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靜怡自小生活在落楓山,無憂無慮、無拘無束,但她不是那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葉靜怡會把小葉門的責任扛在肩上,很早就參與宗門事務,想要替爹娘分擔重任。
小葉門是很小,可是大小之處皆為江湖,能把小日子經營妥當,也不簡單。
葉清瀾、葉清離夫妻相貌堂堂,葉靜怡繼承父母的優點,豆蔻年華之時,便已芳華初現,是門中師兄弟的夢中情人。
本該是個幸福的宗門小姐,卻遭遇了那等變故。
六年前的首屆鴻臚寺之會,是葉靜怡第一次出遠門。大家歡天喜地的去見見世麵,一睹雪城七公主的風采,卻沒想到宗門當時的三大地玄域高手命喪玉玄山。
通過宗門考核而獲得曆練資格的優秀子弟,隻回來葉靜怡一個。
如今,葉靜怡早已出落得閉月羞花,奈何那一段心傷,是她難以磨滅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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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過來了?”葉靜怡感覺那人靠近,頭又往下低了幾分。莫名的,有種想要逃避的錯覺。
來者,正是炎關烈陽。
“你忘了?落楓劍有我的靈魂印記。”他飛到葉靜怡跟前,星辰般的瞳孔帶著點戲謔,看起來又有些嚴肅。
烈陽不由分說,扣住葉靜怡的手腕,一邊檢查身體一邊說:“不管千裏萬裏,你若遭遇危險,我一定趕到——嘶?你這是走火入魔了,怎麼經脈錯亂得如此嚴重。”
連忙渡以生命之靈,替她治療傷勢,緩和身體的痛苦。
葉靜怡被烈陽扣住手腕,明明很憧憬被照顧的溫暖,卻下意識的想要把手抽回。奈何烈陽向來霸道,葉靜怡用了一下力沒成功,隻好選擇放棄。
她不想被烈陽小看,略有怒意的搪塞道:“吃的補品太多,上火了!”
“謔……”烈陽失笑搖頭,嘴上卻是順著道,“這年頭大家都得了富貴病,很少人被餓著,卻總有人因為吃得太好而喪命。”
他嘴上輕鬆,手裏卻不含糊,開啟生命寶石,替葉靜怡引導錯亂的靈力,整理痙攣狀態的經脈:“你呀,吃太多、想太多了。”
葉靜怡的身體緩和下來,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轉而說起雲岡山劫案。
整個事件說起來也就三兩句話,烈陽聽明白經過,很自然的道:“他主動被抓,不是以前犯了更大的事,就是惹了厲害的仇家,想吃牢飯洗白呢。”
“唉?”葉靜怡困惑許久的問題,竟被烈陽一語道破,她渾身鬆懈下來的同時,又感懊惱的揚手敲了敲自己的腦門,“我居然沒有想到!”
江湖上的門道千千萬,葉靜怡隻是一時失察,總以為對方有什麼陰謀——怎料答案如此簡單?
正說話間,葉靜怡發現烈陽的眉間顫了顫,不禁疑惑道:“怎麼了?”
“唔……”
烈陽抿著嘴,一時不知如何言語。
剛才聊天的功夫,他的黑天之眼直探虞城大牢,看到已被關押的劫匪頭目——葉靜怡沒見過玉玄真君,烈陽當年進玉玄山道觀之時卻是偷偷窺望過。
一見玄靈大王就是昔日的玉玄山之主,再聯係雲岡山劫案一想,頓時明白了來龍去脈。
可是關係到葉靜怡的慘痛過往,烈陽也有些顧忌——剛才妹子還淩空吐血,如果得知又被當年的賊首擺了一道,嘶……怕是得氣死?
“就想知道——”烈陽故作輕鬆的笑了笑,鬆開手說,“我的葉軍師有何心事?”
“沒……”葉靜怡縮回手,偏過頭,嘴裏輕輕的道,“你回去吧,我沒事了。”
解開了邏輯,葉靜怡又變回了習慣的樣子。
高空中氣流淩冽,不過各自都有護體玄光對抗,她的衣裙在高空的氣流中輕輕浮動,此刻看起來就像仙女下凡塵。
臉上有釋然,也有淒然,叫人好不憐惜。
“真沒事?”烈陽看起來有些懶散,他身上穿的烈家子弟的紅白布衣,比起曾經的燙紅錦衣常服更顯低調,卻凸顯尊貴。
“你去忙你的事情吧。”葉靜怡強行挪開視線,轉向虞城,“我去告知虞城官府,讓他們嚴查此案,不能讓玄靈大王就這麼得逞!”
她背後的淡金色靈眼天羽輕輕揮動,剛想離去,烈陽卻道:“我已經通知虞城官府了——話說,落楓山的溪水裏,這會兒能釣魚麼?”
“你要釣魚?”葉靜怡愣了愣,旋即搖頭莞爾,“以前沒聽說你有這興趣呀。”
“閑著無聊唄,聽那些叔伯舅舅整天聊釣魚,我也想試試。”烈陽輕易的將話題引開,“葉軍師,要不要一起?”
“我哪有心思釣魚……”葉靜怡稍稍放鬆,白了他一眼道,“讓我爹陪你好了,他平日也經常去的。”
——
幾分鍾後,當烈陽和小葉門主葉清瀾坐在楓林小溪下時,葉靜怡總覺得畫麵有幾分詼諧:“爹,烈陽,那你們釣魚,我先回去了。”
葉清瀾躋身洞天域之後,仿佛煥發第二春,臉上容光煥發。此刻穿著樸素的布衣,就像山野居士,愜意無比:“去吧去吧。”
待葉靜怡走後,烈陽才擺弄魚兒,拋竿垂釣。
他對此道一竅不通,無非找個借口讓妹子先回家,不過既然來了,烈陽也學了個有模有樣,無論是否釣得上來,架勢是有了。
葉清瀾經過多年磨練,除了垂釣技術爐火純青,對餌料的配製也別有心得。聊起來滔滔不絕,仿佛有說不完的訣竅。
烈陽嚐試幾次無果,倒也不貪那點成就感。約摸過了快一個小時,烈陽逐漸“看淡得失”,就差把魚鉤掰直了等“願者上鉤”。
他輕輕笑聲:“葉叔,有件事我一直憋心裏。”
“哦?”葉清瀾也懶得猜,視線緊盯著靜靜流淌的溪水,“願聞其詳。”
“將近七年了吧……”烈陽稍稍斟酌一番字句,緩緩道,“彼時我靈眼早遭廢,被玄星禁衛追殺,在玉玄山一代,遭遇了劫匪。”
“……”葉清瀾恬淡的表情稍稍定格,楓林下的陽光爛漫斑駁,灑在身上,有一種令人感到絕望的暖意。
不消說,那事情一定跟女兒有關!
“我得知玉玄山上有許多遭到擄掠的江湖朋友,便和陸雨潛入玉玄山道觀。”烈陽想起當時情景,亦覺得不可思議。
陸雨僅為地玄,自己的戰鬥力堪堪比得過地玄下境,稍有不慎便會命喪當場。
“我假扮成匪徒,混進了一間屋子。”烈陽還清晰的記得當時的情景,臉上浮現出幾分窘迫,“看見上官燕、肖瑩……還有令愛,正在被歹徒羞辱。”
這個過程,葉清瀾從沒問過,也不敢打聽。女兒的經曆有多慘,他的心裏就有多痛!
葉清瀾深吸一口氣,故作鎮定的問聲:“然後呢?”
“當年……”烈陽尋思了一瞬,“我和葉靜怡都是十七八歲,未經人事——我進了歹徒屋子,便緩緩用魂力壓製,按說那些歹徒……做不成那事。”
“嗯?”葉清瀾眸子裏一驚,扭過頭來,“你的意思是?”
烈陽壓根就沒看魚竿,攤了攤手道:“當時場麵汙穢,我也沒好意思仔細看,誰被破了身子,我也說不好。”
葉清瀾瞳孔一縮,他作為小葉門的宗主,當然聽得懂這番言外之意,一時有些愣神。嘴裏喃喃的道:“當年靜怡回來,執拗的認定自己沒了清白,一直不許她母親查驗,難道……難道說?”
想到其中可能存在的誤會,葉清瀾渾身一個哆嗦,嗖的一下站起身來。
烈陽心裏有數,用下巴點了點小葉門的方向:“凡事都要有個結論,對吧?”
“對……對!”葉清瀾眉目顫顫,在原地猶豫了幾分,卻知烈陽的言語從來不會空穴來風,咬牙道,“我這就回去,讓夫人查驗!”
一邊展開靈眼天羽飛躥而去,一邊不忘了回頭喊一聲:“烈陽,你替我看著竿!”
楓林溪畔,烈陽恬靜揮手:“得嘞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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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來靜謐的小葉門,今天跟虞家一樣門庭如市。其實數年之前,小葉門就日新月異,逐漸從無人問津的末流宗門,成為山隱宗派的代表。
一旦有了名氣,江湖上的走動就越發頻繁,何況葉靜怡重返落楓山?
葉清瀾原本不想聲張,當年江湖上的一些說法,對自家閨女頗不友好。奈何極境戰隊集體返回,誰都躲不掉。
他懷揣著一絲希望,急衝衝的掠身回到小葉門,夫人葉清離正在大殿上。幾個客人連忙起身,稱呼“葉宗主”或者“葉掌門”。
葉清瀾早在落地時就已換上小葉門的楓葉常服,一麵跟各路賓客招呼,一麵魂域傳音,跟夫人說起那事:“當年未曾驗明結果,怕是耽誤了女兒一輩子!你快去尋靜怡!”
“好!”葉清離看夫君煞有介事,也不敢耽誤,連忙辭去,在後院廚房裏找到了正在幫助師兄弟忙碌的閨女。
她知道女兒性格,那次事件之後,誰都不許碰她身子。葉清瀾尋思女兒不會太提防自己,於是假裝巡查廚房工作,緩緩來到葉靜怡身側,忽然伸出手,一下扣住她的脈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