蝗蟲一樣人影，在渡雷城外圈對撞，明明是人和人的戰鬥，卻交織著種種複雜的情緒。衝在最前麵的炮灰，除了被逼的，心態基本都一樣：絕望到一個極點，但心底的感情放不下，想要依靠那一點星星之火，燃起希望。
小智和他父親的慘劇，是無數悲劇的縮影，這樣的親人見麵，卻含著熱淚相愛相殺的場景隨處可見。
好在小智活了下來，但有些放不下的，甚至被化成無魂惡煞的親友殘殺，在無邊的痛苦中遭到了終結。
“你想救他們？”輕鴻表情平靜，並沒有因為煉獄般的場景感到不適，心如古井，毫無波瀾，隻是稍微有些關心這個女婿。
按說秦飛經曆過數場大戰，心性早已堅強無比，不應該輕易動容。可此時的秦飛卻深深的皺著眉，眼裏閃爍著凜凜寒芒。
“我能救誰？”秦飛自嘲的笑笑，雲家設下的死局，一石二鳥。根本由不得秦飛選擇，拿到玄晶鑰匙，才是此行的關鍵。
遠眺渡雷城的中心地區，除了一片紫光氤氳的大陣，便是層層疊疊的惡煞大軍，用野蠻的力量，或者強橫的熾訣進行轟擊。打得蔣家大陣漣漪道道，似有動搖。
“蔣家的情況不樂觀。”輕鴻一眼掃過遠處的情景，“防護大陣多是全封閉陣法，無法進出……也就是說，隻有防禦能力。”
蔣家想要保住傳承無數歲月的府邸，就必須維持大陣。目前看來，大陣的強度尚且穩固，應該沒有被攻破的危機。
不過裏麵的高手也一時不敢出來，否則雙方陷入鏖戰，固然勝利的天平一定是偏向蔣家，但蔣府也將毀於一旦。
秦飛認同的點頭：“他們是想裏應外合，等外圍的大軍將無魂惡煞消耗到一定地步，再行出擊。不過我看外圍大營，似乎不怎麼盡力。真正的進攻，應該是等到我們這些‘炮灰’消耗殆盡，才會展開。”
此言非虛，不過炮灰們真想逃，外圍唐家、蔣家大營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衝上去兜一圈，我直接說我是從渡雷城逃出來的平民，你殺我的話，那可是失了民心。
——
兩人飛行的高度在一百米左右，即便是最強的無魂惡煞從地麵發起突襲，也有充足的反應時間。渡雷城裏絕大部分建築都成為廢墟，可供接力的高台並不存在。
縱然如此，秦飛還是打起十二分小心，高度比輕鴻略低半個身位，小心的護持在她左右。輕鴻的飛行速度一般，抵抗能力也一般，秦飛可不敢掉以輕心。
五十六軍的數百劫聖，絕大部分像他們一樣，先飛行找尋，然後各自為戰。敢來到這個位置的，早已不在乎生死。除了一些是回來尋找親友的，也有部分是來發戰爭財的——兩百萬人當中，按正常的人口結構，會爆出相當部分的虛界。
撿一波就裝成難民往外跑，不失為一條發家致富的道路。
秦飛也發現了不少這樣的人，隻能默默歎息一聲，然後問計徐青紗：“憑弑神眼可以處理大部分無魂惡煞，但想要博取蔣家信任，不能這麼高調。”
徐青紗道：“找個合適的位置，觀察他們的內外呼應，看看外圍的大軍，是否真心營救。”
無魂惡煞爆發時的情景很容易想象，城區裏一有反應，蔣家必定第一時間派出人手調查或者撲滅。但發現小半城的人全都變成妖魔鬼怪，數量多得讓人頭皮發麻。
消耗不過的話，肯定要退守府邸，而外圍一些來不及撤回蔣府的人則去外圍建立封鎖線，避免事態擴大。
並且組織聯軍，對無魂惡煞進行圍剿。
“有二心者，肯定希望無魂惡煞盡量消耗蔣家的實力，以謀求後期利益。”徐青紗逐點分析，“從目前的情況看來，這樣的人占據大部分。蔣府被攻破，無魂惡煞同時被剿滅，才是他們想看到的結局！”
順著這個局麵，可以推敲出來的是：戰神殿和守護家族之間，不能實時聯係，之間也沒有建立空間傳送門。隻要外圍對此信息進行封鎖，三天過去，戰神殿甚至不一定知道渡雷城的變故。
所以秦飛的機會，就在蔣府被攻破之時！
“渡雷上空，有其餘勢力的高手掌控戰局，我們要注意規避。”輕鴻掃眼逐漸陷入黑暗的夜空，輕聲提醒道。
秦飛“嗯”的點了點頭，按眼前的進度，無魂惡煞想要攻破蔣府的防護大陣，還需要些時日，兩人於是在城中的真空地帶，尋了一處還算完好的閣樓隱蔽起來。
這裏距離城市邊緣和中心距離均等，看似狼藉，實則沒幾個會動的。隻要注意隱匿氣息，不會輕易暴露。
秦飛殷勤的將閣樓裏外打掃了一遍，這屋子被轟塌了半邊，但仍有小部分房間完好。室內有慘死在無魂惡煞之手的遺骸，秦飛繃著臉將之收殮，存放在了靠外的屋子。
“嶽母大人，您在這，住得慣？”秦飛整理完畢，熟悉了一圈周圍的街區結構，回來看著輕鴻問道。
此處硝煙氣息濃鬱，外邊滿街的屍體，的確讓人反胃。
“我又不是小女生——我打過的仗，比星闕的人數還多，沒那麼嬌慣。”輕鴻言語平靜，此時的她正坐在窗沿邊，從縫隙打量，外邊的火光搖曳，映照出她絕美的輪廓。
看著自己的丈母娘發愣，秦飛慚愧的低下了頭，好在輕鴻並未察覺。
床上的被褥秦飛都換了幹淨的，這幾天行軍也困乏了，於是道：“您先休息吧，明天生命本源恢複好，又可以治療了。”
輕鴻下巴微點，於是起身去床上緩緩躺下。
秦飛一邊走出隔間，一邊好說了一句“渴了餓了，隨時叫我”。
裏頭輕鴻輕輕應聲，女婿已經在外間的小榻上躺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關於守護家族的防護大陣，輕鴻倒是心裏有底：“那樣的攻擊強度，假如不受外圍幹預的話，蔣府最多能堅持五天。”
一夜無話。
秦飛半睡半醒，時而昏昏沉沉，時而突然睜開眼睛，魂力鋪張，確定範圍內沒有威脅，才繼續打盹。
隔間內的床上傳來淺淺的呼吸聲，輕鴻像是已經睡著。
曾經無比高貴、強大的帝鴻，竟落得這般田地，無疑是極為淒慘的。但從她越來越濃鬱的生活氣息看來，並沒有因為喪失修為而感到懊悔。
融入秦飛的集體，似乎找到了更切實的希望。
像是找回了四十多萬年前的時光。
翌日清晨，秦飛揉揉眼睛，取出清水洗了把臉，從神木密境裏挑了上好的早點和輕鴻吃了早餐，又開始學習混沌知識。
由於隻是想拖延一定時間，輕鴻的教學也十分簡單，就是一個包含類混沌能量的立場陣法。
布陣問題不大，需要用到這個陣法，得是一年以後。那時的秦飛修為會到達什麼地步，誰都不知道。現在則是需要了解混沌結構，根據本源知識捏合出雷混沌能量，用來支撐陣法運轉。
跟輕鴻學習，才知道她對能量的操控，已經精細到最細微的粒子組合。過程很繁瑣，但的確能讓人的實力飛速提升。
輕鴻則是想讓秦飛擁有最先進的戰鬥意識，最完美的能量操控，假如做到這兩點，秦飛的實戰能力，將會更上一個台階。
加上秦飛的思維向來不拘一格，其實力似乎和本體修為一直沒幾毛錢關係。就說擁有本源級身體強度，換別人還真不一定敢直接硬抗神級對手的攻擊。雖然骨骼無損，皮膚肌肉的韌性也很強，但依舊會皮開肉綻，鮮血橫流。
得要克服多大的心理障礙，才能不皺眉的讓對手一刀砍在自己的脖子上？
脖子飆著血，自己還衝對方笑：“你砍啊，繼續砍啊，砍斷了我就讓你嘿嘿嘿！”
麵對攻擊，人的本能就是會躲避、防禦，秦飛前幾天麵對白老大表現出來的姿態，讓輕鴻都為之心驚。
秦飛的理論則是相當霸道：“他又砍不死我，我何必躲呢？”
“就算傷了那一下，但我有生命本源，幾分鍾就恢複了。速戰速決，以傷換命，值！”
話說回來，明年有一大籮筐的事情要做，而且還帶著個四十多萬歲還青春靚麗的丈母娘，這樣的組合相當奇怪。
再也不能隨心所欲躲秘境裏睡大覺了，這很關鍵。
“渡雷城出事，冷月一定有所察覺，或許已經在這周邊。”輕鴻也在考慮著計劃的整體進度，“你一定要在收取所有本源晶石之前，完成暗屬性靈種的凝聚，雖然你已經摧毀了木靈玄晶，我還是有些擔心。”
秦飛鄭重點頭，忽然有些好奇：“暗屬性為什麼能摧毀神魂？”
神魂的存在十分玄妙，輕鴻麵對這個問題，也思忖了一瞬：“神魂的構成，一直是我的研究課題，大概是和暗屬性存在共性吧。”
連帝鴻都隻能說“大概”，那一定是沒有研究清楚：“通常來說，摧毀神魂意識，通常需要神魂攻擊才能完成。但事實上，摧毀肉身、識海，都能造成神魂湮滅——也就是說，人的神魂有一定依附性，然而，又不絕對。”
怨念、魂體的確存在，這又怎麼解釋？
輕鴻淺淺一歎：“隻能等領悟了神魂本源的人出現，才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