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翠青認主

璟王穩穩的接過她砸過來的書,這上頭是一個小話本,講的還是那癡男怨女的故事,璟王不由笑了,“我這不是以防萬一嗎?”

萬一出事了呢?他從不害怕死,可這一刻,瞧著嘟嘴生氣的白華英,不想死。想陪著她,免她驚,免她不安,免她無枝可棲。

人有了最珍愛的東西的時候,對自己的性命總會格外的珍視。

“沒有萬一!”白華英扭過頭,瞧著手裏的醫書,外頭的天又暗了下來。

翠青將油燈挑得亮了些,璟王靠著軟枕,透過幾近透明的屏風,瞧著那抹愈發消瘦的身影暗自心疼,好不容易才養得肉乎了些,這下倒好,還往後倒了!那臉都快瘦得能戳死人了。

燈盞下的白華英身量纖細盈弱,削肩細腰,手若扶柳,提著筆落下字時,儀態端莊,她是封家嫡女,那規矩與端莊,是刻在骨子裏的,無論過了多久,都消磨不去。

璟王低咳了兩聲,饒有興致的瞧著手中的書,轉移痛苦的注意力,夜裏起了風,將雨飄進了營帳裏,翠青抬手將窗關上了,一時寂靜得很。

她瞧著手中的方子眉頭緊鎖,魏忍冬從外頭進來,歎了歎氣無奈道:“六日了,還不見有眉目,再這樣下去,這些人可就麻煩了。”

他瞥了眼璟王的位置,因著床側是沒有點燈的,所以格外昏暗,魏忍冬隻當他是昏睡著,朝白白華英低聲道:“官家得知璟王染上了疫病,這會子正著急呢,差了好些人傳信過來,但城北是重災區,哪裏敢讓不相幹的人靠近,這些人都讓我給打發了。”

白華英聞言擱了筆,“來的都是些什麼人?你可瞧仔細了?”

魏忍冬靠著椅子,雙腿平攤在地上,疲憊的伸了個懶腰,“都是官家身旁的人,瞧著這樣子,是關心得很,真是兄弟情深呐,如今榮王病重了,太子的位置勉強也保得住。”

白華英狐疑道:“太子呢?”

“聽說是召進宮議事了,現下接手了璟王治理溝渠一事,嘖,官家可真是舍得,這萬一兩個兒子都出了事,依著他這個歲數,他還打算再生個老來子不成?”璟王治理溝渠出了事,如今還將太子往上湊,這湊得好了,將來便前途無量,湊得不好,整個皇家都要絕後了!

“君心難側。咱們老百姓,隻管做好老百姓的事就是了。”她垂眸寫著方子,這幾個有用的方子,她都錄了下來。

魏忍冬不開竅,又是個好八卦的,拉了她小聲道:“你瞧著,璟王這人怎麼樣?可如意?你若是如意,我再替你考察考察,這女人嫁夫婿,可萬不能隨意了。”

白華英忍不住朝他使了個眼色,“這幾個方子你瞧瞧,都是先前在豫州的時候用過的,這裏頭的幾味藥發揮了不錯的效果,咱們或許也可以一試。”

魏忍冬接過方子看了兩眼,“倒是不錯,咱們先前在豫州的法子用過了,一點用處也沒有,這幾個新的倒是可以試試,唉,你對璟王到底是怎麼個看法?你若是覺得這人不行,我再另外找找人,這天下三條腿的蟾蜍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是遍地都是。”

璟王躺在床上,聽著這話青筋直暴,他還沒死呢,這混帳東西,竟然想著給小丫頭找男人了!

白華英咳了兩聲提醒他,“話不要亂說,若是我大哥聽見了,該揍你了。”

魏忍冬看了眼在外頭的翠青,低聲道:“你放心,我扛揍!你倒是同我說句實話,過月餘你可就及笄了,到時候上門提親的人定然不少!”

“我沒什麼心儀的人,你該明白,我如今最想做的是什麼。”白華英被他問得有些煩了,朝他輕輕踢了一腳,沒辦法,她腳疼,她使不得力。

璟王聽著這話,籲了一口氣,瞧著魏忍冬與白華英就快貼在一起的影子,眼睛跟狼光似的,偏偏這外頭的魏忍冬半點沒察覺,隻是搓了搓手,“這春季都來了,怎麼還這麼冷,你這營帳裏也該多放個碳盆,太冷了。”

“冷些好,人能精神些。”太舒服了,她靠在火堆旁總犯困,想睡覺。

魏忍冬將方子擱在一旁,小聲道:“近來你是不知道,有好幾個人向我打聽你,說是疫情過後要去提親的,嘖,那幾個人我都瞧過,家世背景都是不錯的。”

“魏忍冬!”白華英被問得煩了,不由惱怒的瞪了他一眼,魏忍冬皮慣了,哪裏會在意她這小眼神,當即笑道:“女大當嫁,嫁人也是遲早的事兒。”二人誰也沒有提起從前,可是那眼神裏,卻看到了對方心裏想說的話。

白華英垂眸,瞧著醫書裏水墨畫出來的藥草,歎了歎氣,“我不是封錦明了,也不會再像先前那樣犯傻沒腦子,你不必這樣。”

魏忍冬笑意消減,坐得端正了些,目光定定的凝著她,“無論如何,我都是你的娘家人,我與師父盼著你嫁作人婦,又害怕你嫁作人婦,師父得知你的消息時,大病了一場,如今……說是閉關,實則……是重病在身,上京……他來不了了,疫情隻能靠我們自己了。”

他說得斷斷續續,不敢再看白華英,“我原本是要回去照看師父的,但師父讓我留在你身旁陪著你,師父的醫術你是知道的,待疫情結束了,你若真的沒有心儀的人,我們就回縹緲峰吧。”

白華英喉頭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重重點了點頭,“好!待我做完了我該做的事,我就回縹緲峰。”

魏忍冬這才有了片刻的笑意,“霍燕堂帶了八十個死囚過來,藥已經喂下去了,還不見有效果,想來明天早上就有結果了,寶珠那丫頭,我去看了一眼,狀態還算好,你不必太擔心,至於趙世子……”魏忍冬眯了眯眼。

“他可謹慎得很,湯藥都是親自抓親自熬,從不假手於任何人,咱們的人無從下手,不過有一事我倒是覺得有些奇怪。”魏忍冬倒了盞茶悶了一口。

“榮王的事?”白華英擱了筆,取了帕子擦了擦手。

“是,奇怪得很,他是最早染上疫病的,可是榮王卻還好好的活著,旁的幾位大人如今已經去了,連骨灰都送回府裏了。”魏忍冬覺得很奇怪,榮王的藥也是從她們這兒拿的,可旁人都不行,卻獨獨榮王,撐了這麼久了。

白華英頜首附和道:“我也覺得奇怪,但眼下太忙了,一直沒來得及去,眼下咱們去一趟吧,或許能有些收獲。”榮王的方子,也是經了白華英的手的。

官家這麼放心的讓太子去治理溝渠,隻怕這樁事沒這麼簡單,問題或許就出在了榮王的身上。

白華英正欲走,翠青從外頭進了營帳,狐疑的瞧著她,“我家小姐從未去過豫州,一直都是我在陪著她!你到底是什麼人?我家小姐去哪了!”

翠青眼睛赤紅,凝著白華英,就像隨時能哭出來似的,瞧得白華英有些心虛,她朝翠青招了招手,翠青站在原地,冷冷的瞪著她,“不要與我套什麼近乎!我隻問你,我家小姐到底去哪兒了!”

白華英有些無奈的歎了歎氣,“翠青,這件事說起來玄乎,或許你不信……”

“你不要把人都當傻子!我就這麼好騙?我家小姐曆來神智不清,臉上的胎記根本就去不掉,她也不會醫術,更沒去過什麼豫州!你到底是什麼人!”她是敬佩眼前這個人的,可是她更忠心於那個癡傻的小姐!

白華英坐在輪椅裏,緩緩的站起身,翠青的眼神緊了緊,局促不安的瞧著她,“我隻想知道我家小姐在哪裏,我不會壞了你的事,隻求你放過我家小姐。”

翠青砰的一聲跪了下去,朝著白華英磕著頭,磕得額頭發青,白華英蹲在地上將她拉了起來,“翠青,這些日子,我從未有一刻是將你當成個奴婢來看待,我不是你家小姐,我原本就是封家嫡女,後來因緣際會之下,成了你家小姐。”

翠青傻眼了,“不可能,我家小姐臉上的胎記是洗不掉的!你是我家小姐,那我家小姐又是誰。”

“你還記得她被白秋蘭騙進池子裏嗎?她已經溺死在池子裏了,我當時……也被侯府的人溺死在了湖裏,莫名其妙的,我就成了她了,她的胎記,是在母胎中的時候有人下毒所致,我將餘毒清了,胎記自然就消失了。”白華英將她拉了起來,解釋了一通。

翠青傻愣愣的瞧著她,“我……我腦子不聰明,可你不要騙我!”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騙你,我隻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她的仇就是我的仇,她的哥哥,就是我的哥哥,我會顧著大哥,也會顧著白家,翠青,你若是願意信我,就留在我身邊,瞧著我是怎麼將附加在她身上的痛苦還回去的,你若是不信我,我也可以給你一筆錢,你去過自在的日子。”

翠青被她說得眼睛通紅,鼻子一吸一吸的,“小姐若是有你的一半,也不會在府裏被欺負了這麼多年了,如今斑駁是小姐沒有這樣好的福份。”

“翠青,失去你家小姐,是白府沒有這樣的好福份。那麼,你可願意陪著我?”白華英目光灼灼的瞧著她,語氣溫脈。

翠青防備的看了眼屋子裏的人,“他們也知道這件事?”

魏忍冬挑了挑眉,朝翠青打趣道:“我自然知道,這可是我小師妹,小丫頭,你知道的太多了。”

翠青跪回了地上,朝著白華英磕了個頭,“我忠的是我家小姐,但你是個好人,又有勇有謀,能為小姐報仇,奴婢願意跟隨你,今後甘願為小姐當牛做馬伺候小姐。”

翠青頓了頓,又道:“這件事,可不能再讓別人知道了,否則人家要把你當妖怪抓起來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