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榮季此刻很緊張，他緊盯著書坊的位置，不敢鬆懈片刻。
那幾個壯年男子這時已將頭縮了回來，很顯然他們已發現書坊之中的確無人。
這幾個壯年男子又分兵幾路，但都並未走遠，而是走到附近的商鋪裏四下詢問。
很顯然，他們這時是在向周邊商人打聽榮升書坊的消息。
李榮季覺得自己的心兒都要跳出胸口，他現在已經確定，那幾個壯年男子，的確是有針對性地探查榮升書坊的消息。
他在猜測，這些人究竟是誰派來的？
按燕王殿下的說法，萬年縣令查到了昌新坊的廢宅，發現了不少屍骨。
這些人會不會是衙門中人呢？
但李榮季覺得不像。
縣衙的衙役是什麼德行，他自然是清楚的。
那些好吃懶做的衙役，絕不會有底下這幾個壯漢的威武氣勢。
這幾個人，眼睛如鷹隼一般，犀利有神。
身形如牛馬一般，壯碩有力。
看那胳膊，看那腰背，再看那大腿……
這哪裏會是那些好吃懶做的衙役？
據說燕王殿下此刻正和神威王鬥得激烈，會不會是神威王的人呢？
李榮季隱隱聽自己兄長說過，那萬年縣令有可能也是受神威王指派，才查到屍骨……
那麼，當真有可能是神威王的人了。
看這些人龍虎精神，跟那威震天下的神威王倒是很匹配！
李榮季越想越緊張，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想喝口茶緩一緩。
但他的手此時竟不聽使喚了。
那手抖得厲害，竟是連一杯茶都握不住。
他突然站起身來……
不行，一定要快些回到二哥那裏，將消息告訴二哥！
但一想到，底下那些人還守在書坊門口，他又顫抖著坐了下來。
要等這些人離去，自己才能下樓。
天曉得這些人手裏有沒有自己的畫像。
萬一走下樓，正碰上這幾個壯漢，被他們認了出來。
那自己這一百來斤肉，豈不當場就要交待在這了？
懷著無比忐忑的心情，李榮季終於盼走了這幾個壯漢。
看著那些人坐上馬車，揚長而去，李榮季才站起身來。
他迅速下樓，尋了輛馬車，朝二哥李榮仲的府邸趕去。
馬車走得很平穩，這是新式馬車。
李榮季坐在馬車裏，心中仍是驚駭不已。
他在心中反複回憶著方才那幾名壯漢的模樣，仔細思索著種種可能。
是不是神威王呢？
他現在越發肯定了。
“客官，您是要到昌樂坊是嗎？”
這時，車夫突然探出頭來，又重複一遍李榮季的目的地。
這突然乍現的一顆腦袋，將李榮季本就脆弱的心膽，嚇得又直跳起來。
“是的，快些！”
他忙朝車夫回道。
那車夫又縮回腦袋，繼續趕車。
李榮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稍稍安定下來。
他此時當真如驚弓之鳥，絲毫受不得驚嚇。
但他還未安定片刻，心中卻突然想起一個更駭人的事情。
這件事讓他的心再次狂跳起來，而且任他怎麼安撫，都停歇不下來。
因為他想到了，這長安城的車馬行，似乎都是神威王麾下的產業！
那麼，這車夫應當也是……神威王的人！
他幾乎要坐不住了。
手忙腳亂地掀開窗簾，他看了看兩旁的路。
他下意識地想要跳車逃走。
但車速過快，這個想法顯然是不切實際的。
坐回馬車，他大口地喘氣。
怎麼辦？怎麼辦？
他心中萬般思緒一齊迸發出來。
會不會自己已經被神威王給盯上了？
那車夫方才好端端確認一遍地點，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他會不會已經準備將自己擄走，要暗中拷打審問？
李榮季不停地猜想，又不停地勸慰自己要靜下心來。
再看了看窗外，似乎路線並未走岔。
李榮季稍稍放寬了心。
看來自己的猜想，也作不得準……
想了片刻，他又覺得自己不能直接到二哥府上。
眼下，這車夫的身份未明，還是換個地方下車，而後自己走到二哥府上。
拿定了主意，他再探頭出去，此處離他二哥的府宅已然不遠了。
“停車，我便在此下車好了！”
他迅速喝停馬車，而後掏出錢袋，結了車資。
那車夫一臉迷茫，但還是如他所願，將他放下來。
李榮季迅速下車，繞到旁邊的小巷道裏，藏了起來。
他在暗中窺探那馬車的動向。
但馬車並未向李榮仲的府宅方向行去，而是調了頭，駛出昌樂坊。
李榮季鬆了口氣，他又走出巷道，迅速往李榮仲的府宅方向走去。
這一路上，他走走停停，不時向四處張望，謹防有人跟蹤。
好不容易到了李榮仲的宅子，他迅速敲門，而後抹身進了去。
待進到門內，他又透著門縫朝外觀望一陣，直到確認沒有人跟蹤自己，這才腳下一軟，坐倒在地上。
他此刻已筋疲力盡，巨大的精神消耗讓他徹底脫力。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後背已徹底濕透，衣裳沾了汗水，黏在自己背上。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撐著大門站了起來。
扯了扯黏在後背的衣裳，他終於邁步，向大堂走去。
一進大堂，二哥李榮仲和大哥李榮伯正在堂中飲茶。
李榮季覺得自己找到了救星，忙小跑著湊了上去。
“大哥，二哥，不好了！”
他嘶吼著。
因為大量出汗的緣故，他身子已脫水嚴重，此刻嘶喊的時候，已覺得自己嗓子快要冒煙，疼痛難忍。
“怎麼了？”
兩位兄長一驚，忙湊過來問道。
李榮季抓起桌上茶杯，猛灌了幾口茶，而後又大口喘了幾下。
身體稍稍平複，他才開口道：
“我方才見有人盯上咱們書坊了，他們還向兩邊鋪子問詢，肯定是在查探些什麼！”
這一下，他的兩位兄長也驚住了。
李榮仲當場便問：“當真？”
李榮季非常肯定地點頭：“嗯！我看得真真切切，絕對不假！”
“這……這……”
李榮仲被這消息嚇得直在堂中來回踱步。
此時還是大哥李榮伯更為鎮定，他朝李榮季問道：
“他們是什麼打扮，除了探查還做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