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門的將士一聽是報名從軍的，態度稍微緩和。
鄉裏鄉親的，都是苦命人吶。
免不了盤問幾句：“那條街的你們，修為等級是什麼？”
“……”秦飛懂個屁。
全靠輕鴻的知識庫夠大，才應了一條街巷名字道：“我們都是劫聖。”
“劫聖？”營門軍士挑了挑眉，不得不潑了冷水，“劫聖恐怕什麼用處，劫將轉化的無魂惡煞，都有靠近劫聖的戰力，你們要是進去，我看著懸。”
渡雷城裏多有具備雷屬性靈種的強者，其中不乏嫡係的蔣家子弟，由於神品血脈擁有者都已晉入神級，倒不用擔心出現個神品血脈的無魂惡煞。
秦飛雙眼發紅，萬分堅決的道：“大哥，家都沒了，苟延殘喘有什麼意思？我寧願戰死在渡雷城，也不在這裏看著光跺腳——姐，你說是不是？”
“……”
輕鴻強忍著笑，見他演技爆棚，隻好順著點了點頭。
兵大哥見他們態度堅決，這大營裏也的確有劫聖小隊，於是從裏邊叫過來一人，帶他們“姐弟”倆去劫聖編隊報到。
目送兩人進入大營，看門的兵大哥嗤笑一聲：“又來兩個傻子。”
——
蔣家軍營規模雖大，但滿滿的江湖氣息，除了少部分蔣家嫡係部隊較為齊整，有較為過硬的軍事素質，其餘的兵將舉手投足間盡是隨意。
這樣的部隊，在秦飛眼裏沒什麼戰鬥力。
此處大營屬於最外圍陣線，蔣家的確在組織大規模的招募。秦飛、輕鴻隻是登記了一番，領到了一張數目不菲的雲晶卡，加入了一支五百人編製的劫聖大隊，在當天中午便快速往渡雷城方向開進。
神木大營指揮部裏，徐青紗根據細碎的線索，分析著戰局：
渡雷城裏有四枚“奪魄神晶”爆炸，總計覆蓋範圍約在二十裏方圓，按渡雷城的人口密度，應該有兩百萬人受到影響。
所以無魂惡煞的數量，在兩百萬左右！這是一支以劫聖為基礎，上至巔峰漸神的凶惡大軍！
蔣家高手並非打不贏，而是想要消滅無魂惡煞，必須完全摧毀其肉身，消耗極大。按之前的假設數量計算，普通守護家族隻有數百名漸神，數十名真神，化神則是個位數。
現在蔣家也以劫聖為基礎，組建軍隊征討，但這是一場消耗戰。完全將兩百萬數量的無魂惡煞擊殺，需要至少……
“半個月左右，如有陣法武器，或者戰神殿支援，會更快一些。”徐青紗目光緊盯地圖，分析著周邊附屬主城的勢力結構，想要得出一個對秦飛盡量有利的作戰計劃。畢竟身為大軍的底層，基本隻是作為炮灰存在。
假如深陷重圍，保命是沒什麼問題，但無法達到接近蔣永吉的目的。
“你們還在外圍，不用太擔心，先打聽蔣大公子的下落。”徐青紗眯了眯眼，“渡雷城中的蔣府，應該還沒淪陷，或許……”
滄浪謀絕的猜測很快得到了驗證，這一路上的人，都在不停的打聽渡雷城的情況。蔣家的主力，開啟了家族防護大陣，還在蔣府之中堅守。渡雷城的防護大陣，則是由於陣眼遭到破壞，而無法開啟。
“雖然這是一場災難，但是未必不會被其他人利用。”徐青紗道，“想要取而代之的附屬家族不在少數，蔣家內部一定也有勢力爭奪——畢竟，無魂惡煞是無根之水，遲早滅絕。利用這場災難拿到自己想要的，才是他們考慮的事。”
其實，秦飛一方又何嚐不是如此？
如此一來，想要在暗流湧動的渡雷戰場達到目的，存在不小的難度。
當天黃昏時分，秦飛所在的劫聖大隊抵達了前沿戰區，被戰區整編，稱為第五十六軍。早早的吃過一頓晚飯，便進駐一線防區，開進渡雷城近郊。
老實說，這麼被人指揮打仗，秦飛還是頭一次。想當年在昆都參軍，那也是自己拉起部隊自己幹。
舉目遠眺，一望鋪陳百裏的城市烽煙四起，已經殘破不堪，一些區域燃起熊熊大火，斷壁殘垣轟隆倒塌，激起一片塵埃，一些方向傳來慎人的喊聲，不知道是無魂惡煞，還是走投無路的人。
城市的邊緣，激烈的爆響連接成片，喊殺聲猶如浪濤翻卷，陣陣傳來。
輕鴻的神魂覆蓋範圍極廣，提醒道：“渡雷城的無魂惡煞，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在圍攻蔣府，一部分往外圍突進，數量上差不多。”
九星神君嘛，就算能直接看到青禾城，秦飛也不感覺奇怪。
正尋思著作戰計劃，半空裏忽然有一名紅衣主將飛來，聲音冰冷的道：“第五十六軍聽令，立即向渡雷城北線發起進攻！後退者，殺無赦！快，快，快！”
“臥槽，這麼打？”秦飛心裏咯噔一跳，看著其他方向的一些隊伍。
再怎麼樣，製定個吸引主力，分割戰場，聚而殲之的計劃也成啊。這怎麼看起來像是添油戰術？
一波接一波的往裏送，此乃兵家大忌！
聽旁人議論才知道，這紅衣主將來自唐家，是蔣家最大的附屬家族。他們唐家的子弟兵這會兒都在“維持秩序”，“保護防線”。衝鋒陷陣的事，自然由這些思鄉心切的“雜兵”完成。
說白了，就是炮灰。
五十六軍絕大部分人還真就甘心當炮灰，眼見得已經化為廢墟的渡雷城裏，還不時有幸存者逃出來，幾百名劫聖也不應聲，直接提速往裏衝殺而去。會飛的已經起飛，飛不起來的則拽開步伐，宛如飛馬。
造成這樣情況，隻有一個原因。
渡雷城裏，有他們牽掛的人，有他們放不下的人。
令人不禁唏噓：誰又說幻海無情呢？
那位紅衣唐將軍見這些人漸漸淹沒在戰火之中，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微笑。
——
五十六軍並不是唯一的炮灰，他們填上來時，前麵的一支部隊已經幾乎消耗殆盡。些許殘部，還在城市邊緣和無魂惡煞展開殊死搏鬥。
所謂無魂惡煞，乍一看和人類沒有任何區別。
也穿著他們之前的衣裳，有正常人的麵貌——不過一摸奇異的蒼白，令人看之皺眉。血脈曲張，脈絡上閃爍著妖異的紅光。無神的眼眸，被單純的殺虐所占據，氣息喘喘，有如嗜血的野獸。
男女老少，都在其列。
秦飛有些愣神。
“怎麼了？”輕鴻見他目光呆滯，問了一句。
秦飛伸手往前指了指：“你自己看。”
——
最近的一處戰鬥，有一隻被斬斷了一條腿的無魂惡煞，正咆哮著往一名戰士攻去。但那名狀態完好的戰士卻接連後退，甚至被那無魂惡煞的攻擊打中，都沒有還擊。
旁邊經過的人想要伸出援手，但招出一半，都不約而同的愣了一瞬，然後放棄，選擇了往前衝殺。
如此奇怪的景象，讓人心裏疑惑，直到——
“爹，我是小智啊！”那名年輕的戰士滿臉淚光，盡力和眼前的無魂惡煞周旋，“爹，你看看我，我是你的兒子啊！我來救你了！”
麵容蒼老的無魂惡煞愣了一瞬，呆呆的看了小智一眼，小智以為事有轉機，想要去攙扶父親，但那無魂惡煞猛然張開血盆大口，狠狠的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啊！”小智左手鮮血四溢，疼的慘叫一聲，但他右手裏的利刃並未斬向老父，而是一下插在了地麵。
“爹你醒醒！”他右手抓在了無魂惡煞肩頭，涕淚齊下，“爹你別這樣，我從小沒了娘，不能再沒有你啊！”
無魂惡煞又愣了一瞬，沾滿鮮血的嘴無力的鬆開，空洞的眼眸，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嘴角血跡斑斑，嗓子裏發出一串“咕咕咕咕”的聲響。
小智絕望的眼裏閃過幾分希望，但是下一瞬間，呆立的無魂惡煞再度被凶性占據，猛的擊出一拳，把兒子打飛出去。趕上來的戰友心裏不忍，隻能一齊出手，將那身形踉蹌的無魂惡煞轟成碎片。
“不……不要！”跌倒在廢墟中的小智眼睜睜看著父親四分五裂，強壓的傷勢讓他“噗”的噴出一道鮮血，呼吸顫抖的哭喊道，“我爹沒想殺我，他沒想殺我啊！他留手了，他是想讓我離開，他還有救！”
——
目睹這樣的人間慘劇，秦飛心事重重，不禁問道：“無魂惡煞，還有得救嗎？”
“理論上有。”輕鴻輕歎，“需要神魂本源抓取識海內或許存在的殘餘意識，再用生命本源重塑肉身。”
“……”
這和沒救，又有什麼區別的？
秦飛輕歎一聲，眼看著唐家的人從後麵逼迫，讓落後的炮灰往前頂，隻能道：“我們進城看看。”
於是一齊飛身而起，無魂惡煞和炎墟的炎魔差不多，都不喜歡離開地麵，因此擁有飛行能力的人，可以相對輕鬆的到達想去的區域。不過也要防止突襲而來的攻擊，他們的肉體彈跳能力相當強橫，在低空甚至不亞於飛行。
而當真的飛臨在昔日繁華的守護級主城，看著連天的烽火，遍地的斷臂殘肢，耳畔是似人非人的咆哮和轟轟的炸響，才知道什麼叫做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