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音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的咒罵道:“我說呢,他當初竟然敢對我拳腳相向,見天的在青樓裏鬼混!”
沈從水拽著沈宜音,拉著下人躲進了巷弄裏,“眼下不是哭訴的時候,父親為官清正,祖父更是太傅,豈會被他區區幾句話就坑害了。”
“眼下怎麼辦?我恨不得去弄死那個混帳東西。”她本以為她有了鬆快的日子過,誰料不過是一轉眼的功夫,一天都不到,那姓周的就將她賣了個幹淨!
“你尋個去處,先藏起來,我要回去……。”沈從水將身上僅有的銀錢塞給她,轉身要走。
沈宜音一把將他拽住,“你要回去不成?那些人不會放過咱們的,哥,咱們走吧……”
“我是沈家子,自然應當與沈家在一起,你不一樣,你已經外嫁了的,若真出了事,你也與沈家不相幹,我若出事了,我在錢莊裏存下的那些,你去取出來,也夠你用上大半輩子的了。”
他鬆開沈宜音的手,快步走進了人群裏,人群裏抓人的見了沈從水從容的出來,登時就將他抓住了,套上鎖鏈子,將人拖拽著走了。
沈宜音見著淚如雨下,渾身直發抖,“怎麼辦,怎麼辦,對,去找人想想法子。”她拔腿就跑,胖乎乎的身子,在這一刻跑得飛快。
沈宜音走了許多地方,要好的,不要好的,有情的,有仇手,她盡數都找過了,最終隻能在街頭睡了幾個晚上,她身上的銀錢半分也舍不得花!
她身旁的丫鬟見狀忍不住提醒她,“就算旁人不願意出麵,不是還有郡主嗎?南豫郡主我瞧著……定是有法子的,不如咱們去求求她。”
“對,還有她!”沈宜音爬起來,於雪夜裏急匆匆的朝靖安伯爵府裏奔去,府裏這會子都歇下了,當她敲門的時候,恰好白芷經過,這才將她領去了白華英的屋裏。
白華英見她神情好憔悴,吩咐人傳了飯,她囫圇吃了些,抽泣著道:“郡主,姓周的那個混帳東西,捏出的子虛烏有的東西,將太傅府出賣了!我祖父最是清廉方正,怎麼可能做出那樣的事來?我求了許多人,沒一個人願意見我的,郡主,你是個好人,求你發發慈悲吧。”
白華英端起茶盞吹了吹,覺得燙了些,又擱下了,“若你父親貪汙一事是真的呢?”
沈宜音怔了怔,錯愕的瞧著她,“不,不可能,我們可是太傅府,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父親自幼也是青天老爺……”
“你祖父重病,所費藥材一應開銷巨大,你難道就沒想過,堂堂一個太傅府,怎麼會有錢撐起這大的一筆支出?先前我聽說太傅府出了事的時候,我就差人去查證過了。”白華英靜靜的凝著她,若說太傅府不好,卻也清正廉潔了這麼多年,若說他好,太傅之子公然挪用當初災禍的救命錢!這樁事暴出來,不知多少百姓要寒了心!
“我……我母親是有錢的,我外祖父也有錢,怎麼會不成?”沈宜音淚如雨下,哭相並不好看。
“你母親是個自私的,怎會拿了銀錢去沈家?你父親也是被逼得沒法子了,為了沈太傅的病情,這才病急亂投醫,挪用了公款,沈小姐,此事由大理寺徹查,我也沒法子。”她將沈宜音扶了起來。
“郡主,
你救救我們沈家吧,我實在走投無路了,若有法子,我也定不會求到你門上來,給你添了這麼多的麻煩,你行行好……。”沈宜音又跪回了地上,死死的揪著白華英的衣袍。
白華英見狀歎了歎氣,“沈太傅說到底也教過太子殿下,可難的是,如今殿下奉旨監國,事態隻怕不容樂觀,我不過是個郡主,又能說上什麼話……”
“若是……若是說不上話,也沒關係,可我祖父病得厲害,在牢裏隻怕身子受不住,郡主,你能不能帶我去給我祖父瞧瞧病。”沈宜音走入了一個絕境裏,揪著白華英這一根救命的稻草。
“沈太傅的為人,我很是敬佩,既然如此,我帶你一並去一趟,隻是你得扮作我的丫鬟,不能聲張。”白華英起身,去了耳室更衣,沈宜音也被另一個丫鬟帶去換衣服去了。
更衣的時候,白芷十分不解,“小姐,這時候去牢裏,隻怕是不吉利,畢竟沒幾日,她家小姐可就要成親了,牢裏不是個什麼好地方,若是沾了什麼汙穢氣可怎麼辦。
“這些有什麼可怕的?我去一趟就回來,此事不要讓王爺知道了。”白華英利落的換了衣裳,朝白芷遞了個眼色,將整個人遮得嚴嚴實實的。
白華英握著璟王給她的玉佩,她可以憑著這玉佩出入任何地方,包括皇家的禁地。
收拾妥當了,沈宜音也過來了,一旁的如福無奈的歎了歎氣,“小姐,咱們院裏頭最大的衣裳都已經給她穿上了,但還是緊了些,如今事出從急,也隻能先這樣了。”
“我瞧著都好。多謝。”沈宜音將衣服扒拉了幾下,感激不已。
白華英領著她出了府,府外停了輛驢車,白芷駕著驢車領著二人去了牢裏,牢裏的人一見是璟王的玉佩,頓時將人放了進去。
牢裏天寒地凍陰森森的,時不時還有用刑的聲音傳來,聽得人耳朵發麻。
白華英抬眼瞧著沈從水,他被吊在那架子上,身上沒一處要好的,老太爺坐在輪椅裏直咳嗽,臉色十分難看,用刑的,正是姓周的,他朝著沈從水狠狠的又是一鞭子,“說!貪汙的另外一些銀錢哪去了!你若說不出來,我問一回,就在你父親的身上割一刀,我倒是要瞧瞧,是他的肉多,
還是你更硬氣些。”
沈從水呸了一聲,“你,你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東西!若我沈家他日……”
姓周的朝著他又是一記鞭子,“他日?你還在做什麼夢?如今是你落在我的手裏,我若是將你打死在牢裏,也不過對上頭說一句你熬不住刑死了,太子殿下如今需要我出謀劃策,你瞧,他是敬重你家這個老東西多些,還是我這個實用的人多些?”
沈太傅氣得直錘輪椅,“你這個混帳!若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將宜音嫁給你,如今竟然讓你毀了我沈家!’
“嘖,老爺子,這可怪不得我,要怪就隻能怪你們,貪得無厭,連救災的都敢貪,我周成向來仁義,豈會與你們這樣的人為伍!說!剩下的三十萬兩銀錢都去哪了。”他朝著沈從水又是一鞭子,打得他皮開肉綻。
“呸,我幾十貪沒過救災的銀錢,我當時是挪用五萬兩,可後來也還進去了些!哪來的什麼三十萬兩!你如今恩將仇報,我可真是,救了好大一頭白眼狼!”沈大人氣得直吐血。
躲在一旁的白華英這才聽明白了些,原本五萬兩倒也不算多,若是為了給沈太傅醫病倒也是情有可原,可這另外的二十五萬,可就有意思了,隻怕是那些個貪官團在一處,將這筆帳算到了沈家的頭上,有人背鍋了,他們這些人自然就正值多了。
“郡主!他,他簡直欺負人太甚。”周成是個極可怕的人,簡直睚眥必報!如今的沈宜音見了他,腿就哆嗦,兩眼像見了鬼似的開始害怕。
“這樁事,若細查起來,隻怕牽涉甚廣,放心,他一時半會的,不會讓沈家的人死了,你回府裏去,找一找罪證,若能找到,我到時候帶你去一趟太子府。”白華英凝著笑得有些扭曲的周成,此等蛀蟲,若是繼續呆在朝中,隻怕江山危矣。
那房中的周成還在用刑,沈從水透過牢門,見了沈宜音一眼,朝她暗自搖了搖頭。
沈宜音淚如雨下,眼睜睜的看著他被打得一身的血,她揪著白華英的衣衫,“這……這可怎麼辦,再這麼下去,我哥哥就是不死也要廢了!”
白華英朝身旁的獄卒淡道:“你就說,刑部侍郎喚他去府上一敘。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可懂?”
獄卒認得璟王的玉佩,所以不敢得罪她,隻得跑去傳話去了。
沒一會兒,那周成便扔了鞭子,“算你運氣好,我今兒還要去赴宴,也給你一晚上的功夫,好好的想一想,等我明天來了,你若是還不說,那就休怪我不客氣!走。”
他一走,沈從水便被獄卒解了下來,拖著回了牢房裏,沈太傅年紀大了,如今這麼一折騰,身體愈發的不好,“若非是我這病,太傅府也不至於此!這樁事,便由我一概攬下,與你們無關!”
沈大人見狀氣道:“兒子豈能不孝!朝中這些蛀蟲,每年不知要貪汙挪用幾十萬,如今到了我這兒,我不過是動了這麼一點點的銀錢,如今卻要遭這樣的罪!我如何心甘!”
沈從水一身的傷,躺在草堆裏,歎了歎氣,“祖父、父親,此事皆因我無能……”
那隔壁牢房的沈家大娘子見狀哭訴著道:“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將帳管成這個樣子,若是我當時願意拿錢出來,也不至於此啊!我這是作了什麼孽啊,天哪,要死就讓我一個人死啊,何苦要這樣害我的孩子。”
沈宜音撲到牢門口,“祖父、父親、哥哥……”
沈從水望向她身後的白華英,艱難的爬了起來,白華英將手中的藥扔了進去,“這藥關鍵時刻能護住心脈。”
沈太傅見了白華英,不由歎了歎氣,“沒想到,我沈家立府近百年,一朝有難無人問津,倒是你這個小丫頭來了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