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剛蒙蒙亮,藏書閣宮殿群一夜消失不見,連廢墟都沒了,取而代之成了一處百丈方圓十數丈來深的大坑。
藏書閣重重樓閣,萬千武藏,片瓦不存。
整個軍武道館弟子都被驚動,很多閉關修行的,也都陸續出關。長老執事,教習供奉,但凡是留守在軍武道館的,幾乎全都露麵。
眾人圍著大坑,既是心悸又覺得惶恐。藏書閣可不是一般地方,這裏設下了重重陣法,能夠將這些陣法盡數引爆,非得是三階禁製大陣,完全爆發威能。
大坑四周土石翻滾開裂,昨夜有不少人來不及脫身,受到了餘波攻擊,受了重傷。
一片嗚呼哀哉,有些人缺胳膊少腿的,哪怕不計代價救治,日後恐怕也是殘疾,修行之路基本是斷了。
軍武道館建立有千年了,莫說是破壞,就是外人進來撒野,輕易也是沒有的。
昨夜的事情,有如晴天驚雷,闖蕩整個府城。很多人甚至將消息外傳,有些世家宗族,已經傳出命令,要將族裏在道館休息的年輕後輩召回了。
畢竟事情實在太大,軍武道館堪稱最緊要的藏書閣,被人連根拔起,很多人都認為軍武道館惹了強敵,還會有後患。
昨夜事情,目睹者自然是不少,但就算是軍武道館內部的教習供奉,以及很多弟子,都不相信這事是揚風做下的。
外人的傳言就更多了,什麼說法都有,一大早就傳遍整個府城,幾乎人盡皆知。
當然,也有人不知道。
彙通商行的執事總領李華就不知道這般事,藥場的事剛剛有了眉目,他全幅心神都用在了這件事上。莫說軍武道館藏書閣被毀,就是彙通商行總部庫房被人盜了,他恐怕都沒心思多管。
“讓讓,麻煩讓讓,你們的道館這是出了啥事,怎麼跟菜市場一樣。”
一大早,李華趕到了軍武道館,他是求人幫忙的。
運河武場人手不夠,彙通商行那裏正被水靈月壓著,所以他隻能來尋外人。
“這不是李大總領嘛!你怎麼有空來我們道館,新一年的采購不是剛剛完成,何事能勞駕老哥您啊?”
有人認出了李華,笑嗬嗬地湊過來,一副很是親近的樣子。
“哦!是你啊!”
李華根本沒認出這人,不過他常年混跡在生意場上,逢場作戲自是信手拈來,這全是本能。
“請問陳雨田和胡衝在哪?我家小姐讓我來找他們有事。”
“水師姐讓你來的,怪不得。”那人想起李華的身份,頓時醒悟過來,轉首指了個方向,“陳雨田和胡衝都是這一屆真傳弟子,位列十大,最近應該都在藏書閣秘店苦修,不過……”
話還未說完,李華便循著方向奔過去了。
軍武道館他不是第一次來,說來還算極是熟悉。不過今日氣氛不對,哪怕他著急找人辦事,還是察覺了。
往日閉關苦修的道館弟子,今日齊齊都鑽了出來不說,一路而過,地麵開裂,很多房屋倒塌,有些陣法也出現了破綻,靈光閃爍,劈裏啪啦作響。
李華心中正疑惑著,尋思著找人再問問,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此時,他走到了藏書閣所在之地,往日古樸森然的藏書閣宮殿群消失了,眼前出現了一個大坑,李華一下子懵逼了。
“這到底怎麼回事?”
他來到大坑邊緣,看著眼前一片陌生之地,整個人回不過神來。
這時他才注意到,大坑四周有很多傷員,嗚呼痛叫,來來往往有不少人圍過去,緊急救援。
有些人還在四周搜索,尋找著可能的生還者。
畢竟是軍武道館,不是一般修行之地,突發情況下,道館弟子的應變不是尋常人可比。
李華豎起耳朵,這時才聽到一些議論,都極為誇張,有“強敵”“爆炸”“洗劫”等種種字眼。
“短短一夜,居然出了這麼大的事,整個藏書閣都灰飛煙滅了,幸虧小姐忙著武場的事,不然要是在這裏修行,恐怕也會突遭橫禍。”
他一陣後怕,看在大坑中修行秘殿所在,片瓦不存,驚懼極了。
就在這時,一陣“悉悉索索”聲,一隻手從地下伸出來,一把抓住了李華的小腿。
李華嚇了一跳,卻見一個滿身泥濘的人鑽出來,氣息看起來極為孱弱。
“你是軍武道館弟子吧!這麼大災禍居然大難不死,日後必有後福。”
他感歎一言,然後張口就要叫人。
泥土裏爬出的那人陡然一用力,李華身子趔趄栽倒,剛到喉頭的話卻是吞了下去。
“噗、噗——”
李華甩了個狗吃屎,滿嘴都是泥,狠狠吞了幾口,然後頗有些憤怒道,“你這人怎麼不識好人心,我是要救你,你怎麼給我難堪。”
他滿臉晦氣,踉蹌著爬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這才仔細打量腳下人。
滿身泥土,身形頗有些瘦削,似乎是個少年,放在軍武道館,毫不起眼。隻是那一雙深邃的眼睛卻極是少見,李華隱隱覺得熟悉。
“你是……”
少年頓了數息,這才緩過一口氣,他擦了擦臉上的泥土,仰首笑道:“李管事,我們可有數麵之緣,怎麼不認識了。”
此言一落,李華心中一個咯噔,這才認出了少年。
“揚風,怎麼是你?”
李華神色大駭,他嚇得連連退後幾步,差點又栽倒。
他可是知道揚風底細,更清楚揚風膽大包天,對方和軍武道館恩怨,他也都悉數知曉。
對方莫名出現在這裏,昨夜軍武道館又出了大事,若說其間沒有關係,李華根本不相信。
他清醒過來,這時候眼觀四麵,耳聽八方,聽到了更多的事。
四周不少人咬牙切齒,叱罵“揚風”,聽他們的口氣,恨不得啖其血肉,挫其筋骨,實乃不可開解的深仇大恨。
“這些事是你做的?”
李華難以置信,軍武道館的藏書閣,論起防禦恐怕不比彙通商行總部差,揚風一人,怎麼可能造成如此大破壞。
“現在還問這些幹什麼,過來拉我一把。”
揚風苦笑一聲,有氣無力道。
“我呸!”李華狠狠吞了口唾沫,四下又瞥網一眼,發現無人注意,這才壓著嗓音道:“我跟你可沒有牽扯,你休要害我。”
說完他神色又有些惡狠狠,似是想起了什麼,硬著膽氣走到揚風身邊,半蹲下,看著奄奄一息的揚風,怒喝道:“你這混蛋前些日子在金靈城,還得我家小姐損失不小,我正準備找你報仇,沒得機會。今天你自己送上門來,我便為小姐出口惡氣。”
當日軍械坊市,揚風運了百十箱碎銀銅板,狠狠坑了水靈月幾人,最後連帶著數萬靈石的貨物都被金靈城城主府扣押。
這事情可不小,雖然不知後續如何,但顯然不會輕易善了。
說來揚風都忘了,今日被李華舊事重提,他才想起有這一茬。
“那事最後如何了結?”喘了口粗氣,揚風問道。
“哼!還能怎麼辦,我家小姐為了堵住道館幾個老家夥的嘴,隻能自掏腰包,墊上了數萬靈石。因為這件事,就是老爺都有些不滿小姐,加上商行內部有其他派係的人不依不饒,小姐這些日子可算是舉步維艱。”
提起這事,李華更加憤怒,他對水靈月顯然極是衷心,勝過一般主仆關係。
他微眯著眼睛,四下又看了看,尋思著怎麼將揚風交出去,好好出一口惡氣。
“怪不得,我說堂堂彙通商行大小姐,怎麼辦藥場救人,手下就那點人手,靠著一幫藥師胡亂碰運氣,倒真是難為他了。”
揚風似是不知道當下險境,眼下居然為水靈月抱屈起來。
這話聽在李華耳裏,根本就是嘲諷,他怒極了,揮起一掌攝拿在揚風肩頭,準備先折磨一番。
“哼!我家小姐自有福運,昨日的藥場剛剛有了突破。不日她就會聲震府城,在年輕一輩,冠絕整個天泗府。”這話似有三方傲然之意,李華整個人也不自禁昂起頭來,很是得意。
“你說得也對,畢竟風揚大師出手,一鼎藥渣救了戾煞纏身的廢人,有他相助,自是事半功倍。”
揚風有氣無力地感歎道。
李華整個人愕然一怔,驚得幾乎要跳起來,他滿眼都是疑惑,疑竇叢生,一把扯起揚風的衣領,叱問道:“這事昨日才發生,你怎麼也知道?你暗中監視我家小姐,你到底想幹什麼?”
“咳咳……”
揚風此刻形同廢人,被李華扯著衣領,不住的咳血。昨夜的爆炸對他影響極大,若不是關鍵時刻鑽入了地下,恐怕他早就炸成血肉,屍骨不存了。
“這還用問嘛?”
連喘幾口粗氣,他這才笑道:“風揚,不過就是我揚風化名而已,你還不明白嘛?”
聽了這話,李華石化當場,這般事實他完全沒料到。
“李大總領,麻煩你帶我出去,別被人發現了。若是出了事,水靈月那丫頭鼓搗的藥場,可就前功盡棄了。”
說完話,揚風從懷裏取出一麵銀色麵具,輕輕扣在臉上,整個人昏了過去。
麵容變化,他成了昨日模樣。
李華看到這一幕,總算是清醒過來。心中百般不願,但他沒有多考慮,四下看了看,無人注意到這裏,他抱起昏迷的揚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