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看到這榮升書坊在一片繁華的商鋪之中，獨獨關門歇業，程處亮便已認定，自己找對門路了。
這榮升書坊，顯然就是魚娘失蹤的原因。
心娘似有些失神，她怔怔望著書坊，兩眼泛懵，此刻已拖著木然的步子，向前走去。
程處亮見她觸景生情，連忙拉住她的手。
衝心娘搖了搖頭，程處亮道：“不要打草驚蛇，咱們先回去，此處我自會暗查。”
找到這書坊並不是最終的目的，這一點程處亮清楚得很。
現在，這書坊關門，說明李佑已心生警惕。
如果貿然到那書坊門前打探，恐怕李佑立馬會收到消息。
此事，程處亮還是決定交給更擅長暗探的錦衣衛來處理。
他牽起心娘的青蔥玉手，微微一帶，將她拉了回來。
“咱們先上馬車，不要在此處逗留……”
心娘這才回過神來，她輕咬下唇，點了點頭，一副乖順姿態。
帶心娘回到大學堂中，程處亮立馬告罪送客，他急著繼續查案。
心娘很是懂事，並未糾纏。
回到書房中，程處亮立馬開始翻看那榮升書坊的資料。
這是之前錦衣衛呈上來的。
榮升書坊，掌櫃李榮仲，一年前與胞弟李榮季自幽州老家前來長安，開辦這榮升書坊。
開辦書坊之後，李榮眾並未請人幫忙，而是由他和李榮季二人親自操持。
“隻看這些資料，這李家兄弟二人，與燕王李佑都找不出半點關聯啊！”
馬周在一旁說道。
他最近兩天已被這些卷宗給弄得頭大了，先前是要查閱失蹤案件的卷宗，現在又被拉過來查看這書坊的資料。
程處亮笑著搖了搖頭：“倒是未必……”
他一臉自信的模樣，似乎已找到了什麼線索。
馬周疑惑不解。
程處亮又指著資料上李氏兄弟問道：“你看這兄弟二人的名字……”
馬周帶著疑惑看過去，程處亮的手正點在那李榮季的“季”字上。
他的手又一指，指向李榮仲的“仲”字。
“這有什麼，伯仲叔季，兄弟間起這名的多了去了……”
馬周有些失望，但說著說著他卻突然頓住了。
程處亮此刻看馬周已明白過來，笑道：“接著說下去……”
馬周這才恍然道：“你是說，他們應該是兄弟四人才對！”
程處亮點了點頭。
伯仲叔季，通常指的是兄弟的排行順序。
常見於家中男子的姓名之中。
但很少有人單獨取“仲”“季”，而無視“伯”“叔”。
“季”是排行老四，所以一般情況下，有“季”，自然就有“伯”“仲”“叔”。
所以，程處亮猜測，這李家兄弟，應該不止兩人，至少是四人。
想到這裏，程處亮立馬吩咐錦衣衛，仔細查閱戶籍，看看這李家一共有幾個兄弟。
這種戶籍資料很容易就能查到，沒過多久，錦衣衛便已回來通報。
“榮升書坊於昨日臨時關張，據周圍的商鋪說，那老板家中出了事，要歇業一陣。
“至於何時開業，尚未可知……
“這李家共有兄弟四人，除了已知的二人，還有老大李榮伯，以及老三李榮叔，這兄弟四人都住在昌樂坊裏。”
這些，都已在程處亮意料之中。
但錦衣衛接下來的消息就讓程處亮格外欣喜了。
“那老大和老三，都曾是燕王府的家仆，如今老大已脫籍出府，而老三李榮叔，仍在燕王府中辦差。”
這個訊息，就將燕王和榮升書坊緊密地聯係起來了。
程處亮愈發有信心，他立即下令，錦衣衛暗中監視這兄弟四人。
一旦有風吹草動，立刻回報！
……
傍晚時分，昌樂坊，李榮仲家宅。
李家四兄弟之中的三人此刻正聚於堂中，獨獨缺了那老三李榮叔。
這是李家例常的家族會議，兄弟幾人每隔幾日便要聚一次，交代近日動向。
此時，年紀最大，麵相最老的李榮伯已率先開口：
“你們鋪子那邊，可有什麼異常？”
李榮伯一臉長須，看上去頗為老成，他此刻正麵向那老二李榮仲。
李榮仲較之李榮伯要年輕一些，他麵色稍黃，留兩撇八字胡。
他搖了搖頭，道：“今日我叫老四守了一天，沒發現什麼異常……”
在他旁邊，那麵白無須的李榮季也開口了：
“放心吧，大哥！我看殿下就是太過小心了，那昌新坊的宅子不過是無意間被乞丐發現，跟什麼神威王毫無關聯。我看啊……任誰都查不到咱們頭上……”
老大李榮伯微微蹙眉，又開口道：
“小心駛得萬年船，咱們仔細點總是好的……”
老二李榮仲拿手拈著自己的八字胡須，點頭附和：
“大哥說得對，殿下是千金之軀，此刻正是奪嫡的火熱時刻，他自然不想被此事影響……”
他又放下手，轉而朝向老四：“咱們兄弟幾人雖說赤條條來去無牽掛，但咱們可沒有殿下的身份，一旦被揪出來，那可是掉腦袋的事兒！”
他目光嚴厲，麵容鄭重，似在警告老四不要放鬆警惕。
“知道了！”
老四李榮季一臉敷衍，而後又嬉笑道：“那三哥那邊怎麼樣？要不……我去叮囑叮囑三哥？”
他的鬼心思向來最多。
但長兄李榮伯卻把手一擺，阻止道：“老三那邊自有我去知會，你莫要亂打主意！”
他眉鋒一橫，朝李榮季瞪眼：“你當我和你二哥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我可警告你，那些都是殿下的人，你碰不得！”
被兩位兄長挨個教訓，李榮季也隻好老實下來，他將手縮在懷中，訕訕道：
“知道知道，我不再惹禍子……實在憋得慌，我去那康樂坊總行了吧！”
他聲音裏透著無奈。
但他的話還是遭到李榮伯的反對：“你這陣子給我老老實實盯著書坊，不要亂跑，若是出了岔子，咱們兄弟幾個，都沒好果子吃！”
李榮伯顯然被老四氣得夠嗆，說完這話，他便將手一甩，“哼”了一聲，而後走出大堂。
“你說，就是生得早一些麼，至於整日管著我嘛！”
李榮季猶自不服，嘟囔道。
但他很快就被二哥李榮仲瞪了一眼，而後也隻好縮著脖子起身，朝外走去。