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沈太傅叮囑

白華英見狀安撫道:“事情總會查清楚,太傅不必著急,我來,是給太傅把把脈。”

牢門被鎖著,沈太傅將衣袖子攏了攏,沉聲道:“我如今這身子,我清楚得很,不必相看了,郡主是個聰明的,此番來牢中,莫不是還有旁的話要說?”

牢裏冷得很,寒風在裏頭肆意穿梭,白華英緊了緊身上的鬥篷,朝老太傅淡道:“這樁事未必沒有回旋的餘地,太傅也不必著急。”

沈太傅抹了一把老臉,凝著白華英,“難道你此番來,不想讓我沈家助璟王一臂之力不成?”如今太子縱然是監國了,可大權還是在璟王的手裏,如若璟王要那個位置,那也不過是探囊取物罷了。

白華英有些意外,“王爺何曾有過不臣之心?沈太傅這些年一直對他多加防範,為的也不過是替官家守住這江山,可太傅細想想,這些年王爺所做的一樁樁一件件,可曾有過半點不忠?縱然如今他手裏握著大權,可若大權移交給太子殿下,殿下就真的接得住嗎?”

沈太傅目光暗了暗,“如此說來……竟然是我看錯了眼。”他豈止是這樁事上看錯了眼,他更是替兒子挑錯了兒媳,攪得沈家如今禍事連連!

“老太傅,話我先前已經說了一回了,您是再忠正不過的人了,如今不該背上這樣的罵名,我會與王爺商議商議,為沈家想想辦法。”白華英站得筆直,縱是遮著帷帽也遮不住她那通身的氣量。

沈太傅長長的歎了聲氣,“竟然是我看走了眼……”

沈家大娘子見狀跪在地上,朝白華英直磕頭,“原是我當初不該將銀錢都顧了娘家,後來公公病了,主君一時想不到法子了,這才出此下策,可也隻是暫時挪用的,馬上就想法子還進去了,根本沒有貪汙的說法,郡主,你最是正派能幹的,你可千萬要救一救沈家。”

她的頭磕得狠,一個接一個的,沒一會兒就滲了血,白華英見狀抬了抬手,“我說是因為沈太傅的病,不知是得的什麼病?老太傅,還是給我瞧一瞧的好。”

沈太傅緊收著手,低低的咳了幾聲,“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沈家蒙著冤,我也不至於這時候就死在這牢裏郡主不必擔心。”

沈宜音見狀急道:“祖父!你前些日子本就在咳血,怎麼能不看?我求了郡主過來,郡主定會幫咱們的。”

白華英附和道:“不過是幾個貪汙了的聯合起來想將鍋甩在沈家,由沈家來做這個替罪羊罷了,沈老太傅若真的是為著這樁事與自己過不去,那才是不值當!”

她湊得近了些,凝著沈老太傅,老太傅眼神渾濁,臉色極差,整個人從望的角度來看,是很不好的。

“老太傅為了朝堂與百姓辛勞這麼多年,難道不應該壽終正寢嗎?這冷冰冰的牢裏走了,難道太傅當真甘心?縱然你甘心,你以為,此事若是蓋棺定論了,沈家還能在上京,在朝堂立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老太傅應當明白。”

白華英是很敬重這個人的,他手裏頭一生寫下了與民謀利的好策論頗多,關於朝堂的治理與權衡更是了得,當年三元及第,名滿天都,也是十分罕見的!

沈老太傅微抬了抬眼,白華英看破了他的想法,又歎道:“如若太傅什麼都攬在自己的身上,那些人也斷不會放過沈家!老太傅不如博一博,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咳咳咳,我真是……老了,糊塗了。”他艱難的抬手,抹了抹微溫潤的眼眶,整個人像枯爛腐朽了的木頭一般,散發著沉寂的死氣,他本就沒幾天好活頭了,如今到了這牢裏,身體是愈發的差了。

“郡主,既然那些人想將罪責潑到我們的身上,那不若……我去自首!隻是那審案子的是周成那個混帳,有他在,隻怕這案子也呈不到官家跟前去。太子殿下如今監國,隻怕要拿了咱們殺雞儆猴,咱們到時候隻怕就撞上了槍口了。”沈大人歎了歎氣,神色憔悴。

沈從水躺在草堆裏,一身的傷動彈不得,但腦袋轉得卻快,“如今不

若就拚死一博,將沈家家財奉上去,

這樣也算是全了太子殿下的顏麵,但那些貪汙的,一個也別想逃!郡主,勞你將此案上呈!哪怕是由璟王,或者太子殿下親審也好,咱們若落到姓周的手裏,隻怕死的也要被他翻成話的了。”

周成竟然推說太傅府以公謀私,挪用濟災款!那是濟災款,是要命的東西,他們如何敢去弄三十萬!眼下他將沈家架在火上烤了。

白華英思量了片刻,小聲道:“太子殿下……說起來沈太傅也是教過他的,若公然處置了,隻怕會寒了天下人的心,但若要王爺與太子來審案子,那這樁案子必定要大!”

沈大人揉著眉,“若是要大些……那就要將那些貪官一網打盡!當初的疫病死了這麼多人,或許可以一用,郡主,我當時挪用公款的帳本一應鎖在太傅府我父親書房的掛畫後頭,勞你親去找一趟,若沈家能以此好生活下去,沈某感激不盡。”

白華英望向沈從水,覺得有些可惜,“若沈公子入朝為官,或許是有一線機遇的,沈公子飽讀詩書……”

沈從水渾身都疼得麻木了,腦袋卻格外的清楚,“讀的那些詩書,總能再用上,若沈家離了朝堂,我就去尋個去處,做個教書先生也是好的。”

沈宜音見狀急得眼淚又出來了,“那怎麼成?你為了考功名,白天也讀書,晚上也讀書,天寒天熱的,一天也沒落下過,怎麼能做個教書先生!郡主,就沒有旁的法子了嗎?我哥哥才華橫溢,將來……將來也定是棟梁之才啊。”

白華英見狀將她拉了起來,叮囑道:“這些都是後頭的事了,若是他往後要再考功名,那也不是沒有法子,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將這事兒挑得大些。”

沈大人見狀附和道:“郡主說的事,當年賑災一路過去的幾位大人,我都有記錄,想來也能有些用,勞郡主一並找一找。”

“好!時辰不早了,我們也不能久留,老太傅,你將手伸出來,我替你瞧瞧。”白華英朝著牢門又靠得近了些,伸了手從牢門的細縫裏進去。

沈老太傅見狀也不好推脫了,隻得將手伸了過去,“有勞郡主。”

白華英把著脈,好一會兒才鬆開,沈宜音急得如同鍋上的螞蟻,“怎麼樣?我祖父如今可好些?”

白華英摸出兩瓶藥遞給他,“一瓶是護心的,一日一粒,另一瓶是降火的,每日三粒,餘下的一瓶藥,是調理身子的,切記每日都要吃!”

沈太傅接過她手中的三個花瓶,神色深深,“郡主醫術了得,想來這藥是無礙的,老夫在朝這麼多年,也奉勸郡主一句,帝王家,最是多疑,王爺如今一時之盛,恐不長久,若有異心,亦或可一博。”

白華英有些意外他竟然說了這樣的話,“太傅說笑了,王爺如今是累了,也沒有那樣的心,這天下之大,做什麼的都有,未必做了皇帝才是最好的,往後這樣的玩笑話,太傅還是不必提了。”

沈太傅晃然,覺得自己的格局小了,“王爺有此賢妃,真是好福氣,我那書房裏尚有些不成氣侯的策論,若是有用處的,到時候郡主也隻管一並帶走。”

沈從水意外的看了眼沈太傅,卻沒答話。

沈太傅訕笑道:“那些東西,於老夫已經無用了,白敬辰是個好苗子,

他日朝堂迭更,他或許會有一席之地。”沈太傅的目光忽的亮了亮,於昏暗的牢房裏,格外的顯眼。

白華英見狀笑了笑,“那我就替兄長多謝太傅了,告辭。”她遮了帷帽,轉身急匆匆的走了。

沈宜音叮囑了幾句,這才同白華英一道出了牢房。

沈從水躺在草堆裏,歎了歎氣,“如今咱們在牢裏也無能為力,隻能聽天由命了。”

沈大人十分後悔,“郡主是個聰慧機敏的,當時你說你要娶的時候,為父就該請了媒人備了聘禮替你上門求娶,是為父糊塗了,誤了你的大事。”

“如今還提這些做什麼。”他垂眸,盯著白華英先前呆過的位置愣神,回想起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在勇安侯府的喪禮上,那時候的她行事還有些稚嫩,如今才過了多久?她已經十分老成了,終究人都是要成長的。

“那書房裏的東西,我都藏得好好的,若非刻意去找,旁人是找不著的,你放心吧,郡主如今有王爺護著,必不會出事。”沈大人回頭看了眼沈從水,這是他兒子,所以心裏想的什麼,他比誰都明白。

“兒子隻是擔心那些人知道了消息,要殺人滅口。”畢竟當初貪汙的不是那一個兩個,若是一群人要一個人死的時候,那這個人比誰都要危險。

“王爺手中的那些個兵馬,哪個不是以一擋十的好手?放寬些心,咱們與郡主沒有緣份,但他日若郡主有難,咱們也必定義不容辭。”沈老太傅服了藥,籲了一口氣,他到底還是想要壽終正寢,死在沈家,埋在沈家的墳裏頭,敬受沈家子息的香火的。

“父親說的是,兒子謹記在心。”沈大人為了老太傅的身體,劍走偏鋒,他是個極孝順的人,可沈太傅心裏卻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