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區昏暗,灰塵飛揚,長期處於這種環境,還不能和人交流,壓抑的氣氛讓人幾乎喘不過氣。
薑遙裝模作樣鑿牆,雖沒有費什麼力氣,但實在無聊。
枯燥又沉悶,她還習慣性計算時間,從來到這裏,時間過去了十多個小時,這還是沒有算她去黑潭丟棄屍體的時間。
比一些黑工廠都要惡劣,簡直是早上六點上班,淩晨十二點下班,不禁讓薑遙回憶起在《土溪小學》詭域裏的遭遇。
白天要上課,晚上要去後麵的紡織廠打工。
她隻能在腦子一遍遍梳理今天的線索。
在鈴聲響起的刹那,所有人都鬆了口氣,恨不得衝進食堂。
昨晚、到現在,除了一些高級玩家,有儲物鬼物藏了食物,偷偷吃了點,其他普通玩家都是硬熬過來的。
餓得全身綿軟,四肢發麻,頭暈眼花。
要不是他們多多少少加過一些生命值,如此疲憊的體力勞動下,恐怕連站都站不起來。
泥鰍老頭在原地等了一會兒,差不多十來分鍾,然後不管還沒過來的玩家,帶著一大波人進了隧洞。
沒有龍蝦頭三百六十度監視,身影落在後半段的赫連音在看到她手心被布條包紮過的地方時,滿眼擔憂。
“遙,你手怎麼了?”
因為在詭域裏,身前身後都是人,赫連音沒有喊隊長。
薑遙扯掉布條,手心一個傷口都沒有,道:“除非致命傷,否則很難在我身上留下傷口的。”
赫連音鬆口氣。
走在她身後的赫連雪在這時說道:“阿音,你挖洞別那麼認真,一個月很長,我們完成任務離開,都不需要一個月的。”
赫連雪接的是普通任務,將礦區的主線探索完成就行。
接普通任務的玩家很少,大多都是接簡單的,更容易一些,不需要探索主線。她猜阿音最多接了普通任務。
赫連音沒吭聲。
因為她接的是困難任務。
她了解隊長,必定接困難,在《義塔》詭域是這樣,在這個詭域也是如此。
當然這種事,她不會告訴赫連雪。
薑遙回頭看了赫連音一眼,不禁失笑,從口袋掏出一塊毛巾,遞給她說:“擦一擦,灰頭土臉的。”
身後的阿音個子高,穿著隨機分配的村民服,麻布上衣,下身既像褲子,又像裙子,遮過了膝蓋。
此時都被灰塵淹沒,連她臉上都是,漆黑睫毛成了灰白,全身像是抹了一層灰。
可見她今天挖洞有多努力。
赫連音垂眸一看,看清身上的灰,臉上甚至露出罕見的窘迫,接過毛巾,邊走邊擦拭腦袋。
“謝、謝謝。”
薑遙注意到走在她身後赫連雪難以掩藏嫉妒的陰鬱神情,略微驚訝。
在阿音麵前,這個赫連雪,一直戴著麵具,偽裝成一個身嬌體弱、性子柔軟的堂姐形象。
薑遙從一開始就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
那是藏在皮囊之下的瘋狂。
隻是沒想到,她隻是給阿音遞一條毛巾,便能引起赫連雪那麼大的反應。
嫉妒嗎?為什麼嫉妒?
看樣子,在薑遙想來,狗血的家族關係,什麼不受待見、感悟不了劍道,被遺棄的阿音,以及從出生便站在高處,享受著寵愛,蜜罐長大的天才劍者赫連雪,關係並不是表麵那樣。
因為赫連雪的嫉妒並不是針對阿音的,是針對薑遙的。
很難想象,連阿音父愛都要奪走的赫連雪,內心竟然是將阿音視作最重要的人。
薑遙收回了目光,裝作不經意地問:“阿音,你這麼努力挖洞做什麼?”
她是了解阿音的,沒有原因,阿音也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連續十多個小時,握著沉重的鶴嘴鋤不間斷挖洞,都沒有歇過,恐怕所有人裏,她是最努力的礦工。
赫連音擦幹淨腦袋,老實回答:“泥鰍頭說了,隻要我們將隧洞挖出來,就能離開。
反正我力氣大,提前將我們的隧洞都挖出來,到時候遙沒有找到線索,我們也能平安離開。”
她能做的隻有這些,動腦子的事幫不上太多忙,體力她有的是,一個月,莫說兩條隧洞,十條二十條,都能挖出來。
薑遙聞言沉默。
餘光發現到赫連雪抽出一張手帕拭了拭眼角的濕意,貌似是被阿音的一番話,感動得稀裏嘩啦。
薑遙:“…………”
她差不多明白為什麼這家夥會將阿音視作最重要的人。
誰又能逃得過阿音老實人的魅力呢。
薑遙眼神複雜,抬手拍了拍阿音的肩膀,歎息道。
“那也要謹慎一些,你挖太快,會被裝進狗籠子裏的。”
赫連音知道她在擔心自己,眼底淌過一抹幾不可查的笑意。
“我有分寸的。”
話落,便聽身後赫連雪‘哎呀’一聲。
赫連音轉頭,疑惑看她。
赫連雪臉色蒼白,眼角微紅,沁出一抹淚光,小聲說道。
“扭到腳了。”
赫連音蹙眉:“怎麼又扭了?”
赫連雪雙目含淚,逞強地道:“沒什麼,我能走的,不會耽誤大家。”
眼看後麵的人在催促,赫連音抬頭又看了眼隊長,繃著臉蹲下身將她背了起來。
薑遙在前麵看著,趴在阿音背上的赫連雪朝她投來了得意的眼神。
她有些無奈。
轉過身繼續走。
說到底,赫連雪是阿音的親人,再怎麼拙劣的演技,薑遙也不好說什麼。
礦區到食堂有一段距離,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鍾才到。
說是食堂,實則是一個粗劣鑿出來的較為寬敞的洞穴。
設了一個打菜窗口,裏麵連桌椅都沒有,坐也隻能坐地上,但如今大多玩家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餓得前胸貼後背。
薑遙讓赫連音先去打飯,自己則排到後麵,和礦區見到的婦人排到一塊兒。
婦人頭發被布裹著,臉長期沒見過太陽,且營養不良,泛著黃,背像是被大石頭壓彎,肩膀內縮,好似一潭死水,任何人從她身邊走過,都沒有反應。
薑遙趁身邊人不注意,將蘋果塞她懷裏。
“姐,你還記得我不?”
婦人粗糙、滿是厚繭的手一觸碰到蘋果外皮便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慢吞吞抬起頭,看到她臉上洋溢的笑容時,幹裂的嘴角不由抿緊。
並沒有像上次那樣,把薑遙推走,而是收下了蘋果,壓低了聲音說道。
“打、完飯。”
薑遙十多個小時都等了,也不差這一會兒,點了點頭,聊起家常般說道:“姐,說出來怕你不信,你很像我媽,看到你,我有一股莫名的親切感,不知道你有沒有……”
她說著,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頰,撓著頭發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