小生便曾求他,他說,隻要小生一心修道,便可以去蓬萊山找他。“

海玉哦了一聲:“太虛道長來過?”

柳隱點點頭:“山坡上銀色的結界,便是他用蓮花的花瓣施法而成。”

“你為何沒去蓬萊山?”

“小生不想離開,想每天都看著蓮花山莊,因為這裏有著小生太多的情感。”

“看來,你並非真心修道。”

“道也罷,人也罷,其實各有所取,修道或許可以千年不老,但縱便萬年,又怎能抵得上人間夫妻百年恩愛。”

海玉低頭思索,他並不能理解剛剛柳隱這句話,隻是隱隱覺得,他將夫婦間的情感看得非常重,因此放棄了修道之路。

海玉站了起來,道:“這樣吧,你隨我下山,去見見柳夫人。”

柳隱站了起來,搖頭道:“不,小生不敢。”

海玉道:“難道你想讓柳夫人一直這麼相思下去嗎?”

柳隱臉色一變,長歎一聲:“但見了麵又如何,當她知道我便是柳隱後,會更加傷心。”

海玉道:“不會的,三十年了,難道青春和麵貌還重於夫妻情感嗎?”

柳隱想了想,還是搖頭,他告訴海玉,這三十年,其實他每時每刻都想回去和夫人團聚,甚至也曾走下山,最近的一次,他到了山莊門外。但他佇立了半個時辰還是回來了。

海玉道:“你知道嗎,你這樣做無疑等於害了兩個人,不但你自己在備受煎熬,你夫人也是鬱鬱不歡。”

柳隱道:“但小生見了她又怎樣,徒增傷悲罷了,唉,如果小生能像正常人一樣,有生老病死,早就下山和愛妻團聚了。”

海玉雙目一亮:“你真是這樣想的?”

柳隱道:“小生在這蓮花山上,常常祈禱太虛道長能夠駕臨,施展仙法,化去蓮花的法術,讓小生成為一個普通人,但是,太虛道長從那次離開後就沒有再來過。”

海玉道:“如果你心中真有這樣的想法,我倒可以幫你。”

“真的?”柳隱大喜,上前握住海玉的手,道:“兄弟真能化去小生升上的仙法?”

海玉點點頭。

柳隱異常激動,道:“請兄弟動手吧。”

海玉並不著急,道:“尊兄可要想清楚了,一旦你和普通人一樣了,就會變成五六十歲的老人,而且之後你會和普通人一樣有生老病死,或許十年,甚至三五年就要老去。”

柳隱搖頭道:“小生並不在乎,隻要能和夫人團聚,哪怕一年、一天都是快樂的。”

海玉歎息一聲,道:“跟我來。”

海玉在前帶路,和柳隱下了山頂,來到了溫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