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你這麼大的女兒。”
婦人神色淡淡,語氣平靜且像是在陳述事實,看也沒看她一眼。
盡管如此,薑遙臉上笑意不減,不見半分尷尬,攀談起來。
“我叫薑小花,昨天到的,您怎麼稱呼?”
婦人瞳仁留下了歲月的痕跡,好似老人眼珠般透明、邊緣透著淺色,沉默了一會兒,嗓音嘶啞。
“不太記得了,你叫我於姐吧。”
在這日夜顛倒、不間斷忙碌的礦工日子裏,工作途中不能交流,有泥鰍頭監視著,必須完成任務指標,埋頭幹活。
長年累月,人哪記得自己的名字,對於以前的記憶也都盡數淡忘幹淨。
並非於姐這般,礦工原住民皆是如此。
薑遙好奇問:“於姐您在這裏待了多久啊?”
於姐:“記不清了。”
薑遙又問:“於姐您在這裏有認識的人嗎?”
於姐對於她查戶口般的疑問,並沒有表現出排斥抵觸的情緒,揣在懷裏的蘋果在空氣不怎麼流通的洞穴,即便是淡淡的蘋果香味,也顯得彌足珍貴。
她如實回答:“認識幾個。”
薑遙能聽出來,於姐話中說不定有特意忽略的地方,但沒有說謊。
她不急著現在問清楚,打菜窗口排到她,拿了個鋁製餐盤,打到飯和菜。
米飯不是那種稀拉的粥水,是實實在在的米飯,也不限製飯量,他們想打多少飯,就能在鋁製餐盒裏裝多少。
聞著濃濃的米飯香味,薑遙打了滿滿一碗。
菜很豐富,有葷有素,色澤誘人,她裝了糖醋肉、醬茄子,還有各種素菜。
在飯菜這方麵,食堂並沒有虧待他們,豐盛到像是大企業的食堂,沒有手抖的阿姨,隨意挑選。
除了豬肉牛肉羊肉,還有各種海鮮,比如鮮魚,牛蛙、龍蝦海膽等等。
很難想象,這裏是詭域,還是八十級難度的詭域。
打飯途中,沒有遭遇任何危險,給人產生強烈的割裂感。
有一玩家開頭,其他玩家已經開始狼吞虎咽起來,整個洞穴裏都是吧唧嘴、還有翻動飯菜、吞咽的聲音。
赫連音排在前麵,早早打到飯菜,跟在她身後,嚐了一口,回答道:“不是人肉,也沒有毒。”
赫連音品毒高手,至於人肉,她以前進詭域副本,嚐過,味道雖然和豬肉相似,但能嚐出來,除了人肉,她還嚐過人血。
飯盒裏的肉食是普通的動物肉。
薑遙沒急著開動,瞅了一眼走到角落蹲下吃飯的於姐,對阿音說道:“你找那邊的老人聊一聊,問問誰是老黃,等吃完,我們回住處確定一下線索真假。”
赫連音點頭,轉身走了,赫連雪跟在她後麵,像一條尾巴。
薑遙收回目光,小碎步走到於姐旁邊的空隙蹲下。
多數人都沉浸在幹飯之中,餓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吃一頓,哪裏有時間關心其他。
於姐吃飯速度很快,但與旁人不同的是,她嘴巴沾了菜汁,也會立馬拿出布擦拭幹淨,背微屈著,動作也很穩。
這和她的形象截然不同。
表麵看著,好似操勞了大半輩子的農村婦女,但骨子裏似乎並不一樣。
薑遙對她的身份很好奇。
覺得她不單單隻是一個普通的原住民這麼簡單。
於姐隻是平靜地瞥了她一眼,在吃掉最後一口飯,擦拭完嘴巴,總算開了口。
“你們、也要查老黃?”
薑遙吃飯動作微頓,抬著詫異的目光看向她。
於姐這句話,有兩個關鍵,第一,她知道還有其他人也在查老黃,並不隻有薑遙;第二,‘你們’,於姐知道薑遙在這裏有熟人。
第二點並不難發現,薑遙過來食堂的時候,是和赫連音走在一塊兒的,後麵打完飯,她和赫連音也交流過。
第一點,有其他玩家找過於姐,或者於姐自己看到有人找原住民探尋老黃的蹤跡。
這兩條加起來,能看出來,身為原住民的於姐,具有很強的觀察力。
和薑遙見過的詭域原住民很不同。
於姐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但選擇無視,站起身指著某個人,對她說:“那個人就是老黃,你有什麼事可以去問他。”
說完離開了食堂。
住處洞穴離這裏貌似不遠,於姐身影很快從視線裏消失。
薑遙眯起眼。
她注意到,於姐吃飯時,藏了大半米飯。
蘋果不好在現在拿出來能理解,但米飯為什麼要藏著帶回去吃?
有一個猜測在她心中滋生。
於姐也許有孩子,或是親人,而且這人年齡很小,或者受了傷,來不了食堂。
後者可能性小,一般在這礦區受了傷的人,死得最快,很難活下去。
薑遙將思緒抽離。
目前而言,是要找到簡單任務裏的老黃。
不止薑遙得知老黃是誰,這一會兒功夫,於姐所指的‘礦工’身邊此時正圍滿了玩家。
《溶洞》降臨江州,大多數玩家都是因為身處江州地界,無辜被拽入詭域裏的倒黴人。
他們等級不高,接觸的高難詭域更是少之又少,來到這裏,自然都接簡單任務,什麼鬼物、獎勵,那也要有命拿。
赫連音也在其中,她力氣大,一下子就擠了進去,和老黃聊了幾句,得到有用線索後,抽身離開,把位置留給其他需要的玩家。
接著,她著急地環顧一眼四周,尋找隊長的身影。
“我在這。”
薑遙走到她身後,輕拍了她一下肩膀。
赫連音連忙轉身,張口就要說話,被薑遙製止。
“出去再說。”
薑遙吃飯速度比於姐還要快,嚼都不帶嚼的,吞入腹中,吃完一份,又去打了一份。
沒吃飽能續飯,不止她一人續,原本被米飯填滿的木桶,已經見了底,她狼吞虎咽吃完,也就吃了個八分飽。
她要在這個詭域待很久,儲存的壓縮餅幹糧食能省就省。
“遙,我這裏還有,你要麼?”赫連音見狀,省了一半飯,想倒進她的飯盒裏。
“不用,我飽了。”薑遙說著,目光落在老黃身上。
老黃是一個瘦老頭子,頭發沒幾根,皮膚黝黑,麵上皺紋多,有一隻眼睛是瞎的,像是被生生挖出去的,肉芽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