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已近黑，李榮伯離開李榮仲的家宅，轉身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很快啟程，但行駛的方向，卻並不是他自己的府宅。
在昌樂坊中七拐八拐，這輛馬車最終停在了一處較為偏僻的地方。
此處正是一個宅院的後門。
李榮伯走到後門，輕輕敲了三下，而後頓了一會兒，再次敲了一下。
裏麵已經有人在問：“誰啊？”
李榮伯低聲道了聲：“是我！”
而後，那後門稍稍打開，探出一個腦袋。
開門的人似是很謹慎，他朝外頭張望了幾眼，這才將門再開大一些，請那李榮伯進門。
在裏麵停留了一會兒之後，李榮伯又走出宅院，再度上了馬車，駛離開去。
此刻天色已黑，這處僻靜的宅院自送走了李榮伯之後，再沒有打開過門。
又過了約一個多時辰，此時天色已徹底黑透，正是伸手不見五指之時。
窸窸窣窣的動靜之中，兩個黑影自黑夜中現身。
他二人走到宅院後門處，在那院牆旁輕輕一墊，便已躍上院牆，而後他二人又悄摸向院內跳了下去。
……
此時的長安已進入宵禁，但這宵禁顯然攔不住錦衣衛。
程處亮還在大學堂中等候，他方才已經得知錦衣衛已探明了一處隱蔽宅院的位置。
他現在在等候那兩名深入宅院的錦衣衛回來。
馬周走了進來，自從車馬行漸入正軌，他現在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大學堂了。
“殿下，我已對照案籍數清楚，共有近二十人是在榮升書坊附近走失……”
他開口道。
這是程處亮交代下去的任務。
因為知道了榮升書坊是李佑劫掠少女的窩點，他要重新去搜索一邊萬年縣的案籍。
這些在榮升書坊附近失蹤的少女，很有可能都是被李佑劫掠的。
“按那昌新坊十多具屍骨來算，至少還有幾名少女還在李佑的手中！”
馬周一臉憤慨道。
程處亮搖搖頭，否定了馬周的推斷。
真實的數目肯定是不止這些的，還有些人失蹤了但卻沒有報案。
比如那魚娘失蹤之後，府裏遣人找不到，便也算了，不會再去報官。
所以，李佑手裏肯定還有不少女孩，此刻正生活在恐懼和虐待中。
“殿下！”
錦衣衛小跑著進屋。
程處亮一喜，此時來彙報的，正是那兩名潛入昌樂坊宅院之中的錦衣衛。
他立馬走上前：“怎麼樣？”
“那院中大約有十五名少女，分押在三個房舍之內，院中有人把守，偷偷救走的可能性不大！”
錦衣衛回道。
“十五名？”
馬周一聽這數字，便驚訝道。
他在屋內轉了一圈，又回過身，衝程處亮道：
“殿下，咱們趕緊派人過去解救她們吧！”
程處亮搖了搖頭，現在還不好輕舉妄動。
他對馬周道：“放心，這幾天李佑都被咱們的人緊緊盯著，他不敢去那處宅院，那些女孩應該不會再受虐待。”
現在擺在程處亮麵前的有兩條路，一是直接救了那些少女，而後暗中做了李佑。
二則是找機會，將李佑的罪行公之於眾。
但無論哪種選擇，都要抓緊時間。
雖說他安慰馬周的話並無不妥，那些女孩近期應該不會再遭到什麼危險。
但她們被關押了這麼長時間，此刻的身體和心裏狀況都很糟糕。
程處亮要爭取在幾天之內，就解救出她們。
否則時間再拖長，說不定會出什麼意外狀況。
詳細詢問了那宅院的具體情況，程處亮安排錦衣衛退下休息。
書房的大門關上，程處亮坐回書桌前，他慎重對馬周道：
“三天，我給自己定的期限是三天，如果三天之內，不能想辦法將李佑犯罪的切實證據找出來，咱們就用強的！”
馬周一臉焦急：“那李家幾兄弟都是知情人，咱們直接抓了他們，一審問便能得到李佑的犯罪證據！”
馬周此刻被同情心衝昏了頭腦，程處亮搖頭提醒道：
“李家兄弟不過是些身份低微之人，即便他們有人在李佑手下為仆，他們的供狀也不可能直接扳倒李佑……”
李佑畢竟是皇子，即便李榮伯等人的供狀天衣無縫，完全能證明李佑的罪行，都沒辦法將其告倒。
到時候，頂多一頓申斥，李佑便能滿血複活。
這個結果，程處亮並不滿意。
而且，程處亮還擔心李世民那邊。
李佑畢竟是李世民親生骨肉。
他犯下這樣殘暴的罪行，對程處亮來說難以容忍，但對李世民，就不好說了。
程處亮必須要想個萬全的手段，能一舉做掉李佑。
否則，他寧願直接讓錦衣衛動手，強殺李佑。
……
第二日，李榮季照例從家中出發，前往榮升書坊。
他要前去盯著自己家的書坊，以防有人探查。
到了書坊不遠處，他下了馬車。
走上榮升書坊對麵的茶樓，他挑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
要了壺茶，他再向下望去。
從他坐的這個位置，正好能將整個書坊門口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雖然心中仍在埋怨自己兩位兄長整日隻知道管著他，但他還是老老實實盯著書坊的位置，不敢有半點輕慢。
這畢竟是關乎他整個家族生死存亡的大事。
一連過了一個多時辰，那書坊門口還是和往常一般，沒有什麼奇怪的人走近。
李榮季打了個哈欠，一直這樣全神貫注，的確很耗精力。
再抿了口茶，他動了動脖頸，鬆鬆筋骨。
此時，正是茶樓裏說書人登場的時間，李榮季扭頭看了一眼，說書人今日好像講的是《西遊記》，這是他最愛聽的節目。
眯著眼享受了會說書人精彩的演講，李榮季覺得自己漸漸要睡過去。
但想到身上的任務，他還是扭過頭，再次望向書坊那邊。
這一望可了不得，那書坊門口，竟破天荒地出現了幾壯年男子。
那幾個男子，朝書坊抬頭仔細看了一眼，而後又探頭伸向書坊的大門。
很顯然，他們此刻正透過大門的縫隙，向書坊內部窺視。
李榮季心中一驚，他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有人能查到書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