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伯爵府老太太怒不可遏,“念經祈福,你倒是好大的菩薩心腸,如今我女兒在你府裏歿了,沒有一個我滿意的交待,咱們今日便進宮麵聖,請官家裁奪!”
老太太見狀慌了,望向白耀輝,“你說,此事如何裁奪!”
芹小娘懷著幾分希冀望向白耀輝,哽咽著道:“主君,此事是我一人所為,與旁人無關,是我心存嫉妒,犯了這樣的大錯,我……我願償命,隻求主君開恩,讓我……”
白華英俯身瞧她,“你想等到二哥哥春闈高中,想等到三妹妹成親,可我母親,生下我就去了,芹小娘,欠下的債,是要還的!”
“大小姐,此事都是我的錯,求大小姐網開一麵,我……我到時候,我到時候必定自行了斷。”此事先拖延過去了再說,往後拖得越久,這樁事翻盤的機率越大,無論如何,還有老太太暗地裏護著她,芹小娘的算盤打得響亮。
伯爵府老太太氣得一拍桌子,斥道:“網開一麵!當初你謀害我兒時,可曾網開一麵!我就是將你扒皮拆骨,挫骨揚灰都不為過!可憐我女兒,如珠似寶一般,竟然毀在你一個妾室手裏,可笑她當時因你有了身孕,苦苦求我應話納你進門!沒想到頭來,竟然是個白眼狼!黑了心肝了!!”
芹小娘淚如雨下,一張臉如今是鼻青臉腫不像樣了,白秋蘭護著她,卻護不得一時,不由咬牙切齒,若非她哥哥要去拜會先生,她們母女怎會由著人這樣欺負!!
“我娘沒有害人,你們不要害我娘!!!大姐姐,先前與你作對是我錯了,可我娘不會害人的,我娘先前在府裏,是沒有管你,可……可也沒有害過你啊,大姐姐,先前是我不好,你高抬貴手,你放過我娘吧。”白秋蘭跪在白華英身旁直磕頭。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白華英為了這母女兩討個公道,怎麼會就心軟放棄了。
她瞧著芹小娘,沉聲道:“我也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有些把戲,還是收起來的好,你若是交待出來,當初是誰指使你,我倒是可以讓你多活久一些,順便,還能替你將女兒風光嫁出去。芹小娘,這筆買賣,你也不虧了。”
芹小娘顫顫巍巍的看了眼老太太,老太太慌道:“她先前不是說了,她一人所為,如今哪裏還有什麼指使的?華兒,你莫不是在懷疑
我!你母親可是我白家主母,身後又是伯爵府,我怎會下這樣的毒手,我將她捧著都捧不贏了!”
“剛開始,不過是些小毒,迷惑神智罷了,到了後頭,毒性愈發的嚴重,芹小娘,你若是不願意交待也無妨,憑著這些東西,當年的人,一個也不會落下,但你,未免就有些可惜了,一個不知檢點的女人,想來侯府也不會甘心娶回去好生相待,更何況,侯府根本就不打算娶三妹妹。”
芹小娘眼底透出一絲希冀,“你……當真能讓蘭兒嫁入侯府?當世子妃?”
“我說的話,曆來算數,我數三聲,你自己選一條路。”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可話卻極重,落老太太的心裏,忐忑不已。
“一。”白華英站在大廳,靖安伯握著自家夫人的手,瞧著這外孫女,心裏不免有些唏噓,當年的女兒,約莫也就是如她一般大小,在府裏吟詩作對,才華橫溢。
老太太瞪了眼芹小娘,黑著臉,沒辦法
,如今形式不如人,對方是伯爵府的,張口閉口的官家,老太太胳膊再粗,也擰不過伯爵府這條大腿,但她給芹小娘遞了個凶狠的眼神,芹小娘嚇得
低了頭,顫顫巍巍的,沒敢作聲。
“二!”白華英不著痕跡的擋了老太太與芹小娘的視線。
芹小娘緊握著白秋蘭的手,她為了女兒,總要給她博一個出路才好。
“三。”白華英凝著她,數了最後一聲。
“是老太太!”芹小娘忽的將老太太暴了出來,她抬頭凝著白華英,目光堅定。
老太太一把推開白華英,指著芹小娘破口大罵,“你胡說什麼!你害了我兒媳,如今還想將我也拖下水?這些年我可沒有半分虧待了你!親家,她這話信不得!人就是她害的,依我看,就家法處置了!也算是我白家給了你一個交待!來人!將這惡婦拖下去,亂棍打死!!”
誰知道喚了幾句,府裏的人也沒出麵,白華英淡道:“祖母不必喚了,咱們府裏的下人,我都打發去後院了,除了這幾個心腹,誰也不知道府裏發生什麼。”
老太太猛的退了一步,凝著眾人,“你們……你們都是串通好的!你這個白眼狼!你也是白眼狼,都是白眼狼!!!”
芹小娘也不在意這些了,她隻要自己的孩子好,她理了理淩亂的發,冷笑道:“姑母,當初你想扶持我做上主母的位置,我不勝感激,可讓我下毒的是你!我不過是將毒下得重了些,你將事情全然推到我身上,我也認了,可我們都是為人父母的,總要替自己的孩子著想,我的蘭兒還這樣小,她的一輩子,不能就這樣毀了!”
老太太抬手拿了拐就要打她,白華英攔了下來,“當年的事情,你來說。”
芹小娘緩緩的跪正了些,擦了擦臉,目光迷離,“姐姐嫁過來之後,將府裏打理得極好,卻也斷了老太太與我的一些財路,那帳麵上的虧空,被姐姐逼得拿出銀錢來填上了,後來她生了辰哥兒,府裏……也出了些事,老太太想讓姐姐的嫁妝來填,可後來發現,要許多許多,才填得上,正好我……我不甘心,辰哥兒與我的孩子不過差了幾個月,加上老太太又想獨占了她的嫁妝,我們一拍即合,使了這樣的手段……”
她低著頭,絮絮叨叨的說著以前的往事,伯爵府老太太捏著帕子,一隻手與老伯爺的緊握著,赤紅雙眼,“好毒的心!!”
老太太無力的跪了下去,兩眼一翻,暈倒在地上,白華英見狀拿了一碗茶水,朝著她的臉就倒了下去,“祖母若不是忘了,我略會些醫術。”
老太太抹了一把臉,顫顫巍巍的起了身,“你!這一切都是你這小蹄子使出來的!你若是想要我老婆子死,不必繞這麼多的彎子!”
伯爵府老太太冷笑道:“我將嫡親的女兒交給你,你就是這麼待她!!!緊賢婿,今日這事,你該如何給我伯爵府一個交待!”
白耀輝麻木的站在一旁,雙手冰冷,他囁嚅著唇角,望向老太太,“母親,你如今做出這樣的事來,讓我如何護你!”
老太太瞧著他苦笑道:“這些年,咱們母子相依為命!若是沒有些手段,你如何能有今日!這樁事若是鬧到了官府,白家就全完了,你苦讀的這些書,也全完了,親家,此事你要如何了!”
伯爵府老太太見狀冷笑道:“我要如何了?大晉律例,殺人者償命!”
老太太腿一軟,一口血忽的噴了出來,這回是真暈了過去,白華英替他她號了脈像,不由擰眉,望了眼外祖母,沉聲道:“老太太這些日子總咳嗽,吃的也不好,她患的……是惡嫉。”
白耀輝握著老母親的手,哽咽著道:“還有多長時日?”
白華英收了手,瞧著她臉上抹著厚重的脂粉,這些脂粉因著她麵目猙獰,如今已經掉的差不多了,露出了內裏枯老如樹皮般的臉。“至多半年。”她的醫術在救疫之後,便沒有人再質疑過,再加上伯爵府的老太太病情也是她瞧的,這說著半年,就八九不離十了。
伯爵府老太太錯愕了片刻,“報應!她殘害兒媳與孫兒,這就是報應啊!可憐我兒,早早命喪黃泉!”
白耀輝跪在伯爵府老夫妻跟前,朝他們重重的磕了三個頭,“此事我也有責任,是我一時疏忽,才導致當初……,還請二老念在母親身染惡嫉,我願為母親領罪,隻求嶽丈嶽母網開一麵,成全了我這做兒子的一片心。”
白華英扶著伯爵府老太太,抿著唇,一時不知要如何接話,老太太緊握著她的手,朝白耀輝沉聲道:“我女兒是我伯爵府裏的命!如今你要抵,你拿什麼來抵我女兒的命!當初你迎她之前,與我是怎麼保證的,如今呢!黃土白骨,她還那樣年輕!”
白耀輝在地上磕著頭,磕得額頭泛青,“母親將我從白家帶到上京,天寒地凍,母親漿洗衣物供我念書,到了上京,處處受人欺辱,一步一步走到今日,是我欠她的。”
伯爵府老太太冷笑道:“你倒是個孝順的,她染惡疾,是她自作自受!”
老伯爺一直沉默著,如今忽的發了話,“是個孝順的孩子,當初咱們沒看錯人,但殺人償命,如今念你一片孝心,便均你幾月,我女兒生的兩個孩子,待此事了結之後,便回伯爵府,從此與你白家,再無任何幹係!”
白耀輝錯愕的瞧著老伯爺,“這……這怎麼行,這都是我的孩子。”他最出色的就是這兩個孩子了,如今若是讓他們帶走了,那白家……還有多大的出頭之日?
“你若是不願,也無妨,此事,就依著官府來處置吧。夫人,我們回府吧。”老伯爺轉身望向老太太,輕聲細語的,抬步就要往外走。
白耀輝見狀忙挪著膝蓋湊了過去,“好,我答應,但是到底她們還是姓白,若說承繼伯爵府,也無妨,可到底宗祠上,還是白家的孩子。”
老伯爺見狀沉著臉,“賢婿這話倒是有意思了,若宗祠上還是白家子,那我接回伯爵府,豈非是多此一舉?看來是我還未說清楚,你若應了,這孩子便從宗祠抹去名字,從此就是我伯爵府的孩子,將來承襲我伯爵之位,如若不然,此事,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柳氏在一旁一直未作聲,這會兒腦子倒是轉得快了,她跪在地上,拉了拉白耀輝,小聲道:“眼下都是什麼時候了,到底還是婆母要緊些,旁的,住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